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无言地漂浮在空中看向地面,医护人员正在急救他的身体,但他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与灵魂连接的那条线正在逐渐消失。

  很快他就会死了吧?白泽无所谓地想着。反正从出生就很倒楣的自己,做什么都不顺利。出生不久就死了父母,住的孤儿院还会照三餐毒打孩子甚至不高兴就不给饭吃,好不容易被领养了却是人口贩子,被卖到日本去当非法劳工。幸好他装成一个白痴的样子,才躲过成为那些有特殊癖好的老头们的玩具。

  从人口贩子那里脱逃的时候意外没有受到追赶,于是他得以在一家老板好像随时会行将就木的破旧中医诊所里面打工。偶尔把把来诊所里抓药的妹子,顺便跟老中医学了一些中医的知识。

  就在他以为日子会这样平静下去的时候,在今天,他死了,为了救冲出马路差点被撞的猫咪。想想其实还满英勇的,至少他无意义的人生在最后的最后有帮上一个小猫的忙,让他的生命得以存续下去。

  从以前就对猫咪有种特殊的感情,没办法对猫咪置之不理。在孤儿院生活的那段日子,常常将自己的食物分给路边的野猫吃,尽管那会让自己饿肚子。

  他还记得方才那只受了惊吓的小猫在怀里瑟瑟发抖,以及它的身体传递过来的柔和温度。

  白泽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看猫咪被医护人员从他的尸身中抱起,毫发无伤只是受了点惊吓所以有些瑟缩。那只猫咪的颈上有着可爱的项圈,看来是有主人的,还是个妹子。

  啊啊,如果他没死的话,就可以趁机认识那个妹子了。

  就在白泽开始稍微后悔自己怎么死得那么早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紧紧抓住。哇操,身为灵体居然还有人抓得到自己?他吃惊了一下转过头去,正好对上来人黝黑的双瞳。

  本来有如一摊死水的双瞳,在和他对视的瞬间就像是默剧有了声音和颜色,神采从眼瞳的中心点扩散开来。

  男人穿着黑色衣物,周围有着红色的边,略为侧身可以看见背后有类似莲花的图腾。但仔细一看会发现是酸浆的叶片托着一团火焰。至于为什么会知道是酸浆,自然是因为有些许中医背景的缘故。

  老中医教他认识不少药材及植物,再加上他对于中医有种深入骨髓般的莫名喜爱与热情,无论是药材认识或者针灸等等皆一点就通,得心应手。

  「你…?」

  正想问『你是谁啊? 』时,就被男人按住后脑杓用力扯入怀里,额头磕碰了一下他硬梆梆的胸膛吃疼地咪起眼。连惨叫也来不及发出,就仿佛踩到流沙般被吸入一旁敞开的黑洞中。

  这人到底是谁?要把他带去哪里?是鬼卒吗?现在的鬼卒都这么有效率啊?话说,都变成鬼了还能被绑架也真是衰到不能再衰了,连做鬼都被厄运缠身他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坏事要这样履遭报应啊!本来想说变成鬼了可以光明正大去偷看妹子洗澡的,这下子……。

  不妙…意识开始模糊了。

  满肚子问号搞不清楚状况的白泽越是挣扎着想要清醒,就越是被那股睡意操纵,渐渐地垂下头闭上眼,再无挣扎。

  怕他挣扎所以用了一点小手段,白泽半靠着的男人发觉他已经陷入熟睡后,便将人打横抱起。

  对于天生蛮力的他来说,就算对方是像阎魔大人那样身高比他更高的壮汉仍然可以轻松举起,甚至是甩动扔出都不是问题。

  更何况只是身高一样,感觉上营养不良的瘦弱男子。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沉睡的灵魂,如冰的眼瞳中却有着火的热度。

  「喂,小哥。」行经三途川,本忙于手中事务的夺衣婆出声叫唤:「你手上的那个,还没秤量过罪行呢。」

  言下之意是要扒白泽的衣物。

  「这个不用。」男人下意识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他摇摇头示意夺衣婆继续手边的动作:「由我来就可以了。」

  说完就要踏过桥。

  「鬼灯大人,容我提醒你。」少见地喊了他的名字,夺衣婆目光锐利地盯着他手上的新生灵魂:「他的衣服没有罪恶的重量,你无法将他留在地狱太久。」

  鬼灯头也不回地踏过奈何桥,在远处冷冷地回了一句:「我以为最后裁决他是否有罪恶、是否要留在地狱服刑的人,是阎魔大王。」

  而此时的阎魔大王正在和唐瓜茄子说话。从早上就没看见鬼灯,是由其他人代理鬼灯的职务做判决纪录。所以他找来了可能知晓他行踪的鬼卒前来询问,没有他能干的辅佐官辅助审理简直是灾难,很多事情都没办法顺利下判断。

  「你们知道鬼灯君去哪里了吗?」

  唐瓜跟茄子互看了一眼后,唐瓜回道:「今早看见鬼灯大人从三途川那边离开,应该是前往现世吧。今天是不是那位大人……。」

  閰魔大王翻了一下生死簿,食指落在一个姓名前面。

  「已经49世了呀。」

  也真亏鬼灯君撑得下去,距离那场大战都过一千年了。

  自从那件事过后鬼灯就变得沉默寡言,终日埋首于工作及来往现世。若是手边没什么大事,他就会前往现世去看看投胎转世的那个人,就只是看着。

  不过也只到这世了,接下来就看白泽君自己的决定。

  说人人到,阎魔大王看向出现在大厅的身影:「鬼灯君,你回来啦?白泽君怎么样了?」

  「灵魂的状态比起千年前好上许多,每一次的转世都会让他的灵魂越接近人类,更加稳固。」鬼灯将怀里的人放到自己的座椅上,伸手抚摸他的头发,好久没有像这样真实地触摸到这个人,就连这样平常的动作也让胸口隐隐作疼:「毕竟原本只是用吸取天地精华的草木之灵去填补佚失的部分。」

  「那鬼灯君,你打算怎么办?」

  鬼灯没有回话,只是用指头弹了弹白泽的额头想把人弄醒。岂料那只白猪先生睡得正香,哪那么容易弄醒,只以为是虫子之类的伸手拍开扰乱他睡眠的手。

  过了一千多年了,睡相还是像一头猪还真不简单啊,白猪先生。鬼灯好笑地加重力道,白泽的额头被他弹得通红一片。

  「呜…好…好痛!」

  白泽捂着额头,眼角带泪地爬起来看是哪个混蛋扰人清梦。他记得老中医不会这样整人才对。睡迷糊的他忘了自己在不久前死亡的事实,爬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就算了,额头还一片火辣辣的疼,可见下手的人心肠有多么歹毒,用上存心让他疼的力道。

  好不容易看清眼前的情况,白泽这才后知后觉得想到自己已经死了的事情。然后这里应该是地府之类的地方吧?有许多穿着古代服饰的人正盯着他猛瞧,好像他脸上长花似的,一个一个不说话只盯着他看。

  笑得和蔼的大胡子老头看起来满容易亲近的,不过他旁边那个头上长角的家伙脸怎么可以那么臭?难道他上辈子欠他钱所以在阴曹地府等他讨债吗?

  那个男人的视线寒冷刺骨,看得他遍体生寒。急忙别开头不再看他,这才回想起,这家伙不就是在他浮空的时候把他扯进去黑洞里的那位老兄吗!他抚了下记忆中被扯得生疼的手腕,仿佛那地方还隐隐作痛。

  因为都没人说话让一旁的鬼卒们有些局促不安。平常爱插嘴的茄子跟唐瓜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得不见人影,八成是到处八卦去了。最后有个比较大胆的终于耐不住性子发问:「鬼灯大人,我们这是要先审理吗?」

  鬼灯斜睨了阎魔大王一眼,他马上识相得连滚带爬上座。

  「嗯咳,现在开始审理。」

  白泽打趣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幕,心想哇~原来小时候看见电视上演的包青天是真的,那些鬼卒就差没站一旁喊『威武~』了啊!那位大叔脸再黑一点,下巴再稍微尖一点、脸颊没那么胖嘟嘟、胡子再长条形一点、眼睛稍微小一点,眉心长月亮就是包大人了!

  「那个…白泽君……你把心里想的都讲出来了。」阎魔大王欲哭无泪地看着白泽,就算转世了还是跟鬼灯一样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而且你就直接说本王不像包大人就好了呀!」

  「啊,抱歉抱歉,因为大叔你看起来很和善的关系,不知不觉就……。」白泽再度后知后觉得发现一件事:「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一旁的新人鬼卒偷偷看了一下鬼灯的表情,一向暴躁的辅佐官大人居然没有对这人的无理产生反应?而阎魔大王正坐在宝座上一脸困扰地看着白泽,他都已经坐在这张椅子上了居然还有死者不晓得他是谁。被曾经年纪比他还大的神兽喊大叔,心情上还真是五味杂陈。

  这回换阎魔大王偷偷看了鬼灯一眼,发现对方居然没有替他解危的意思,只是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笑话。

  「嗯咳,白泽。」他用力地清了一下喉咙,好像里面有很多痰一样但实际上并没有:「因为本王是要审理你是否有罪的阎魔大王,你……嗯…呃……… 。」

  突然不晓得该接什么好,又不好叫他下跪,毕竟这个人是在千年前拯救了地狱最重要辅佐官,也间接保住日本地狱不被欧洲地狱侵犯的前神兽大人。但他继续坐在鬼灯的位置上也很奇怪,虽然是鬼灯把他抱上去的。

  「你好啊~美丽的小姐。」

  就在阎魔大王苦恼着该怎么让白泽从椅子上下来时,那只好色的前神兽已经飞奔到门口去迎接那个腰上束着两条蛇的美女了。

  「呵呵,白泽大人还真是老样子。」

  「美女居然知道我的名字~这真是太荣幸了,不知道是否愿意与我共赴……嘎噗——!」

  还没来得及说是共赴爱河还是共赴黄泉,突然一个黑色物体从远方破空而至。白泽瞬间被一个坚硬的东西撞击头部,扑倒在大厅里头昏眼花。

  这一击也顺便堵住正想夸阿香来得正好的阎魔大王的嘴,硬生生把话吞回喉咙里。

  「淫邪之罪,阎魔大王请赐罚。」

  那个从刚刚就不出声的男人站在厅中衣袂纷飞,维持着方才扔出狼牙棒的暴戾姿态。

  从喉咙里发出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