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尔佳文鸳近日得意,昨个儿又得了皇帝恩旨,复位成了贵人,今儿便得意地带着宫女奴仆出来闲逛。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祺贵人。”

  恭嫔瞧着祺贵人那轻狂样就烦,见她穿着的蜜蜡黄折纸百花长裙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着十分华丽的光泽,头上戴着的点翠珍珠簪钗瞧着更是贵重,她心里不由得酸溜溜地想,恐怕又是从皇上的小库房里扒拉出的好东西罢?

  怎么就给了祺贵人这个小贱人呢?

  恭嫔自持身份,只站在原地冷眼瞧她:“瞧瞧,真是好大的阵仗。不知道的呀,还以为是贵妃娘娘出游呢。”

  祺贵人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有了那等子迷药的加持,皇帝被她勾得神魂颠倒,什么好话儿都应着她,原本还有些担忧的祺贵人很快便又张狂起来了,见着恭嫔自是也是不惧的,只嗤笑一声,微微抬起手,露出那双皓腕上套着的红宝石金镯:“现在的位份高低与否呀,其实算不得什么。妹妹如今侍候皇上辛苦,难得拣些空闲时候出来看看花赏赏景,倒是不似恭嫔清闲,整日泡在这御花园呀,也是无妨的。”

  被她挑衅的眼神气到的恭嫔冷笑一声:“再大的荣宠,也总有消逝的一天。没个孩子在身边,总归是冷清得紧。”

  这便是在说祺贵人当日喝错了药导致再难生育这事儿。

  被戳到痛处的祺贵人当即横眉冷对,欣嫔拉了拉恭嫔:“你与她碰上做什么,人家正得宠呢,且让她多风光几日。做主位娘娘的人,气量是该要大一些。”

  “是了。”恭嫔矜持地理了理衣裳,这衣裳用到的彩华绫虽说没有祺贵人身上那件稀贵,却也是她花了攒了好几个月的月例托人在宫外采买回来的呢,“咱们好歹混得了个嫔位,不像祺贵人……说来惭愧,许是这辈子就到头了呢。”

  恭嫔与欣嫔笑着携手离去了,空留祺贵人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丁香轻声道:“小主,到了喝药的时候了。”

  祺贵人这才放开紧紧攥着的手,只要她再多喝几年的药调理好身子,一定还能再怀上孩子的!

  到那时候,任凭莞妃她们有多得意,照样会被她踩在脚底!

  去年没去成圆明园,今年到了四月底,宫里上下倒是早早就准备起去圆明园避暑的事儿了。

  淑质这几个孩子去年没去成,知道过几天便能去那个很大很大的园子里玩儿的事情时都很高兴,连日渐稳重的弘珩都忍不住抿出了一对梨涡涡。

  淑质还很高兴地与静和嘀咕:“我知道那儿的池子有好多好多的鱼,比千鲤池的鱼还多呢,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看罢!”

  静和高高兴兴地点头。

  “你呀,读了这几月的书也没见你稳重起来。”安陵容颇有些头疼,把淑和与静和都一块儿拉到怀里亲了亲,又叮嘱道,“虽是去园子里,功课也不能停了,每日须得习十篇大字才好。”

  “十篇?”

  淑质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试图挽救道:“可是平日里都是五篇的呀……”

  “你去年还只吃得下两块点心呢,今年多吃了一块,我可有让你只能吃去年的份数?”安陵容惩罚似地拍了拍她的头,见她委委屈屈地跑去甄嬛怀里待着不理人,也不生气,只抱起静和道,“姨母昨个儿描了好几个花样子,待会儿选个最好看的,给咱们静和绣件新衣裳好不好?”

  静和脸红红,乖巧道:“多谢姨母。”

  “你也别太拘着淑质了,她就是这般跳脱的性子,太过板正呀,反倒不好。”甄嬛摸了摸小姑娘胖乎乎的脸蛋,“只是你额娘说得对,世人眼里,咱们女儿家无须认字习礼,可若是不多读书,何以明志,何以懂礼呢?在这宫墙之外呀,多得是想要读书,却没能去成的小姑娘,淑质既然有这机会,便不可浪费,知不知道?”

  淑质虽说性子娇蛮一些,却也是个听话懂事的小姑娘,听着最疼爱她的姨母这么说了,她自然乖乖点头,向安陵容保证道:“额娘,我会好好写字的!”

  “瞧瞧你两个姨母便知道了,这知书达理的女子,说起话来呀,总是动听得很。”安陵容促狭地瞧甄嬛一眼,甄嬛嗔怪道:“真是好没天理,好心好意替你说教孩子呢,你还要反过头来打趣我。”

  沈眉庄也跟着摇头:“陵容这张嘴呀,是愈发不饶人了,我是不敢得罪她的。嬛儿又惯来是个牙尖嘴利的,只你们俩分说便是,我呀,只抱着胧月给她打扇就好。”

  坐在香香姨母怀里的胧月适时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弘珩早已习惯了额娘和姨母们说说笑笑的方式,他低下眼,便看见腰带上坠着的一枚蟠螭纹重环玉佩,这是莞姨母赠给他的。

  她听说了四哥为难她们的事儿,隔日便叫住了他,亲手为他系上了这枚玉佩,问他:“弘珩,你可知道你名字的寓意?”

  这个他曾听额娘提起过。

  见他点头,甄嬛笑着道:“珩,佩上玉也,所以节行之也。你皇阿玛与额娘,都想你做一个知礼的君子,口舌之争固然能逞一时之快,却不是你该烦恼的。”

  她细腻的手指划过那枚雕工精细的重环玉佩:“你皇阿玛也不喜欢拘泥于末枝小节的孩子,无论心里怎么想,表面上都要叫人觉着你们兄友弟恭,一团和气,知道吗?”

  弘珩点头,见他这样子,甄嬛摸了摸他的头:“乖孩子。”

  往年去圆明园所乘的四帷翠幄玉路车都是皇帝特地赏赐下来的,如今位份够了,坐上这宽敞华丽的马车,心境似乎也有些不一样了。

  淑质鲜少出宫,如今瞧什么都新鲜,不过她还算乖巧,记得额娘在临出发前嘱咐了不能随意掀开窗帘,便一直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玩儿皇帝新赏给她的九连玉环。

  安陵容瞧她难得安静,又转头去看弘珩,微微蹙眉,这孩子似乎最近努力得有些过分了。

  手里的书突然被抽走,弘珩有些不高兴地抬起眼,见是她,张了张嘴:“额娘……”

  “在马车上看书,这一路摇摇晃晃的,真的能看进去吗?仔细伤了眼睛。”安陵容将书放在一旁的小几上,“额娘知道你勤奋,可是弘珩,你年岁还小呢,不必着急。”

  感知到额娘一片爱子之心,弘珩耳朵微红,在她温柔的眼神里点了点头。

  只是……

  弘珩自觉要承担起长子、哥哥的责任,要让额娘与妹妹安乐无忧,他便不能满足于现状,须得再努力些才好。

  两年未来长春仙馆了,这里仍是没什么变化。

  午后暑气正热,透过厚绿的榆树叶子洒在地上,流水绕假山而下,倒是无端多了几分凉意。

  叶澜依快步抱着淑质进了殿,心疼地看着她被晒得红红的面颊,同安陵容道:“娘娘,这园子里的阳光比宫里的烈上许多,可不好叫公主随意跑出去玩儿呢。”

  安陵容拧着眉看小姑娘原本白嫩嫩的脸颊上晒出的一片红,吩咐宝霜去将之前调制好的碧玉芦荟膏拿来:“往年来时都没觉着这日头这么毒呢,今年这般炎热,你呀,就收收心,在阴凉处玩儿罢。”

  淑质嘟了嘟嘴,可是那日头晒得她也难受,打着伞出去玩儿一点儿也不痛快,她只能点头,还好这院子里有好多高高的树,她可以和静和在树底下跳花绳!

  安顿好了之后,甄嬛与眉庄摇着扇子过来长春仙馆同她说闲话。

  安陵容叫她们多带几罐子碧玉芦荟膏回去,叮嘱道:“小孩子的肌肤最是娇嫩,平时乳母们不仅要打伞遮阳,这芦荟膏呀清新细腻,外出时涂一层更是凉爽。”

  甄嬛向来是个怕热的,换了一身轻薄的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过来,这样清雅的颜色很是衬她的肤色,瞧着便养眼极了。

  她挖了一块儿碧玉芦荟膏涂在手上,又用那泥金真丝团扇扇了扇,惊喜道:“果真很是凉爽呢。”

  眉庄也跟着点头:“陵容素来是个心灵手巧的,不瞒你们说,静和这几日后背生了好多痱子,她那孩子又不肯喝苦药,我正愁呢,陵容便送及时雨来了。”

  “天儿热,孩子们又是火气重的,稍不注意便容易长痱子,姐姐这几日在宫里泡些凉茶来喝罢,少叫静和用那些燥热发物才是。”安陵容摸了摸静和的头,又掀起她的小衣裳看了看,“这衣裳也得换成更轻薄细腻的松云丝才是,若是她出汗了,可得及时换件干爽的。”

  姐妹几个絮叨几句,突然小厦子来了,朝众人行了礼,笑眯眯道:“皇上今儿会过来陪怡妃娘娘与阿哥公主用晚膳,还请娘娘早早准备着。”

  安陵容有些惊讶,有她秘密送去的药与香料,皇帝正离不得祺贵人呢,怎得今儿来她这里了?

  心中存了疑惑,但是安陵容还是使了个颜色,宝桑便笑着递给小厦子一个荷包:“天气热,公公留着喝碗酸梅汤罢。”

  小厦子谢了恩,高高兴兴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