小克伦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反而半眯起眼睛露出个嚣张的表情：“你还真是个天真的小朋友，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只爱阿森纳不爱钱。”
“那又怎么样？”凌昀毫不在意地偏了偏头，“你能改变我的决定吗？”
小克伦克一声冷哼：“等着瞧吧, 明年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就像来的时候那样, 带着他那群小跟班又呼啦啦退了出去。
尼克皱了皱眉, 问凌昀：“他这么嚣张，该不会真的说服了董事会那帮老头吧。”
“先不管他们, 你马上帮我约财务总监。”
阿森纳的财务总监名叫彼得·西尔弗斯通, 以往一直都是站在董事会这边的人, 在凌昀进入董事会的时候两个人就建立起了不错的合作关系，正因为如此, 凌昀才会毫无阻碍地第一时间掌握阿森纳的财政状况。
也因为这位财务总监毫不犹豫地站在凌昀这边，克伦克父子才对他关于分红、买人等一系列举措无法干涉。
尼克订了一家餐厅, 凌昀和西尔弗斯通私底下约在一起吃了个晚饭, 期间对方向他提起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在明年三月份，阿森纳将会对外公布前一年的财报，而过去的二十多年里, 阿森纳还没有出现过亏损的现象, 但这项记录马上就要被终结了。
西尔弗斯通说道：“你知道, 今年夏季转会期我们在转会市场的净投入接近6000万英镑, 我估计明年的财报可能会出现大约4000万英镑的亏损。”
“嗯, ”凌昀点点头，“亏损的原因是什么？”
财务总监一脸苦大仇深, 感觉刚才自己一番话白说了：“因为我们在夏季转会期的投入是以往几个赛季的总和, 严重超支了。”
凌昀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阿森纳这么些年在转会市场上一直扣扣搜搜的花钱, 每年通过买卖球员赚的比花的多, 这也就是为什么财报上面总是在盈利，哪怕只有两三千万英镑的利润。
凌昀露出个风轻云淡的笑容：“那不就对了，靠压缩转会费来提高转会市场的收益，以此让每年的财报看起来都是一副俱乐部在盈利，股东还有分红的盛世景象，然而，结果呢，球队成绩越来越差，海外收益和球票收益逐年递减，阿森纳消耗的是球队上百年积累下来的人气和声望。”
西尔弗斯通皱起了眉：“但这对于你这个新上任的CEO而言可能会非常不利，克伦克父子俩必定会抓住这件事情向你、向董事会施压。”
“让他们尽管来。”凌昀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上并不存在的污渍，而后叠好放在一旁，继续说道：“克伦克根本不在意球队将来是个什么结果，但我不能不在意。”
“我说过三年不会分红，那就一定不会，之后分不分那得看俱乐部的财政情况。明年我还会继续加大在转会市场的投入。”
西尔弗斯通一脸的苦大仇深：“我们现在哪还有钱投入到转会市场，事实上目前球员薪资也给财务这边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没钱，那就向银行贷款。”
“……”
晚上凌昀回家的时候，阿隆索正坐在沙发上看今天比赛的视频，笔记本放在茶几上，里面是技术组发给球员的个人集锦。
和观众在电视上看到的比赛不同，这种场边的高速摄影机拍下来的视频从视角和角度来看都更具有技战术意义，尤其是每个人自己的部分，他们能够准确的发现自己在场上的不足和失误。
第二天的赛后总结会，教练组也是根据这些视频来和球员进行讨论。
凌昀摸了摸迎上来的旺财，然后坐到了阿隆索旁边，视频中播放的正是阿德巴约铲倒阿隆索的那一段。
这种近距离高清慢镜头下，更显得阿德巴约这一动作恶劣至极，既坏又蠢。
“你的腿没事吧，有没有让队医看过？”凌昀脱掉西服扔在一旁，又一把扯掉了自己的领带。
“看过，没什么事，我这不是还踢满了90分钟的比赛吗？”
凌昀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深深地吸了口气：“老实说，我当时吓坏了，好怕你会受伤。”
阿隆索被他这语气说得心里一颤，有点小激动，还以为他悉心呵护的小花总算看到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辛勤的灌溉，准备给他一点回馈。
没想到小凌老板又笑着收回了手，放松身体往后一倒，陷进松软的靠枕里，又长长地舒了口气，笑道：“还好你没事，几周之后就要踢曼联，你可是我们不可或缺的中场核心。”
“……”
阿隆索眼睛里燃起的那点欣喜又瞬间熄灭下去，他就不该对这位冷酷无情的霸道总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在他心里除了比赛，就是和死敌的比赛，哪有什么风花雪月。
他认命地点了点头，回过头去继续看视频：“放心吧，我没事。”
赢下热刺，凌昀还沉浸在莫大的喜悦之中，眼睛都笑弯了起来，也没在意旁边的人有什么情绪变化，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不过我新聘请了一位运动医学专家，下周就会来科尔尼报道，等她来了之后让她再给你看看。”
“老板，”阿隆索抬手，按在了凌昀搭在他肩头的那只手上，“下周日晚上你有别的安排吗？”
一般情况下，凌昀周末都没什么安排，更何况晚上，除非他爸飞来伦敦，他妈叫他回去吃饭。
但最近正好到了年底，他爸也忙得脚不沾地，圣诞之前不会来伦敦。
于是，凌昀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没有。”
阿隆索握着他的手转过头来，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那就跟我一起吃个晚饭吧。”
凌昀莫名其妙：“咱俩不是隔三差五就在一起吃晚饭吗？”
“不，那天不一样。”
凌昀仔细思考了一下那天有什么不一样，前一天他们有和阿斯顿维拉的比赛，第二天又是周末，温格应该会给大家一天假。
没有思考出个所以然，但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好吧。”
阿隆索松开他的手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地方我来定。”
万万没想到，还没等到和曼联的比赛，阿森纳就已经反超对方登上了积分榜榜首，因为就在第二天的比赛中，曼联意外爆冷，客场0比1输给了诺维奇。
幸福来得有点突然，球员们都有些措手不及，那种激动之情好像联赛冠军已经到手了似的。
温格可比他们冷静多了，因为阿森纳上半程第一，下半程拉胯的时候太多了，作为主教练他可不敢大意。
周一的到来果然没有让凌昀失望，在一次训练结束之后，卡索拉就感觉小腿后侧有点不适，经过德里斯科尔的查体之后，诊断为肌肉紧张，没什么大事，做两天水疗就好了。
旁边的周一妹子也上前为卡索拉做了一个查体，而她坚持认为对方有腓肠肌的轻微拉伤，必须拍一个核磁共振看看。
核磁共振拍了两个不同的角度，其中一个是周一特意要求的，而结果显示，她的判断并没有错，卡索拉的确是肌肉拉伤伴有撕裂，至少需要伤停4-6周左右。
凌昀很少进医疗室，并不知道这件事，只是当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好几个人围在卡索拉身旁，询问他被那么长，那么多的细针扎进身体里是一种什么感受。
西班牙人绘声绘色的向他的队友们介绍了一遍他今天上午的遭遇，随着他的描述，几个小球员的脸上都露出了那种感同身受般酸爽的表情，并且早早的立下flag：如果哪天自己受伤了，就算在病床上躺半年也绝不会接受针灸。
凌昀坐在他们后面偷听一群小朋友说话，嘴角露出邪恶的笑容，活像个终于找到方法收拾这帮熊孩子的幼儿园老师。
阿森纳在榜首也仅仅只待了一个星期，与阿斯顿维拉的比赛，温格轮换了一部分主力球员，最终在客场与对手0比0战平，又掉回到了积分榜第二。
对于这件事情，凌昀倒是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失落，本赛季英超联赛赛场还没有过半，只要积分差距不大，第一第二也没什么不同。
温格也鼓励了大家：“一场意料之外的平局虽然值得大家反省和警惕，但也不要因此失去信心，我们还有机会。”
第二天，温格果然给大家放了一天的假，凌昀也在家休息。
他收拾好自己走出房间的时候，厨房里早饭已经做好了。
牛奶依然是他喝习惯的温度，当他坐在餐桌前的时候，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就立刻放在了他的跟前。
凌昀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时不时抬头欣赏一下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不得不承认，型男做饭是真的养眼。
在阿隆索转身的一瞬间，他又装作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看手机。看了眼官方推特，发现公关部工作还挺积极，周末大清早就推送了关于昨天比赛的信息，而后，他就注意到了一条比较有意思的内容。
他不动声色地退出推特，阿隆索也将最后一份面包端上桌，凌昀立刻就被盘子里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盘长条状，轻微油炸过的食物，上面撒了蜂蜜，看起来就好像中国的油条。
凌昀说：“这是什么？”
“油条。”阿隆索将盘子推到他的跟前，“尝尝。”
凌昀颇感兴趣的拿起来一根：“你还会炸油条，你会包馄饨吗，应该再给我来一杯豆浆。”
阿隆索皱着眉看他，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凌昀咬了一口，还真就跟油条差不多，除了身材瘦小一点，油少一点，加上蜂蜜口感有点特别。
“你为什么不吃？”凌昀发现这东西好像就是专门给自己准备的一样，对方根本不动。
“为了保持最好的身体状态，我不吃任何油炸食物。”
“……”他这么一说，凌昀正好把盘子里剩下的那根也吃了。
大少爷今天一大清早就有点反常，平时米其林餐厅的顶级美食也不见得就能讨他的欢心，偏偏对人家炸的油条情有独钟。
吃过早餐，阿隆索接了个电话，凌昀只听到个开头，好像是对方家人打过来的。他自觉地回房间换衣服准备出门，出来的时候阿隆索已经打完电话，去楼上的健身房给自己加了场恢复性训练。
晚上，吃饭的地点是一家凌昀从来没有去过的餐厅，环境优雅安静，星星点点的灯光，大片花朵点缀，桌上还摆放着小蜡烛，旁边还有正在燃烧的壁炉——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两个男的吃饭的地方。
不过小凌老板善于观察，往周围一看，虽然客人不多，但有男有女，大家保持距离，互不打扰。
凌昀对食物兴趣不大，前菜也就是尝个味道，他比较关心的是对方今晚想和他说点儿什么。
阿隆索今天的衣着……其实和平日里没什么太大区别，一贯的成熟型男风，看起来更像是个英伦绅士，但他总是善于在细节之处修饰自己，因此，当他走进餐厅的时候还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凌昀一脸期待地看向对方。
阿隆索大方地点点头，倒是一语道破了凌昀的明知故问：“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凌昀举了举杯：“生日快乐！”
阿隆索端起酒杯与他轻轻相碰：“谢谢。”
一顿饭下来，两个人聊了很多，从阿森纳到皇马再到利物浦，甚至皇家社会，聊阿隆索过往的那些经历，又聊到了他在西班牙国家队，三次夺得大赛冠军时的感受。
而后两个人又聊起了旅行，讲述彼此去过的地方，最后，不知道是谁先提了一句，他们又聊起了在伊比萨岛相遇的那个夜晚。
“老实说，我已经尽力了，但你送的那本书我实在是看不懂。”阿隆索耸了耸肩，坦诚地说道。
“没关系，其实我也看不懂。”凌昀忽然像是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来一个盒子，放在阿隆索跟前，“送你个别的，以后可以多看看它。”
阿隆索打开盒子，不出所料，他老板果然投其所好送了一块表，不过这块表看着有点眼熟，应该是曾经在某人的手腕上出现过，只是颜色和表带略有差异，但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宝玑的传世系列。
凌昀一句“喜欢吗”还没问出口，对面的人就用行动做出了回答。他取下了那块今天搭配衣服所佩戴的积家大师，而戴上了刚收到的生日礼物。
两个人走出门，凌昀的司机正在门口等着，回家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凌昀总有点心神不宁，他始终感觉对方有什么话要对他说，这让他莫名的有一点隐隐的期待，却又略微夹杂着一丝不安。
但当他装出不经意的样子看向对方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平静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那个表盒，目光却望向窗外。
然后阿隆索的手机又响了，他接起电话的时候那头立时便传来了一句奶声奶气的“爸爸”，在安静的车内听起来格外清晰。
旁边的人正带着笑意接电话，耐心而专注，既没有因为儿子的生日祝福显得惊喜和激动，也没有因为和儿子相隔两地不能团聚而感到遗憾。
他就像个普通的父亲那样认真地倾听孩子讲述自己的日常生活，杂乱而没有头绪，却充满着童趣。
凌昀看着他的侧脸，听着他淡淡的哄儿子的语气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