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办方的消息传达的很是及时,这边顾楼月刚应下,后脚便有人来到了主客游船上通知了徐长稚,说顾公子应下了。

  听到这个答案,场面人皆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有羡慕的,有嘲笑重金花的愿望的,还有觉着事不关己的。

  徐长稚终归是嘚瑟的,不过顾楼月也只不过是答应而已,他的计划也才完成了一半,故又说道:

  “大人,在下刚才在席座上看您也喜欢顾楼月的戏曲,这顾楼月的戏难得才能听一回,能有个与顾先生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在下也想与知音一同,不知大人可否能赏个脸?”

  话里话外,这要是再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的话,那可就太迟钝了。

  高座男子点点头,轻笑两声,不知是在开心,还是在轻蔑。

  “知音?确实,天下茫茫众人,可惜知音难遇,既如此我若不应,岂不是太没人情味了?”

  徐长稚:“哈哈哈,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大人姓甚名谁?”

  “我姓楚,单名一个辞别的辞。”

  “原是楚辞先生,庆会。”徐长稚说着客套话,“那么楚先生,我这边还要跟举办方确认些是由,就先行一步,一会儿再聚。”

  “再会。”

  …*…*…

  徐家几人出了游船主客的包厢,当即一抹喜色压抑不住,表露出来。

  徐县立:“儿子,这回儿做的不错,那人我可听说了,是连慕家几日都搞不定的人物,你若是此次能拿下他们,不愁江南的玄铁行业改朝换代!”

  徐县立这个人目光倒是长远,此时或许已经想到他们徐家逐步高升,坐上江南第一富商的美梦了。

  相比之下,徐长稚倒是要淡定的多,“父亲,现在完事具备,只欠东风,还有些时间,我去准备一番。”

  “也好,多准备一下总不会有差的。”徐县立现在舒心地很,自然也没多想,只不过捎带提了一嘴:“你做事逐渐沉稳了不少,这让我很放心,比起你当年,跟个勾栏瓦舍的玩意儿与家中闹着的样子,现在的你,才是一个真正能继承家业的人,不错,不错。”

  见自己的旧事被重新提起,徐长稚眼神不免闪过一道厌弃与鄙夷之色。

  “父亲说的是,那样的女子,我当年也不过是玩上了瘾而已。”

  …*…*…

  徐家一行离开观戏阁后,谢阳也拍了拍腿,时候不早了,茶水也凉了,是时候该离场了。

  起身离席,剩下的戏自然也没什么看头,要说在场有什么能提起他兴趣的,或许就剩下慕楸和他那刚过门的小夫人了吧。

  谢阳上前,“慕公子,你前些日子大婚,我因为有事未能前去,还真是抱歉啊。”

  慕楸稍许一愣,蹦以为今日能跟眼前这位大人物说上的机会已经无了,却未曾想到对方居然主动走了过来。

  “阁下有事耽搁也是在所难免的事,阁下能记着来道贺一声,就已经很好了。”

  谢阳挑眉,“光是说说,可表达不了情义,倒不如这样,我听闻少夫人早年在京城的时候,相当喜欢顾楼月的戏,当年我想花重金去看一场,还愣是被夫人你给截了胡,那把我给气得啊,愣是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羡慕嫉妒地心痒痒啊。”

  慕楸嘴角抽了抽,“有这回事?”

  谁知,周卿卿直接翻了个白眼,“那唱戏的顾公子做的就是金钱买卖,价高者得,咱这些做生意的,各个都懂这个理儿,莫非阁下你是空手套白狼吗?”

  谢阳与周卿卿在京城时便不怎么对付,虽然谢阳与顾楼月之间死对头关系在京城中无人不知,可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谢小世子与周家大小姐的才是真正的对家。

  此时,谢阳认出自己往日的对手,可对方却觉着他是不知道哪个地里冒出的葱呢。

  谢阳:“少夫人说的在理,可我也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既然成了婚,就好好在家相夫教子,顾楼月他现在孑然一身,经不起少夫人的大驾光临。”

  要说在京城,谢阳就不喜欢这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先前在边塞,周大小姐还吵着闹着要跟顾楼月私奔,所以谢阳看她,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即使周卿卿成婚了,谢阳还是觉着不安生。

  班主那么好,他不喜欢班主被人惦记着。

  “大人,顾先生已经到了。”

  侍从推开门,恭敬地走到谢阳面前道。

  不等谢阳嘚瑟,周卿卿抢先一步道:

  “楚大人还是别在我的面前显摆你的牙尖嘴利,你如此这般巧舌如簧,也未见的顾公子多待见你,你这次跟他见一面,还是应着徐家的脸面吧。”

  “空手套白狼。”

  “我……”

  “顾公子不喜欢等人。”

  谢阳想说什么,可心里还是将顾楼月摆在第一位,调脸便快步离开了,身后那侍从差点儿就没跟上去。

  他走之后,周卿卿自然转过头去,目光看向舞台上,不再说话。

  慕楸倒是被周卿卿这幅模样给吓到了,愣了一会儿,问道:“你跟楚大人,之前见过?”

  “没。”周卿卿的回答很简短,但很快是想到了什么,不免有些担忧地问道:

  “我说这些话,会不会对你的生意有影响?”

  慕楸停顿了两秒钟,突然就轻笑一声,“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周卿卿:“我看你似乎很在意那个楚大人的样子……”

  慕楸却丝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没事的,那徐家不过就是一跳梁小丑而已,而且那人也不是傻子,奉献讨好是做不成生意的。我瞧着你倒是对那顾楼月很感兴趣,要不去瞧一瞧?你夫君这点脸面人家还是得给的。”

  周卿卿别过眼去,表露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不用,等下是妙云坊的节目,我记得你喜欢他们的昆曲,若是错过了,你岂不要怨我。”

  “怨倒不会,但是小娘子能如此着想,为夫盛觉欣慰啊。”慕楸一边说着,一边还将身子凑过去,与周卿卿蹭了蹭。

  加上他穿一身土到豪气的黄衣物,活像一只爱亲热的大狗子。

  “别……大白天的,你正经点!”

  其实在顾楼月的印象中,他幻想过无数次与徐长稚见面的场景,或许是兵戈相向,或许是破口大骂,亦或者见血丧命,可当瞧见徐长稚身后那熟悉的人时,他几乎是笑不出的。

  别说能不能笑出来了,顾楼月整张脸都快绷不住了。

  他怎么阴魂不散啊。

  徐长稚拱手:“顾公子,这位是我的客人,人也是应了我的邀约一同前来的,你不会有意见吧。”

  顾楼月嘴角抽了抽,若是旁人,他或许还会甩脸子,可这是谢阳,抛开以前的恩怨情仇不算,他现在至少还是被朝廷通缉的人,至少不能引起骚乱让他被注意到。

  “当然不会。”顾楼月尽力地做着面部表情管理,让自己看着与寻常无异。

  人已经到齐了,曲艺大赏的人退了出去,顺势关上了大门。

  “楚先生,您算是客人,也熟悉顾楼月,不如您先点一曲?”徐长稚很是客气地说道。

  谢阳:“点不点无所谓,我家的顾公子不用唱歌,他只管坐在那里就行。”

  谢阳坐上了客椅,懒散地没个坐样儿,单手撑着下巴倚着把手,活脱脱一玩世不恭的大爷。

  顾楼月嘴角的幅度抽了抽,虽然不干活白拿钱没什么不好的,可他怎么觉着自己倒像是个吉祥物了?

  徐长稚脸色当即就变了,听着谢阳的就是一阵肉疼。

  他可是花了黄金百两才请来的顾楼月啊,一首曲子都不听岂不是太浪费钱了吗?人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去看画像,还不要钱。

  转念一想,他请顾楼月不过就是一个由头,真正的目的是拿下楚辞手中的大单,这样一想,似乎没见顾楼月单独唱曲也没什么遗憾。

  “哈哈哈,那既然如此,那就先上一壶龙井,再来几碟金陵的小吃果子!”徐长稚吩咐着,“顾楼月的戏听不了,可这江南的小吃茶点,楚辞先生可要好好尝一尝啊。”

  “呵呵,这是自然。”

  谢阳明显就是不想接话,他身后几人就像是个背景板,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让场面着实很尴尬。

  “咳咳——”徐县立倒是没自家儿子那般好脸相迎,自然能看出对方并不是多配合的,连这些生意场上的客套话都懒得搭理,显然,他似乎并没看上徐家。

  徐长稚:“楚先生,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听闻您来自北方,又与咱们江南玄铁厂魁首的慕家有来往,我估摸着,您多半是西域那块儿铁源的主人……”

  谢阳五官稍微颤了一下,可也没变化多少,且听且说着:“徐家这情报工作做的挺好啊,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徐县立瞧见有戏,连忙答道:“我想要在江南一带所有的铁源专供权,我徐家虽不如江南慕家历史悠久,可是我们徐家有胆子,他们慕家不敢给的,我们徐家敢。”

  “豁,好大的口气啊。”

  谢阳不免为其那夸大的语气鼓了鼓掌。

  身后两人倒是有些动容,稍稍前倾了一下身子,觉着似乎可行。

  谢阳:“西域铁矿的所有权却是在我的手上,可以说,那就是我的所有物,不过你们确定能给出比慕家更具诱惑力的条件吗?”

  “当然!”徐长稚都附和道。

  谢阳挑眉,道:“我可以告诉你们,慕家现在给我开出的价格是未来三年江南玄铁厂的所有收入外加一部分打铁的经营许可权,三年后的收入五五分成。”

  这几句话说下来,徐家这几个人脸色瞬间就变得煞白了。

  谢阳:“当然,这些要求我没同意,我不是个缺钱的人,倒是不在乎分成的事,我对那玄铁厂的打铁经营许可倒是挺感兴趣的,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给我更好的条件?”

  徐长稚当即说不出来,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家父亲,对方亦是如此。

  本还以为这就是钱的事情,只要慕家出多少,他们多出点就可以,可万万没想到的事,慕家竟然将玄铁厂的经营权给拿了出来,关键拿了出来,对方还不打算要……

  要知道,能下令让玄铁厂打铁的,要么就是身为大东家的慕家,要么就是朝廷。

  他们徐家只是跟着慕家在后面混的二流世家,这些年做下来,钱财和名声积攒了不少,可像这种经营权,他们是压根儿就没有的。

  “怎么样,徐家二位,考虑的如何了?”

  徐县立反应过神来,脸色很是煞白,豆大的冷汗从头顶顺着发丝落下来,他清楚徐家是给不出经营权的。

  徐长稚:“哈哈哈,看来楚先生是对经营权感兴趣,那倒不如这样,只要楚先生同我们合作,我不仅能保证江南玄铁厂每年的收入分成,且在慕家提供的基础上,将玄铁厂一半的经营权永久地交由楚先生,如何?”

  “永久?”屠爷一时间激动了,差点就同意了,“此话可当真?”

  “屠爷,先别着急。”

  谢阳不急不慌地询问着,“徐家的,什么叫跟你们合作?这事情还没成,怎么就想着把我们困成一条绳子上了?”

  徐县立惊慌失措地看向徐长稚,可也没阻止,若是自家儿子整的能促成这一笔大生意,那绝对是一件好事。

  徐长稚道:“实不相瞒,这江南玄铁厂乃是江南几家富商共同创立,几百年发展至今,我们徐家若称第二,只有他们慕家称得上第一,可近几年慕家的经营出现问题,营收与销量都不如前几年,我徐家向来严于律己,只要楚先生同我徐家合作,定能重创慕家,届时慕家给不了先生,我徐家一应奉上!”

  谢阳捏着下巴思考着,似乎真在考量着什么。

  身旁二人也弯下身子同谢阳窃窃私语,三人商议了小一会儿,且听谢阳再次问道:

  “要合作可以,不过我这人注重信誉……”

  “大人,我徐家的信誉向来受人谬赞,你随便找一个同我们合作过的商家官宦,他们都是可以为我们作保证的。”

  “算了算了,我这人不想费那些功夫。”

  谢阳似乎有什么好点子,突然嘴角偷偷勾起,看向一旁正默默吃瓜的某人,道:

  “顾公子说说,这徐家信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