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宴是大魏历朝的传统,是皇帝为殿试拿取名次的学子而特意举办的宴席,可以说,除了金榜题名,这是寒窗苦读十余年的学子们,最荣誉的一刻了。

  且春闱宴的座位也是同样有讲究的,后宫妃子的座位跟自己的品阶挂钩,以皇后为首,贵妃依次排下去,而学子则是以在殿试当中的排名,现在殿试的成绩还未放榜,可从座位就能看出皇上的心仪人选。

  钟贤是右手位第一名,顾楼月心里暗自高兴了一把,这说明他不是个状元,也是个探花!

  这算是这些日子以来,他所知道的,最好的消息了。

  如此想着时,大殿上的奏曲已是结束,几个姑娘抱着自己的乐器对着皇上行了礼,随后便退了下去。

  老太监上前:“司乐坊献舞一曲,长安舞!”

  话音落下,舞姬小姐妹们便迈着小步子上前,顾楼月捂好自己的面帘,在队伍后面跟着走进大殿,眼前一下子亮堂起来,鼻尖的酒味更加浓烈,比醉生楼有过之而不及。

  优美的音乐随之响起,舞姬们翩翩起舞,用柔美的身姿为这一场晚宴锦上添花,顾楼月也在极为谨慎地跟着周围姑娘们的步伐,尽量让自己不会出什么差错。

  纵然顾楼月他们再如何卖力地在跳舞,可真正看的人都没有几个,书生们相互敬酒,为以后官场上的人脉打好关系,妃子们低声说着家常,偷偷议论着哪个妃子的坏话,皇上怀中还宠着位小主,二人嬉嬉笑笑,估计连下面换节目了都不知道。

  他们看似卖力的表演,在这些权贵眼中便是浮云。

  殊不知,一双眼睛却紧盯着舞池中的某人……

  一舞毕,顾楼月松了口气,虽然中途有时也跟不上节奏,总算也是把这舞蹈给跳完了,这可费了他老鼻子劲儿了,现在只要等老太监说退场,他就能圆满完成任务了。

  可就在这档口……

  “皇上,侄儿瞧着这些舞姬里,有位好像不太一般,可否让侄儿叫他上来瞧瞧?”

  顾楼月一愣,这个声音莫名的熟悉,抬眼望去,在右侧众妃嫔的位置中,赫然站出个头贴着膏药的少年。

  即使被膏药挡住了一只眼睛,那少年的模样还是依稀可见,顾楼月心里当即警铃大作,心里生出来个不好的念头出来,这,这小子莫不是看到他了吧……

  顾楼月摸了摸脸上,自己还带着面帘呢,只露出了个眼睛,难不成对方能凭着这点就看出来吗?

  心里依旧抱着一丝不可能的想法。

  “呦,阳儿,你脸上这是?”

  少年摸了摸脸上的膏药,道:“侄儿下午顽皮了些,遇到一只性格极差的猫儿,一不小心被抓伤了。”

  “你瞧瞧你,长公主为你都不知道要操多少心啊。”连皇帝都摇了摇头。

  少年换名谢阳,尚未取字,是长公主和谢大将军的独子,自幼在宫中长大,可愣是养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番对话,都惹得不少人笑出了声,毕竟这位小世子可是出了名的淘气,连皇上有时候都拿他没有办法。

  “你说你瞧上个舞姬,你这孩子平时不是对这些东西最不感兴趣嘛,怎么突然就瞧上眼了?想带就带上来吧。”

  “是。”

  谢阳嘴角的弧度更大了,直接指着舞姬队伍的后排位置,几个小姐妹争相上前,就等着一个不小心被世子殿下给看上了,可一个个都没入他的眼,甚至一旁的侍从都将谢阳排除掉的人给拉到了一旁。

  没几秒后,在场上孤零零地只剩下一个人。

  “这人,有何处特殊之处?世子殿下莫不是眼拙了吧。”贵妃娘娘在一旁说笑着。

  舞女蒙着面帘,只能看清楚一双桃花眼,身姿平平无奇,甚至比普通的舞姬还高挑不少,单这一点,便是瑕疵。

  嫔妃们还以为是谁要争宠才惹得这么一出,可这女子算不上风华绝代,放在一堆舞姬里面也难以出众,估计就是谢阳想玩一玩而已。

  可一旁坐着的钟贤有些不淡定了。

  顾楼月一句话都不敢说,且信王也在场,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终归不是什么好事,然而就在他胆战心惊的时候,谢阳又发话了。

  “把面帘去了。”

  该死!

  顾楼月心里怒骂,但也明白,眼下他是不得不从,否则就是抗旨不遵,随随便便一个罪名就能将他杀头。

  于是乎,便单手摘下了面帘。

  遮挡巫山的浓雾一去,便能瞧见世间难遇的美景。

  不输于后宫粉黛的容貌,且未素颜朝天,一丝污垢都见不着,令所有人都为之一振,似乎很久未见如此脱俗的美人了。

  睫毛扑闪,眼眸却微微垂下,不敢抬眼。肤白胜雪,眉眼如画,谁也想不到在普普通通的面帘之下,竟有如此一位美人。

  皇上顿时觉着身旁的宠妃没了什么滋味,或许是山珍海味见的多了,突然来了个不一样的,一下子便激起了他的兴趣。

  钟贤倒是愣住了,这名舞姬怎么长得如此像顾楼月?别说是像了,就是一模一样,可关键是,顾兄从来都没跟他说过,他有个妹妹啊……

  “侄儿,你倒是好眼光,宫廷舞姬里好像很久没见到如此佳人了。”

  皇上看着痴迷,却没注意到台下妃子们的表情,赵贵妃倒是第一个站出来,道:“皇上,这位姑娘舞跳的好,又入了世子的眼,要不就给他当个侍女,您看如何?”

  言下之意,反正不能进宫!

  “赵贵妃,你着急什么,人家姓甚名谁都还没说呢,哪有不问清楚来历就谈赏罚,未免太草率了些吧。”一直沉默寡言的皇后开口了。

  而皇帝则一直看着顾楼月,对二人的对话充耳未闻,说道:“孩子,你叫什么?”

  顾楼月心猛地就提了上来,瞧瞧抬头,发现谢阳也在等着他的回答,深知自己是躲不过这一劫了,便硬着头皮说道:

  “草民阿月,是司乐坊的一名舞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