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楼月心绪久久都不能平复,可突然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地问道:“你会告诉我这些,应该是有条件的吧。”

  京城的明争暗斗,顾楼月自知自己身为一介平民,是没什么资格去知道这些,也明白人若是知道的越多,越是危险,而李承则是十分坦言地告诉他,保不齐有所图谋。

  可他能图谋自己什么呢?

  是自己的功夫?还是贱籍的身份?总不可能是自己的美貌吧。

  李承见顾楼月如此识相,不免会心一笑,然而口中却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你现在出名了吗?”

  “出名?什么出名?”顾楼月一头雾水。

  李承道:“今早,京城街坊便在讨论,昨日春闱宴上一红衣舞娘神秘出现,倾城一舞惊艳众人,皇上看着痴迷,贵族弟子春心荡漾,当朝臣子更是被迷地找不着魂,你应该知道我这是在说谁吧。”

  顾楼月嘴角抽了抽,这话说的这么明显,除了是他,还能有谁?

  “能在京城火一场可不容易啊,若是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说不定你下半辈子就有指望了,不想试一试吗?”

  李承带着诱惑的言语,循序渐进地诱导着顾楼月。

  可顾楼月倒是个拎得清的,一点都不为所动,反倒是反问道:“信王大人,你究竟是想做什么?”

  一时的热度不过是昙花一现,终究会被人淡忘脑后,他一点都不关心这些,反倒是对信王的目的抱以怀疑。

  眼前此人城府颇深,绝不会平白无故便出以好心。

  李承冷笑一声,“也没什么,我不过是想让你趁着这股东风,帮我拉帮结派,收集情报而已。”

  顾楼月听着一头雾水,“我充其量只是个乐妓,做不来这些事的。”

  李承不语,直接甩手递出了几分类似于请帖一类的东西,顾楼月拿过来仔细端详,发现上面竟是些京城之中的名门贵族,有些名字甚至还是青楼的常客。

  “这些请帖,都是昨日看到你跳舞,发给司乐坊的,不过他们的实际用心是想接着你的名头拉帮结派,进行些私下不为人知的交易,这里面自然还有我一份。”

  说着,李承便又从怀中拿出了自己的那份儿请帖。

  顾楼月倒也明了,似乎以前也有人来青楼,点了姑娘之后却什么也不做,自跟人聊了一会儿,便回去了,回去时手上还多了个箱子。

  皇上不喜臣子私下结党营私,但若是以宴请的方式来会面,那自然无可厚非,有些神不知鬼不觉的交易便是在这里就完成了。

  “这些请帖,你也不必都应了,挑个一家便是,若是在宴席上有什么消息可以知道的,记得打探一番,但不可暴露你是我名下的人,这便是我要你做的事情。”

  顾楼月点头,他自知自己是拒绝不了的,可也不能白白帮人干活,“那信王大人,我总得有报酬吧。”

  “这个嘛。”李承想了想,“这里叫醉生楼是吧,那本王便将这醉生楼赏你了,你今后便是这里的主子,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得听你的。”

  “这,这怎么可能?”顾楼月诧异地站了起来,这白纸黑字的地契协议,怎么能说改就改?

  李承笑了一声,“花街这一代本就是官府租赁地界,所有的青楼都只是租户而已,而要块地对本王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你若是想,整条花街都可以跟你姓。”

  顾楼月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有醉生楼就够,一个就够了。”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成为醉生楼的主人,最重要的是醉生楼不用解散了,说不定,将来有一天,还能见着师姐回来……

  “既然这样,从这些请柬当中挑一份儿吧,或许在此之前,我还能为你造些势头。”

  顾楼月随手拿了一份修饰淡雅的帖子出来,递到李承面前。

  “就这份吧。”

  李承接过,扫了眼请帖上的落笔,

  “周家?行,就周家吧。”

  ……

  往后几日,高家的人倒也没找再上门来,反倒是自家被人给盯上了,市井传闻大理寺将要重审当年高爷犯下的命案,百姓们接连叫好,高家自顾不暇,听说正忙着到处找关系给人贿赂呢。

  这接二连三的命案要是全都重申一遍,估计高家连裤衩都留不住了。

  毕竟人死了,只能要钱。

  除了高家,朝堂上也发生了件大事。

  多年来,后宫荣宠不断的赵贵妃竟然被降为嫔位,连带着膝下二皇子的地位也一降再降,皇上不知怎的,在某日临幸过赵贵妃后性情大变,不仅降了她的位分,连赵家都没放过。

  甚至借此收回了赵家一半的兵权回来,不少人都推测,皇上年事已高,估计有了立太子的心思,而且心里已经有了人选,最先排除的,便是赵贵妃膝下的二皇子。

  如此一来,先皇后的嫡长子便最有可能被立储。

  而这些,顾楼月在醉生楼里也只是听听,不予评价。

  皇权如何,也不是一个平民能说改变,就改变的。

  周家的宴席眼看就在眼前,顾楼月为了不出糗,特地将司乐坊的教习嬷嬷给请了过来,本来嬷嬷是不愿意来青楼这样的烟花之地,可奈何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说起钱,信王在送来醉生楼这块地的地契时,还差人送了一箱子的银两,这些都被他好好保管着,等将来醉生楼能重新开业,这些可都是花出去装修了。

  醉生楼现在还剩下不到二十个人,也不营业,大家也就做做工,把高家前些日子造成的破坏给修缮一番。

  所有人都期待着能重新开业的一天。

  秋姿来问过顾楼月关于信王的事,她对于顾楼月与信王,还有谢阳关系似乎有所警觉,可最终也没多说什么,只告诉他一句‘万事小心’。

  谢阳自那日来访之后,便隔三差五就来找他,说是来玩,可也就听听曲,唱唱戏,这小孩也不喝酒,自然也不知道那档子事儿。

  谢阳自己倒是不厌其烦,可顾楼月早就烦透了他。

  这不,今儿是去周府赴宴的日子,顾楼月本想着早早地出门去周家,可大门才开,便瞧见某个熟悉的声音。

  顾楼月差点一个白眼就翻了过去。

  “花公子这是要去哪里,怎么不带上小爷一个?”谢阳学着个官老爷似的腔调,倒还正有那么回事。

  “谢公子,我今日有事外出,不营业,也不唱曲!”

  “那我……”

  “不管你给多少钱,都不唱。”

  不等谢阳说完,顾楼月便打断了他。

  几日的相处,他发现这孩子动不动就喜欢用钱来解决事情,虽然挺豪爽的,可就是莫名的看不惯!

  “顾公子,恭候多时了。”

  周家的人已经来了,备着辆华丽的马车停靠在醉生楼的门口。

  谢阳还在一旁跟着,顾楼月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拎着箱子,直接一个跨步便上了马车,且没有一丝犹豫地撩开帘子道:

  “出发吧。”

  话音未落,马车的门帘子被人拉了开来,紧接着,一个身影如猫儿一般迅速窜到他的身旁,顾楼月只觉得自己的身侧一重,可不用想也知道的,是

  那位小世子。

  “周家的,不介意捎我一程吧。”

  顾楼月刚想将这小子给撵下去,可周府的人便如同一只哈巴狗似的,赶忙说道:

  “不介意,只要世子大人坐得舒适,什么都好。”

  谢阳听着很满意,直接对那车夫说道:“那行,出发吧。”

  顾楼月翻了个白眼,这小子真是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啊,“你不是有马车吗,干嘛非要挤我这辆?”

  “我乐意,再说花公子你也没拒绝啊。”谢阳耍无赖道。

  顾楼月气得都没了下文,他哪里是没拒绝,对方根本就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好吗!?

  马车缓缓地驶在路上,此时正值晌午,路上人还不算少,熙熙攘攘的人流穿行于此,人声络绎不绝,马车倒是走的慢了些。

  顾楼月不想看身旁这个混世魔王,便依靠在马车墙壁上,微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人间。马车一颠一颠,带着重复性的节奏很容易令人起了倦意。

  本想着趁着堵车的功夫睡一会儿,可不知怎的,突然一个放大的乳白色果实出现在眼前,还泛着香味。顾楼月没见过,但看着应该是瓜果一类的东西。

  可正想着,这个白色果实被塞到了口中,顾楼月一个没反应过来,直接咽了下去,果子划过口腔,留下一阵甘甜。

  “你给我吃了什么!”

  顾楼月大惊,刚刚那抹倦意一时间也消失了,质问着一旁的谢阳。

  这马车内只有他与谢阳二人,除了这小子,还能是谁干的。

  “好吃不,这可是江南进贡的龙眼,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宫里拿出来的!”

  谢阳一副心比天大的模样,手上还有正剥到一半的龙眼,可他的注意力全在顾楼月的身上,等待着他对于龙眼的评价。

  顾楼月翻了个白眼,有些嫌弃地说道:“这般讨女人开心的手段,别用在我身上。”

  谢阳见顾楼月不吃这一套,冷笑一声,“软硬不吃,白给你剥了,赶紧把核儿吐出来。”

  顾楼月听到这话,整个人惊得正坐了起来,连忙问道:

  “什么核儿?”

  刚刚那果子他是第一次见,且在嘴里也软软糯糯的,一顺溜滑下去也没什么异常,可……可那是有核儿的吗?!

  “当然是龙眼的核儿啊。”谢阳下意识的回嘴道,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眼前人,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下了:“你不会连核儿带肉一起咽下去了吧?”

  顾楼月见被说中,脸稍许红了一番,可嘴比脑子先一步辩解道:“还不是你硬塞到我嘴里的……”

  谢阳哈哈地大笑两声,眼中带着戏谑之意,正好手里的那颗龙眼也剥的没有壳了,装作指导一番地将龙眼扔到口中,嚼了两下,然后吐出一颗黑溜溜的核儿。

  “学着,龙眼得这么吃!”

  “用不着你来教我!”

  顾楼月的白眼几乎都要翻破天际了,若不是这小混蛋惹不起,他现在说不定都能跟他打起来!

  二人戏闹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突然间,马车停了下来,周家管事的声音从外传来:

  “二位公子,周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