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石赶至城外颜鹤发住处时,正看到那门口站着一个黑影。

  关七正要抬手敲门,却突然听见一声急促的呼喊,他眉头一皱,回头朝王小石看过去,嘴里冷冷说到,“你回来做什么?”

  看来那个假扮自己的人已经离开了。王小石盯着关七,暗自握紧了手里的剑,如今直面关七,他方才觉得自己有些冲动行事了。

  旧时他们联合六分半堂的雷损和狄飞惊,这才治住了关七,如今他自己一个人,只怕会难以招架,“我回来是想告诉你,害你在枯井里受尽折磨的人是傅宗书和雷损一干人,你要报仇,也应该去找他们。”

  关七神色一惊,却也不好奇王小石是怎么知道他和傅宗书以及雷损之间的关系的。如今他折返回来和自己说这么一番话,想必也是知道了屋子里的人活不成了吧,“当年我被设计,可不止是傅宗书和雷损的功劳。”

  “但罪魁祸首只是他们,其余的人,只是被利用了。”

  “被利用,就没有罪吗?”

  “有!但他既非主谋又非主力,罪不至死。”

  关七不禁放声大笑,随后冷冷的看着王小石,“错了,只要他身处其中,环环相扣皆缺一不可,若非有这些细枝末节,我也未必没有可能不被擒住不是吗?”

  王小石知道自己劝不住他,当即又说,“叛你的人是颜鹤发,和其他人无关。”

  这下关七更觉得不可思议了,“小子,你连颜鹤发都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小石正要开口,突然听见门内突然传出一声女音,“是谁在门口?”

  关七闻声不禁朝王小石淡淡一笑,王小石心里一沉,只觉得今日一切只怕还是要按照旧时那样发展了。颜鹤发当日叛主,关七寻他报仇纵然理所当然,但他的妻儿却实在无辜,不该平白受难。

  不等那扇门打开,王小石已经拔剑冲向了关七,二人眨眼睛便在这门外厮杀起来。那屋里的女人方一开门,就见一道寒光自下而上拂过面门,随后她才看清面前的人,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带着你儿子,赶紧走!”

  王小石丢下这么一句,便又再去挡冲上来的关七,这次他有备而来,倒也不至于被关七一招给打得倒地不起。但关七毕竟曾是独步江湖的武林高手,堪堪不过二十余招,他的肺腑便深受内力所震,疼得他宛如刀尖上行步。

  那女人听了王小石的话,也并未迟疑,转身便投入屋内,嘴里慌张地叫着她儿子的姓名。

  关七见状更是脸色发狠,他阔步一扫,踢起一根枯木,随即旋身一掌推出,那枯木便直接朝王小石面门而来。王小石躲闪不及,横剑挡在胸前,整个人瞬间便被击飞几丈远,他眼前发黑,撞在石阶上忍不住地喷出一口血来。

  关七走进院子里,冷眼看着那个摇摇欲坠的青年,嘴里说到,“我念在你救我的份上,不杀你,但他们,一个都别想活。”

  王小石缓了刹那,尽力压下心头翻涌的气血,还是说,“你报仇,应该找傅宗书,找雷损,找背叛你的部下,而不是去滥杀无辜。”

  “我被关在井里八年,杀一个怎么能泄我心头之恨?”

  此时王小石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回首一看,正是颜鹤发。他身后没有其他人,想来他的妻儿已经走了,他则是自知难以躲过这才留下来,也好为妻儿多争取些逃跑的时间。

  王小石心里一热,又看向关七,“你不是要报仇吗?杀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何必为一些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再耽搁,傅宗书可藏得没影了!”

  关七纵声一笑,越发对这个青年人好奇起来,“小子,你匆匆赶回来救人,却又催着我杀人,不觉得有些矛盾吗?”不过他眼神一转,也很是不屑,“不过你既然提起了,我倒也乐意先去杀傅宗书。”

  王小石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想起白愁飞的话来,江湖生杀,有得有失,至少这次,他还算救下了那对母子。但他紧接着又担心起白愁飞,旧时他去了六分半堂,因此碰见了雷纯,这件事不仅让他更心系雷纯,也是日后兄弟决裂的祸根之一……

  他心中一急,顿时胸口又是一阵剧痛,又措不及防地吐出一口血来,紧接着头脑一昏,便倒地人事不省了。

  这边白愁飞跟着刑部的人,原本以为会去尚书府,却没想到竟转而到了六分半堂,原本以为审问他的会是傅宗书,却没想到竟变成了雷损,看来这刑部和六分半堂之间的联系,倒比想象中的更密切些。

  “雷总堂好气派啊,连刑部的人,都得听你使唤。”

  雷损对他的冷嘲热讽也不在意,直接开口便切入主题,“说吧,你们金风细雨楼,把关七带到哪里去了?”

  “关七?他不是就在六分半堂吗?”白愁飞一脸认真地反问到。

  雷损听了不觉失笑,“你说关七在我六分半堂,我怎么不知道啊?”

  一旁的任怨当即说到,“关七自然不在六分半堂,而是白副楼主为解金风细雨楼之困,把困局架在了自己身上。”

  另一侧的任劳也搭腔到,“白副楼主,你这么耍我们,是不是又惦记牢里那口饭了。”

  白愁飞一眼看过去,冷冷开口到,“大人,这还没给我定罪呢,你这么说不怕得罪我吗?”他也不等任劳反驳,脑袋一转顿时又换了副样子,“王小石和关七确实是在六分半堂,你们为什么不搜一搜呢?”

  “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我当然有证据!”白愁飞淡淡看了一眼任劳,眼中很是不屑,“劫走关七,我负责策略,王小石负责行动,但你用脑子想一想,我们和他非亲非故,为什么救他?再者,这关七被关在刑部大牢,这刑部大牢是什么地方,是我们能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吗?这么大的行动,若非有人协助,我们怎么可能完成?而这个协助我们的人,就在六分半堂。”他看向座上的雷损,一脸诚恳,“雷总堂,你就承认了吧!”

  还不等雷损发话,一旁的任怨便大笑着说,“狗急了乱咬人,雷总堂不必介怀吓,我现在就把这疯狗带走。”

  “急什么?我若是污蔑,你们也总得听听雷总堂的辩解,否则话要是没说清楚,让尚书大人误会了怎么办?”

  上座的雷损饶有兴致的看着白愁飞,见任怨也投来了询问的神色,便说,“好,你说是我让你们去救关七的,那我六分半堂是没有人了吗?为何还要让你们去救他?”

  白愁飞眉头一挑,不急不缓的说到,“当然有人了,可这件事却不能是你六分半堂的人来办,不是吗?”

  “为什么?”

  “六分半堂与刑部关系紧密,碍于尚书大人的官威和你自己的处境,你也不能与他撕破脸。”

  雷损一笑,“不是六分半堂,那就一定是你们吗?”

  “也不一定非得是我们,只是京城中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我们。雷总堂私心作祟,念及姻亲血缘,得知关七被关在刑部大牢,这才策划了这次行动。当然,这其中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雷总堂知道关七当初是被何人设计而深陷牢狱的,自然也猜得到他挣脱牢笼后会向谁去寻仇。人嘛,大都也不愿意总是受人控制,被控制久了,难免就想挣扎挣扎,不是吗?”

  他这一番话,说得可谓是字字诛心,既点名了雷损救人的动机,还暗自挑拨了一下他与傅宗书之间的关系。

  雷损脸色一沉,正要说些什么,不料任劳却先他一步开口,“白副楼主这是病急乱投医了吧,连事情到底如何也不知道就随便泼污水,告诉你也无妨,关七根本就不是从刑部大牢里被劫走的,所以你说的就是一派胡言!”

  “哦?是吗?”白愁飞一脸惊色,堂上顿时鸦雀无声,他看了看在场神色各异的人,冷笑着说,“刚才二位言之凿凿,说王小石在刑部大牢救走了关七,还要封我金风细雨楼,如今又说关七不是在刑部大牢被劫走的,到底是谁在一派胡言呐?”

  过了良久,上座的雷损才缓缓站起来,他冷笑着提了刀便往下走,“当初啊,我看见你和那个王小石刚到京城的时候,我就在想,留着你们两个,迟早是个祸患。”

  白愁飞的眼睛微微眯起,脸上依旧挂着冷冰冰的笑,却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

  雷损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更是不爽,当即拔刀就朝白愁飞的脑袋劈了下来。谁知道一旁的狄飞惊却突然出手挡下了他这一刀,“总堂,白愁飞不能杀。”

  雷损扬手将他推开,刀在手中转了个圈,便又朝白愁飞刺了过去,可谁想一个白衣身影又突的窜出,直直地挡在了白愁飞身前,雷损连忙收住刀,愤怒地喊了声纯儿。

  “爹,他是我朋友!你不能杀他!”

  “你添什么乱,让开!”

  狄飞惊见状赶紧上前说到,“总堂,要想抓住关七,现下只能联合苏梦枕,杀了他,这联盟可成不了了。”

  听了这话,雷损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犹豫片刻终是顺着狄飞惊的动作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刀。

  白愁飞突见雷纯为自己挡刀,心里不免有些诧异,但他转而就想起王小石所说的,便又觉得她这番作为实际意不在他。如今他是苏梦枕的左膀右臂,雷纯救他,无外乎是在帮苏梦枕而已。

  随着困局被破,雷损妥协,那白愁飞也自然而然该回楼里回话了。

  雷纯送白愁飞出了堂门,本要再送远些,白愁飞却冷言阻止了她,“纯姑娘就送到这里吧,出去的路不远,在下自己走便是。”

  雷纯察觉到白愁飞语气里的冷漠不觉有些疑惑,“我是什么地方得罪了白公子吗?”

  白愁飞也不遮掩,神色淡然地答到,“这倒不是。曾经船上一见,姑娘惊才绝艳,在下本是十分倾慕。只是不久前,我却得知姑娘已与人定了婚,且那订婚之人如今与我关系亲密,既如此,我最好还是和姑娘保持些距离更好。”

  白愁飞这话说得坦荡,倒让雷纯更加觉得他是个可交心的朋友,她亦没有去探究是谁给他说了自己和苏梦枕的事,而是顺势说,“白公子这么出色的人,将来一定会遇到一个一心为你的心仪之人的。”

  白愁飞没接她的话,只淡淡说了句告辞,便转身走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