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钻进来,房间被微橙的光照耀的完全看不出前一天夜里经历了何种混乱。

  李熏然在光线汇集处醒来,热度与光线真是又舒服又恼人,想要睁开眼睛可才稍动了一下就苦了脸。

  浑身不舒服……这种感觉哪里是刚刚睡了一宿醒过来,倒像是夜半与人打架一样。身上又累又僵,酸痛的不得了。

  看来是没睡醒……那再睡一会……

  李熏然想着,迷迷糊糊的抱着怀里的东西,把脸埋在暖洋洋又倍感舒服的地方,蹭了蹭,就准备继续睡过去。

  可没等意识再次沉入梦乡,李熏然身体一抖,僵住了。

  眼睛闭着回忆却在一点点回笼,他记得自己感冒了不舒服,硬熬着终于把任务出完了之后,离开了警局。婉拒了同事送他的好意,自己走了……然后呢……

  李熏然努力回想着,脑海里乱糟糟的一片,脑袋沉沉的。只隐约有一点印象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恩……走了……回到了家……家?凌远家……凌远!

  李熏然又感受到了刚才让他觉得欣喜的舒适感,刚才他还蹭来蹭去的。现在从怀里传来的阵阵暖意让他一动都不敢动。他现在觉得他抱的可能不是什么抱枕……

  毕竟这不是他家应该不是等身抱枕……

  而且就算是他家的等身抱枕,胸腔也是不会有起伏的!

  李熏然吓得是彻底清醒了,可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再睡死过去。

  他连话都没和凌远说过几次就趴在凌远的身上睡了一宿这种事情接受起来也太困难了。这种,这种不当行为……对了,他刚才还抱着凌远蹭了几次……

  天啊!

  想法纷扰在脑海里,挣扎许久,李熏然终于放弃把自己塞回到前一夜这样就能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幻想。缓缓抬头看过去,想要和凌远解释,可入眼的景象却是让他一愣。

  凌远的身上套着一件毛衫上面已经满是褶皱了。发丝凌乱,双眼紧闭,还没有醒过来。可即使是在睡梦中眉间仍旧皱着一个浅浅的褶皱。

  李熏然心里微动,凌远这个样子不用猜也知道前一夜自己发烧,是凌远前前后后的照顾他……一定给凌远添了不少麻烦吧。凌远只觉得心口灼的有些难受。他独立的早,又想做出一番成绩给父亲看。他的世界里只有坚强,没有软弱。上一次被人这么照顾是什么时候,他已经记不清了……没想到在成年已久的现在,竟享受到了幼时都少见的温暖。

  虽然……趴在一个大男人身上睡一宿这种事……还是太过头了!

  李熏然脸上赧然,又描了一眼凌远才发现自己还抱着人家呢。至此不知道环着凌远腰有多久的手终于舍得拿开,撑在凌远身体两侧,想要悄悄的从凌远身上爬起来。

  可太过小心反而束手束脚,一个手滑摔在了凌远的身上。

  李熏然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头顶方向传来一声淡淡的叹息,凌远皱着眉毛睁开眼睛看着身上乱动的人。

  “你能安静会儿吗?”嗓音干哑,脸上满是倦容。

  前一夜发烧到那么高的温度,才过了一宿,大早上就这么精力旺盛。到底是年轻。

  李熏然听到他说话整个人都僵住了,还有些混浆浆的大脑第一个反射给他的信息是凌远辛苦照顾他一夜,他得听话。于是就真的动也不动的僵在摔下去的动作,样子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茫然。

  “……你可以下去了。”凌远无奈。

  让安静会儿就真的一动也不动,让他说什么好。他本以为李熏然即使算不上精明至少也足够聪明,怎么现在看起来倒有些呆的样子。

  该不会是脑子烧坏了吧,一会儿再量一遍体温吧。

  李熏然也觉得自己傻了,连忙撑着床坐了起来,刚要起身便感觉到了什么。

  他刚才那一动,姿势的改变让他和凌远的下身避无可避的碰到了一起,男人早晨总是会冲动的,这有了外力的作用立刻两两硬了起来。

  李熏然的脸唰的红了,低着头不去看凌远。身体顿在那里怎么做都不对,神色尴尬极了。

  凌远自然也感受到了,都是男人这种事太正常了,本没什么。

  可是李熏然却如此羞怯,模样本来是那么凛然俊朗,此刻脸庞绯红一片却好似整个人气质都调了个儿。

  他不喜男色,但这场景看在眼里也只觉赏心悦目,可爱的很。

  于是话再出口语气就难得温和,“都是男人,我又是医生,不要在意。这种情况用专业的话来讲叫做晨勃,指男性在清晨4-7点阴茎无意识自然勃起,不受情景、动作、思维的控制所自然勃起。”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怎么,还想听我再继续说下去?”

  李熏然听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就抬起头,想打断他又觉得不够礼貌,可是听下去未免太过煎熬。终于听到凌远问他的话,一咬牙就噌的跳下了床。

  脸上的热度不减反增,神色尴尬的对凌远低声道了谢,就匆忙出去了。

  而凌远看着他慌张的样子,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只是才一会儿愈演愈烈的头痛就掀了起来,笑容消减,捂住了额头。

  从早上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穿的竟是从未见过又略大的睡衣后就落荒而逃,到现在下午六点,已是浑浑噩噩过了一天。这一天都做了什么,李熏然是有些想不起来了,脑子里全都是早晨那些尴尬的场面。

  “副队,去吃饭啊。”一天的工作结束了,警局的大伙儿准备好好去放松一下。

  李熏然叫停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东西,收起手里的文件正要答应,凌远那张本来英俊不凡却满是疲惫的脸庞不知今日第几次的造访他的脑海。

  前一天夜里凌远一直照顾他,今天工作日不可能休息,医院肯定很忙,不知道身体吃不吃得消……

  这个人情总是要还的。

  李熏然这么告诉自己,抬头对同事爽朗一笑,“不了,我今晚有事,你们去玩吧。”

  “好嘞,那我们去了。副队明儿见”

  “明天见。”

  拒绝了同事的邀请,拿着车钥匙下了楼。坐上车正要给凌远打电话,可打开通讯录才发现他没有凌远的联系方式。

  “熏然啊,这是凌院长的联系方式,你记一下。”

  “不用了爸,住不了两天我队里就给准备宿舍了。再说我随便在局里凑合凑合就行了,都说了让你不用麻烦了。”

  “你这孩子!我都和人家凌院长说好了,你说不去让我怎么和人家交代。你就算之后搬出去也得先去住几天。赶紧拿着,别废话。”

  “……拿了拿了,爸你真啰嗦!”

  李熏然回想当时正是烦躁,手里的名片是父亲硬塞进他手里的,他当时攥在手里然后放在哪了?

  好像……出门随手就扔了……

  李熏然回想起来恨不得抽自己一顿,怎么手就那么快呢。现在怎么办,他要是敢回去再问一遍凌远的电话,挨顿骂那都是轻的。他可不想自己讨打,想了想凌远工作的医院名字他倒是记得。他爸在耳边絮叨那么多次想不记得都难,他爸怎么就不记得在他耳边念叨凌远的电话号码呢……

  这么想着一路开到了医院,等看着医院就在眼前的时候才有点犹豫,如果凌远在工作怎么办?如果在手术怎么办?没有事先说就过来会不会太过打扰了,李熏然难免想着这些, 他最讨厌给别人添麻烦。

  可麻烦已经添了,人情已经欠了。不把这份人情还了他永远都会惦记着,不得安心。趁自己反悔前走进了医院。

  他知道凌远在哪个科室,顺着指示牌就上了楼,但是却不知道在哪屋办公,也不好挨个房间的找,只好到服务台问问护士。

  小护士从李熏然一上来开始就注意他了,这么大一个发光发热的帅哥,免不了好好欣赏一下。

  只见这帅哥皱了皱眉,表情有些纠结,看到自己时大步就迈了过来,疏朗微笑,“你好,请问一下凌远凌院长在什么地方办公。”

  天啊!为什么长的这么好看,声音还这么好听。

  护士强自冷静,“您找院长有什么事吗?”

  “我是……”李熏然心想我总不能说我是他室友吧,“我是他朋友,找他有些事情。”

  “好的,您告诉我您的名字。”

  为什么凌院长那么优质的男人,朋友也这么帅气!帅哥的朋友都是帅哥果然是不变的真理吗?!

  “李熏然。”

  “好的。”

  护士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凌远的内线。

  凌远刚做完手术没多久,晚上没休息好到底精神气不足,一把把维生素顶着强撑,在办公室里看术后报告与观察记录用的资料。电话的响声听在他嗡嗡的脑袋里都像是炸弹一样,伸手接起来,“凌远。”

  “凌院长,您朋友李熏然在医院里,说找您有事。”

  凌远皱起眉,李熏然?他来医院做什么。难道身体还没好,又发烧了吗。

  “你直接让他进来。”

  “好的院长。”

  凌远抬头看见李熏然让他坐,“坐,身体还是不舒服?”

  李熏然嘴角微动,神色有些僵硬,“没有。”

  “恩?那怎么了。”凌远低头喝了口水,平复一下翻江倒海的胃。

  凌远疲惫的样子都看在他眼里,只有晚上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还因为他感冒而荒废掉了,现在看上去好像随时要累倒了一样。之前犹豫多次的话转而就到了嘴边,“凌院长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凌远看着李熏然脸上表情细微的变化,心里好笑,从昨晚开始他与李熏然短短的几次对话,让他觉得李熏然可能并不是从前他想象的那样傲慢的人,或者说不单单是。

  傲慢不是贬义词,只要有其他好品质衬托,就会变成一种独特而吸引人的特质,当然前提是要有傲慢的资格,不然就仅仅只是无礼的自大。

  显然,李熏然并不是后者。

  “如果你是为了昨晚的事的话,就不用了,我是医生,看见病人都会尽力而为。”凌远双手交叠撑住下巴,看向李熏然。

  李熏然沉默片刻,前一夜烧的无神的眼睛已经恢复了神采,此时里面没有病痛,只有坚定。“不单单是为了昨晚的事,这几天算下来已经受了凌院长不少照顾了。我生病受照顾也好,借住的事情也罢,凌院长至少要给我个机会表达一下感谢。”

  凌远也不是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李熏然为何这么坚持他明白,在这个早已冷漠的社会,人与人的交集总是那么淡薄,谁都不想多欠谁的,现在欠下了很有可能以后就要加倍偿还。

  “那好,你等……”他低头看了一眼表,“等我十分钟,我把文件收一下就可以走了。”

  李熏然一口应了。

  等待的时间里他环顾四周,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模样,环境整洁到不像是有人在这里长期办公,除了办公品其他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

  物似其主,这房间就像主人一样看起来冷冷清清的。

  李熏然往后靠了靠却倚在了一片柔然里,诧异的回过头看过去,一板一眼的皮质沙发上面竟放了一个布艺抱枕。黑白两色交叉,塞的鼓鼓的,看起来又有弹性又温暖。

  李熏然伸手指戳了两下,正如样子所示,柔软的不可思议。真难得……总觉得这样柔软的物件和凌远冰冷的办公室和这个人一点也不搭调。

  可一旦想起来凌远为了他忙前忙后的样子,他想也许,这个人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冷清吧。

  “走吧。”凌远收拾好站起来,胃又是一阵抽搐的疼。

  凌远表情平静毫无波澜,只是伸手把桌上的止疼片放进了口袋里,才去唤李熏然。这一唤发现李熏然抱着沙发上的抱枕,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熏然回神,看着凌院长神色里带点笑意的样子看着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把人家的抱枕抱在了怀里。连忙放回去,站了起来,清咳一声脸上回复正色,“好。”

  于是凌远和李熏然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医院外走去。

  李熏然不是拘谨的人,长得帅气又会说话,从上学时期就是风云人物。当了几年警察经常出差与外调,父亲就是局长换个人都要被背后排挤是空降兵,他却因为性格与能力的原因从来都是以最快的速度与别人打成一团。

  可是现在,站在凌远的身边,他却不知道说什么。

  总觉得凌远在他的眼里与旁人不同,高高在上说不上,但是仿佛周身带着冰,难以靠近。

  不过他也不想靠近,吃过这顿饭,还掉这个人情,他就去催局里的宿舍,等他搬出去两人也就再无瓜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