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邀我来此,就是为了向我表明这事?”顾楼月眯着眼睛,怒气已经被压制于心底,他在极力地将自己的理智放大,不然自己就会被想复仇的熊熊烈火所吞没。

  “对,既然都来了一趟皇宫,叙叙旧也是可以的吧。”姜公公站了起来,抬步向二人靠近,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万年不变的笑容。

  瘆得慌。

  “叙叙旧?这里是皇帝的寝宫,我还是被关押的反贼,若不是李长颂的授意,谁有那个胆子敢把我往这里带,还把这些丑闻说出来给我听,姜公公,你莫非当我是傻了不成?”

  顾楼月道着,这下连江岭都回过神来,结合着先前所听到的一切,他也有了猜想。

  “你莫非是想要顾大人策反?”

  姜公公露出许些赞赏,脸上呈现出阴谋浮出的模样:“统领大人也不是单纯长了一身肉,脑子还是有的。”

  江岭无暇顾及自己被羞辱,转头猛地看向顾楼月。

  顾楼月也奇怪地看向他。

  这个人是在害怕吗?可他又在害怕什么呢?明明他并不站在自己这一边。

  顾楼月回过神,又道:“姜公公,凭着这些过往旧事,你凭什么觉得我能策反谢阳,真正该死的,难道不应该是京城皇室吗?”

  “确实,皇上是罪魁祸首,但他已经成这幅模样了,复仇还有意思吗?”姜公公加重了话语中某些词语的尾音,在强调着对皇上复仇依然没有什么意义。

  “顾大人,咱家不妨提醒你一句,当年可是北寒王屠杀了整个回鹘一族,在回鹘被灭族之后,他谢勋可是享受了十来年的荣华富贵,他当年便是借着回鹘一族的贸易翻身,娶了公主,得了名声,过河拆桥的事也有他的一份子在,他可是你的仇人啊!”

  姜公公越说越激动。

  江岭皱眉,大声道:“可是北寒王已经死了,他被皇上赐死是天下皆知的事!”

  “他死了又能怎样,当年皇上利用回魂花得了皇位,如今二皇子也是走了一样的路,过河拆桥的把戏重复上演,你就如此笃定谢阳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利用?老子就是如此,儿子能好到哪里去!?清醒点吧,谢阳的身上,也留着肮脏的皇室血脉!”

  姜公公的话语仿佛带着数不完的倒刺般,将所有人都骂了个便,若不是皇上还神识不清地躺在床上,他恐怕直接赐死都不为过。

  “顾大人,你莫不是觉着自己跟谢阳有了关系,就该一辈子为他卖命?同样是灭族,他可以从始至终受众人保护,而你却要在京城苟且偷生,不觉得不公平吗?你这一辈子,又何必为他而活。”

  姜公公是会洞察人心的,他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可以直击人的内心最深处。

  顾楼月与谢阳本就是一种天涯沦落人的相互依偎,但若是细品二人之间的细节,明眼人就会发现,顾楼月是九死一生活到了现在,谢阳却是有人为他暗自铺好了路。

  江岭听着心颤,他无比期待又无比害怕地想要知道顾楼月的反应,可回过头,对方却无比淡然。

  顾楼月冷笑一声,略带着一丝不解地问道:“姜公公,你说了那么多,究竟是想要我当个策反的内奸,还是个中立派人士,我怎么感觉哪一头都不讨好?”

  “顾大人,人这一生,最重要都是为自己考虑,活的自私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当下你困于皇宫这所笼子,太子殿下随时可以要了你的性命,你难道还要将希望寄托于远在千里之外的谢阳吗?没必要坚守对他的忠心,若是他心头有你,即使被你从后背捅一刀,也会原谅你的吧。”

  姜公公一字一句都在动摇着顾楼月对谢阳的信任,他算是宫中的老人了,最擅长这些玩弄人心的手段。

  “顾大人现在下不了结论也没关系,回去多想一想,咱家这里还要照顾皇上,就不多留了。”姜公公道。

  “等下,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皇上。”顾楼月沉默了良久,突然开口一句。

  “顾大人请问。”姜公公让开了位置,让其上前。

  顾楼月看了一眼床上那六神无主的人,淡淡地说道:

  “皇上,姜公公是什么人?”

  姜公公眼眸一凝,脸色稍微变了变,论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顾楼月的问题能扯到他自己身上来。。

  躺在床上的皇帝答道:

  “母妃身边的公公,陪我一同长大,后来跟了珈瑶远嫁出去,妹妹死后,便一直跟着我。”

  “他忠心吗?”顾楼月又问一句。

  “忠心,是我最信得过的人。”

  “你觉得他会害你吗?”

  “不会,他从小一直保护着我。”

  ……

  三个问题结束,顾楼月单独瞄了姜公公一眼,注意到他微微颤抖的身躯。

  老皇帝此时神识不清,所说的自然都是真话。

  姜公公一直用着一堆没有依据的假设来诱导他,不断攻击着他的心理防线,既如此,顾楼月便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以皇帝的真话破他虚伪的面具。

  “姜公公,我这边就先回去了,若是我想开了,会直接跟李长颂说的。”

  “……嗯,顾大人慢走,咱家就不送了。”

  顾楼月没了身影,姜公公身形顿了顿,转头看向那躺倒在床的老皇帝,心里泛起一阵阵苦涩。

  “殿下,一切都太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