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为忘情绿的原因,除去教学接触,私下的方休一直与白洐简保持距离。

  夜间的白洐简根本接近不了方休半分。

  “白姑娘,请自重。”

  “白姑娘,除去挚友,男子的寝房只有意中人才能进。”

  如此几天之后,白洐简周身气场越来越阴郁,尤其是看见方休与玖兰澈走在一起说笑时。

  都快起了杀心。

  葛二鸟暗自看着发光的悟情珠,也不打算点破。

  直到这日,因为夜深,玖兰澈就提议让方休睡在自己的房间,葛二鸟一听这个建议,就劝方休。

  “方道师,他梦游,你三思。”

  玖兰澈将床榻的被褥与床单从头换到尾:“哎呀,我只是偶尔。”

  方休觉得应该也没什么,直到半夜被某人的肆意笑声给吓醒了。

  “唔,玖兰……?”

  方休微微侧身,将玖兰澈搭在自己身上的腿推开,随即欲将枕头向自己这边挪几分,奈何在梦里的玖兰澈像是有了“神劲”一般,意识朦胧之间,方休扯了几下没扯动,最后没有了办法,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枕头被玖兰澈死死抱在怀里。

  “哈哈哈哈,我可是会绝世武功,我打~!”

  耳畔传来玖兰澈的梦呓,方休睡眼惺忪,还未完全清醒,瞬间,他只觉眼角传来一股剧痛。

  方休懵逼了。

  玖兰澈此时正在梦中大杀四方,无人能敌,手舞足蹈之际,便是稳稳的一拳招呼在了方休的脑门眼角上。

  “嘶。”

  刹时,方休疼的完全清醒了,他揉着泛着泪花的眼角,正欲说话,谁料玖兰澈翻了个身,又是哈哈大笑两声:“大胆葛二鸟,哪里跑~速速还我糖醋鱼!”

  方休:“………………”

  葛二鸟果真没说错,玖兰澈睡着还真的会打人,并且是使出全力的那种。

  方休才正这样想,玖兰澈不知又梦见什么,迅速飞来一脚,方休稳稳当当的被踢下了床榻。

  完全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后半夜,遭受无情“重创”的方休抱着薄被在小榻上蜷了一晚。

  这一晚,方休似乎被折腾刺激的神智清醒了,忘情绿的作用竟然一夜之间消除,简直不可思议,葛二鸟也觉得有趣,早知道这样,就建议白洐简打方休两拳了,挨打原来也会有奇效。

  两人话语了几句,葛二鸟便打水洗脸去了。

  晨光之下,醒来的玖兰澈起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又穿上长靴,面色看上去神清气爽。

  他一瞧方休,房阁院落内,正扶着腰扭来扭去。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

  言语间,玖兰澈蹦蹦跳跳,三步走到了院中与方休并肩而站。

  “抖抖手啊,抖抖脚,勤做深呼吸~”

  晨间运动片刻,方休只觉腰酸背痛缓解了一些;“玖兰,昨夜睡得可好?”

  玖兰澈回以大大的笑容:“十分的好,梦里我和葛二鸟干了一架了。”

  “干了……一架?”

  “对呀,现实中我打不过他,但是梦里把他按在身下狠狠摩擦,十分的过瘾舒爽,那感觉,简直美滋滋。”

  听闻这番话,方休不禁一声轻咳,身下狠狠摩擦,这形容貌似有点不雅。

  玖兰澈却不以为意,眼角目光一掠,立即收起马步,有些诧异道:“休休,你脸怎么这么红,还有,你眼睛怎么乌青了!”

  方休眉眼微弯:“无碍,早晨起来撞门上了。”

  玖兰澈松了一口气:“不是我梦游打的就行。”

  “走,吃饭去。”

  玖兰澈攀上方休的肩,正当两人准备去早膳厅时,岂料,刚一回身,玖兰澈就瞧见了转角处的葛二鸟。

  一大清早,只见葛二鸟立在原地,神思有些游离,玖兰澈那番令人浮想联翩的梦境虎狼之言。

  似乎震住了他。

  玖兰澈却是啧啧两声,莫名其妙道:“难得。”

  方休:“什么难得?”

  玖兰澈:“难得看见鸟儿一大早起来为吃什么而发愁入神。”

  方休心中为他竖起大拇指:强。

  “休休,你刚刚那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玖兰,先去吃早膳吧,师哥应该再等我们。”

  “哦。”

  “不对!休休,你忘情绿症状消除了!??”

  “嗯。”

  玖兰澈非常疑惑,自己有这么大魅力,不过就睡了一晚上,还能治病?

  他挠挠后脑勺,甚是疑惑不解。

  方休与走廊转角的葛二鸟打过招呼,便向饮霜堂而去。

  饮霜堂内,人声鼎沸,人未到,玖兰澈老远就闻见了前方厅堂传来的饭菜香。

  紧随其后的葛二鸟眼眸一亮,打了一个响指。

  “碰香!”

  方休才刚坐下,只觉一道冰冷沉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昨夜怎么没回来?”

  白洐简目光落在方休的眼角上,微微抿唇,气息有些冷。

  迫于无形压力,方休慢慢放下了竹筷,清咳一声:“太晚了,就歇在玖兰那处了。”

  “哦。”

  白洐简面无表情。

  这时,葛二鸟,玖兰澈随后而来,撩袍落了座。

  从未见过如此丰盛的早膳,葛二鸟口水都快滴在了桌上。

  “哇撒,皮蛋鲍鱼粥,南瓜藜麦粥,燕草如碧丝,水田飞白鹭,白鱼苋菜羹,全是我喜欢吃的!白道师,你好体贴哦。”

  闻言,玖兰澈切了一声:“请问有什么是你不喜欢吃的?”

  葛二鸟颇为自觉先的给自己盛了一碗皮蛋鲍鱼粥。

  白洐简终于移开眸光,看向他,白洐简什么都没说,巧的是,葛二鸟一吞唾沫,瞬间懂了白洐简的意思。

  他把粥递给对面的方休,道:“方道师先吃。”

  方休抬首,又将粥端至白洐简面前:“师哥先吃。”

  这时,白洐简微微拢了一下袖子,纤长手指拎过饭勺,盛了一碗南瓜藜麦粥递给方休。

  “养胃。”

  白洐简语调冷淡,并无波澜。

  玉碗之中,软软糯糯的南瓜伴着藜麦的清香,浓稠甜意中配上鲜嫩的百合,看着让人食欲大增。

  这是方休从前在云灵巅最爱吃的。

  过了片刻,白洐简才反应过来那声师哥。

  “好了?”

  方休点头,脸颊微红:“这些日子,多谢师哥包容了。”

  想着每天叫着白姑娘,阿珩姑娘,方休就恨不得打个地洞钻下去。

  白洐简却是嘴角微勾:“如此甚好。”

  葛二鸟一口气喝了两碗粥,道:“今天是入学蹴鞠赛,方道师与白道师可是要带领自家班级学子一较高下。”

  白洐简对蹴鞠没什么兴趣。

  方休倒是兴致勃勃:“不会,今年是联手对决,我所在的甲班与师哥所带的乙班联手对丙班和丁班。”

  葛二鸟:“嘿,那就有点意思。”

  几人用过早膳之后,便换过衣裳,到了云灵巅较场。

  较场设立在云灵巅东面,有草地,有沙场,周围仙林幽幽,目光所及,天光流云,仙禽飞往。

  今年入云灵巅的学子此刻都聚集到了较场。

  三百六十人,共分为三十个班列,每班列十二人。

  忽然,有哨声自高台之上响起,学子按照自己的班列依次整齐而站。

  灵武长老重信站在高台上指挥。

  “动作快点,每个班列依队而站,快点快点!”

  “磨蹭什么呢,年纪轻轻,就这副懒散劲儿。”

  重信一身广袖玄衣道袍,声音浑厚。

  玖兰澈站在葛二鸟身后,抱怨道:“奶奶个撅,这位重信长老怎么声音还是这么大,我的小耳朵!”

  葛二鸟回头低声道:“还是先别说话了,重信不禁嗓门大,还是位千里眼顺风耳。”

  玖兰澈又在葛二鸟耳畔嘀咕:“不能吧,这么远……”

  话罢,只见两道锐利的目光落在玖兰澈身上,高台上的重信声音砸在地上:“甲班玖兰澈,在场所有人皆是听命噤声,你搁那叽叽歪歪什么呢!”

  被点名批评的玖兰澈顿觉脸部一阵烧烫:好叔叔,您能不捎带玖兰澈个字吗?我不要面子的吗?

  瞬间,全场鸦雀无声,学子们纷纷将目光落在玖兰澈这组。

  “哇,甲班为首那位身着黑色道袍,身材高挑的道师,是云娆上仙吗?真漂亮啊。”

  “论长相,旁边乙班的道师也不错哎,一身白衣,气质如覆月华,简直就是我见犹怜的清纯挂美人。”

  “哎呀,那可是纵横修真界,片叶不沾身的皓华君。还有后面那两个,狼尾也好帅啊,眼睛竟然是蓝色,简直可爱无敌。”

  “不公平呀,他们甲班乙班竟然七个姑娘,简直人神共愤的运气,我也想去。”

  “我也想,等下不知道会不会与他们对战呢,若是对战,我可舍不得把球踢到云娆上仙脸上。”

  “得了吧,你没听说过云娆上仙蹴鞠踢球技术极好。我们不被踢的落花流水便是大吉了。”

  犹如平静湖面被砸入了石子一般,本来还算安静的较场此刻却有些沸腾了,学子们议论纷纷,重信不禁怒拍栏杆,又震声道:“安静!”

  “说什么呢,这个好看那个好看,喜欢这个喜欢那个,要我说,十几少年,不好好注重学业修行,一天到晚净胡思乱想,还有你们这些大姑娘,天下这么多花花草草你不爱,偏偏去爱一个人!”

  “有劲吗?都给我迅速站好!”

  重信话音一落,掷地有声,闻于重信传闻中的铁血作风,学子们纷纷行动起来,队列站的无比整齐。

  见秩序恢复,重信紧攥的眉才算松了下来。

  “对于此次开学较场就讲两个重点,第一:赛场秩序,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诸位学子,全力以赴便可,切勿争强好胜,走旁门左道。”

  “第二点:今年妖原相较往年更为凶险,所以经过祈山主决定,实力不足者,今年禁止入内。”

  重信合上卷轴,宣布道:“好了,散会,接下来各班人员按照榜单规则自由比赛便可。”

  话罢,只见重信神情肃穆的下了高台,眼巴巴瞧着重信走后,较场中的学子才敢真正放松下来,原本鸦雀无声的赛场刹时又成人声鼎沸之态了。

  较场赛时,每个队都有自己的赛服,甲班乙班的赛服是由玖兰澈与葛二鸟一手操办。

  黑色劲装,头上佩戴有黑色扶桑绣花月子带,袖口裤腿紧束,搭上黑漆鹿皮长靴,显得整个人既有少年儿郎的意气风发,还十分干净利落。

  玖兰澈收拾好自己,上前拍拍白洐简的肩膀,夸赞道:“白珩,你平日总是一身白衣,今日穿上这身黑衣劲装显得真是前所未有的精神啊。”

  白洐简只道:“狗爪拿开。”

  方休一声轻笑。

  玖兰澈做了个鬼脸,抽出腰间竹签:“刚刚鸟儿替我抽了,我们下午对战棠千语。”

  棠千语是丙班班长,与玖兰澈私下有些不对付。

  放肆大笑两声,玖兰澈将竹签插回怀中,道:“呵,菜鸡,不用休休出马,我们都能踢得他们落花流水。”

  白洐简道:“此次蹴鞠用球门吗?”

  方休先前去过蹴鞠赛场,便回道:“今年用球门,也设立有风流眼。”

  用球门的蹴鞠比赛一般是单球门,对踢准要求更高。筑球时在球场中央竖立两根高三丈的球杆,上部的球门直径约一尺,叫“风流眼”。衣服颜色不同,月子带不同的左右两队,分站两边,每队12人,分别称为球头、骁球、正挟、头挟、左竿网、右竿网、散立等。

  球头与队员的月子带上的字号稍有区别。比赛时鸣笛击鼓为号,左军队员先开球,互相颠球数次然后传给副队长,副队长颠数待球端正稳当,再传给队长,由队长将球踢向风流眼,过者为胜。右军得球亦如此。结束时按过球的多少决定胜负,胜者有赏,负方受罚,队长要吃鞭子,脸上涂花粉。

  除此之外,今年还设立了更多有趣的惩罚。

  玖兰澈:“不对,好像今年有变动哎,风流眼虽然依旧设立在半空,但是好像可以双方竞逐,若是竞逐能将球踢入风流眼,便是拔的双筹计双分。”

  方休略一思索,这样设立的规则虽有变动,却好像更有意思了,不过,如此一来,竞争一大,可能比赛就会更激烈了。

  “你们都保护好自己,师哥踢球技术不娴熟,负责补位防守便可。”

  玖兰澈拍拍自己的胸腹,略为骄傲道:“我早就分配好啦,队长是休休,副队正挟为鸟儿,我与断浪嘛,就负责左杆网与右杆网,白珩就负责散立防守之位。”

  “至于骁色边锋,剩下的都是姑娘了,我纠结了好久,都不知道该选谁?。”

  今年是有些难办了,竟然选择男女搭配混战,世间姑娘本柔弱,上了球场,也不知道是什么一番景象。

  以前在帝都山时,他就被一群姑娘拉着玩蹴鞠,那拉扯娇喝,乱打一通景象,和女孩子踢球,头发被拉扯的散乱都是轻的,重则可是会被抓破皮的。

  方休提议:“选李娉婷吧。”

  玖兰澈:“她好像不错,我等会去问问她是否愿意。”

  方休:“嗯。”

  金灿灿的阳光自远山天边撒下,融入了菲薄的云中,云与山顶相连,是天上人间景象。

  较场之上,人声沸腾,学子穿梭往来,耳边是笑语欢声,方休坐于亭帐长凳之上,片刻,方休视线忽而被阻挡,耳畔轻落白洐简的声音:“师弟在看什么?”

  神思被蓦然惊破,方休清咳一声,不自觉转移视线:“就想起了我们那时在云灵巅的日子。”

  白洐简瞧见方休眼眸潋滟缱绻之色,他坐在方休身旁,道:“如今想来,从前觉得没意思的事情,现在想起,倒也有趣。”

  话罢,白洐简将鸡蛋剥去了外壳,随后,冰润长指抚过方休下巴,方休因为突然被白洐简双指捏住下颚,神情显得有些惊诧愕然。

  “师哥……”

  终是没忍住,白洐简一声轻笑,双指恶作剧般上移,微微使力,捏住了方休的双颊。

  方休不由控制的噘嘴,言语不清:“师哥,你……”

  “别动。”

  白洐简忽而靠近,将两人距离拉的极近,素来清冷的声音变得低沉:“眼角淤青影响美感视觉。”

  话罢,白洐简轻轻松开了指尖桎梏,将白嫩嫩的水煮蛋轻轻抵上了方休的眼角,辗转摩挲起来。

  眼角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方休松了一口气,动了动嘴,才闷声道:“师哥,你手劲太大了,我嘴角有点发麻。”

  闻言,白洐简轻轻嗯了一声,微微上挑的尾音,有了戏谑之意,他将距离拉的更近了:“我看看。”

  两人四目相对,方休视线忽而下移,落在白洐简近在咫尺的唇上。

  于是,他自觉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一舔不要紧,白洐简本来自若的神色微变,眸光变得有些深沉,嗓音也是让人有些琢磨不透:“渴了?”

  方休愈发感觉口干舌燥,手掌抻上白洐简的胸膛,他拉开二人距离,凝神道:“师哥说的对,都怪这天气,太热了,我得去喝水缓解缓解。”

  白洐简悠悠收回了手,盯着方休额角道:“既如此,去吧。”

  午时之后,按照抽签赛制,便轮到甲班与乙班合成的所向披靡队与丙班与丁班合成的燎原百斩队蹴鞠对战,两组队员准备就绪立于场中,其余观赛学子皆站立草地赛场四周。

  方休所在的所向披靡队是为右军,上场共计十二人,五男七女,棠千语所在的燎原百斩是为左军,共计六男六女。

  棠千语为燎原百斩队的开球队员,副队长为苏濯,队长为道师陆英招。

  李娉婷为丁组的开球队员,副队长为葛二鸟,队长为方休。

  两军热身之际,对方棠千语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笑死人,所向披靡队怎么想着找个女的来开球。”

  要不是隔着球竿和比赛规则,玖兰澈真想打这人一顿:“姑娘怎么了,姑娘照样比你厉害,哼!”

  棠千语扫了一眼,轻蔑道:“有云娆上仙又怎么样,一个大神带十一个菜鸡。”

  闻言,同位燎原百斩队的苏濯却是有些不服:“你说谁是菜鸡呢,我警告你棠千语,等下踢谁都可以,就是不要给我踢到李娉婷。”

  众人皆知,李娉婷是苏濯的未婚妻,棠千语并不想招惹苏濯,遂挥手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

  此时,鸣笛忽起,有鼓擂之。

  重信立于高台之上,纵观赛场全景,声音洪亮:“二队听令,筑球时,左右两队立于球竿两侧,鸣笛击鼓为号,左军队员先开球,互相颠球数次传给副队长,最后再由副队长颠球至稳定再传于队长,由队长将球踢进半空中的风流眼,过者为胜。比赛时,若有违规者,给予下场处罚。”

  重信话音刚落,赛场鸣笛激起,鼓声震震。

  两队各站其位,蓄势待发。

  戌组棠千语先开球,别的不说,棠千语这人嘴平日是欠抽了点,可是运球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得出来是有点蹴鞠功底的,不过,要玖兰澈看,棠千语颠球的动作好是好,但也太过花里胡哨了些。

  半晌,棠千语才将球传至副队长苏濯,待颠球稳定,最后传给了队长陆英招。

  陆英招一袭紫色劲装,由于常年习武,体格健魄,剑眉星目,给人感觉十分正气,一个横踢,陆英招将鞠球踢进了半空中的风流眼。

  高台之上,重信记下一分:“燎原百斩队拔得头筹。”

  刹时,赛场一片学子欢呼。

  轮到所向披靡队时,一众围观学子见是一位柔弱姑娘开球,不禁低声议论起来。

  李娉婷无视场下那些非议,将头上的月子带扶好,稍作准备之下,便运起了球,虽是姑娘,也可见她动作漂亮利落,女儿家的身姿极为窈窕,未曾想,用到运球之上,也别有一番风韵。

  棠千语目光紧紧攥着对面的李娉婷,顿时将苏濯的话抛却到九霄云外,面色不善。

  李娉婷将球颠给葛二鸟。

  葛二鸟也不学刚才棠千语的花里胡哨,不过一瞬,就将球稳稳的传给了方休,这时,场下有姑娘尖叫顿起,方休身材生的挺拔高挑,面容明艳绝伦,加上身姿灵活矫健,动作干净利落。

  两人极有默契一般,围观学子只觉一个闪神的功夫,方休翻身一个横踢,只见一道黑影凌空划过,鞠球进了风流眼。

  重信面陆笑容,又记下一分:“所向披靡队技高一筹。”

  如此这下,场下学子情绪更为高涨,尖叫聚集在一起,似要穿透云霄。

  一来二去,两队到了最后较量。

  目前比分战绩为:十二:十。

  最后较量的这一场,不比方才,比的是团队协作之力。

  没想到,方休入场时的担忧真的成真了。

  开始时,两队在队长的带领下踢得还算顺利,不过,到了后来,不知谁队的姑娘被无意绊倒了,另一位姑娘拒不道歉,被绊倒的那一位是个不依不饶的性儿,一来二去,两人便拉扯厮打起来了。

  由此,本来踢球的蹴鞠较量瞬间变成了姑娘的较量战场。

  所向披靡队五位意气风发的男人与燎原百斩队六位桀骜不驯的男人,也成功晋升为姑娘战场劝架郎。

  某姑娘:“跟你拼了,你竟敢抓乱我的发型。”

  葛二鸟:“姑娘们先镇定!”

  某姑娘无情的一把扯开葛二鸟:“老娘就抓了,你想怎样,你以为我没看见你一个劲往别人身上扑。”

  另一位姑娘挽起衣袖:“怎样,打架我还怕你了。”

  玖兰澈:“漂亮小姐姐们,你看你们这么优雅大方,仪态端庄,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大打出手,不如先停手,我们…………”

  众姑娘异口同声:“滚开。”

  方休接过无辜挨了一拳的玖兰澈:“先别劝。”

  场面此时愈加混乱。

  “你把球踢向皓华君做甚!”

  “天呐,你把皓华君的蛋踢碎了!!”

  不知是谁家姑娘一声惊叫,短短数语却奏奇效,刹时,原本混乱嘈杂的赛场一片寂静。

  平生第一次,众人纷纷围向白洐简。

  高台上的重信眉攥的死紧,有些气急败坏,早建议过不要男女混队踢球,这下好了,看看,场下这叫什么事儿!

  等等,什么叫把白洐简的蛋踢碎了!!

  只见重信快速掠下高台,不得不亲自击鼓叫停。

  情势微微稳定之后,重信扒开重重人群定睛一看,打架抓扯的姑娘倒没什么,就是这几位劝架的少年郎,头发被撕扯成鸡窝,衣裳凌乱,玖兰澈与葛二溺爱混战其中,挨的是最惨的。

  白洐简一直被方休护着,倒不见异样。

  此时,方休见混战似乎“平定”了,微微喘着气,偏首问向身后白洐简,语气是罕见的复杂:“师哥,你的……还好吗?”

  白洐简面色十分冷冽,只见他从手中拿出一物。

  原来是中午为方休去眼角淤青煮的白水蛋。

  玖兰澈松了一口气:“蛋没碎,就好。”

  闻言,只见白洐简面无表情的把碎掉的白煮蛋塞进了玖兰澈口中:……………………。

  较场赛赛规明确责令:若有违规者,给予处罚,胜者有赏,负方受罚,队长不仅要挨鞭子,连至每位队员脸上还要涂花粉。

  今日情况特殊,本来方休在的所向披靡队按照比分来看,应是胜券在握,但最后演变成如此混乱战况,要人说,二队两方皆有过错,既如此,都当罚。

  “休休要挨鞭子了……”

  “我们也要被涂花脸猫!”

  玖兰澈仰天长啸:“颜面何存呀!!!。”

  方休看了一眼衣襟散乱,头发爆如鸟窝的玖兰澈,道:“本是娱乐,玖兰不须介怀。”

  玖兰澈哀嚎一声,又道:“咦,休休,谁把你腰带解开了?”

  “唔。”

  此时的方休,整个人虽是“凌乱不堪”,但眉梢眼角都有种被蹂/躏的美感,闻言,他微微垂眸,见腰带真的松散了,便道:“不是方才姑娘拉扯的,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棠千语。”

  当时混战拉扯之下,棠千语的狗爪本来是对向白洐简的,未料被方休眼疾手快的阻止了,这厮心眼果真小,其后便一直趁乱暗中对方休下重手。

  反正当时情况混乱,谁会注意那么多细节。

  玖兰澈隔着重重人群向棠千语发射死亡电波:“这个死烂菜叶子!”

  白洐简嘴角微弯,有些冰凉:“别急,他也有份大礼。”

  玖兰澈一笑,贼兮兮道:“大礼?”

  白洐简微微偏首,不作言语,只是雪眸落了恶意的光芒。

  今年的蹴鞠比赛,惩罚相比赛况更让人兴奋,队长领完鞭罚之后,便是涂花粉惩罚。

  “师哥没事吧?”

  待到白洐简站立在自己身旁,方休才低声道:“方才见那鞭子可是真的落在了你身上。”

  白洐简面无波澜,安抚道:“无事,不用担心。”

  轮到抹花粉时,两队二十四位参赛队员并排而站于草场之上。

  赛场周围随机抽选五十位观赛学子手捧花粉,不限规则,不限部位,随处可抹,被涂花粉者不得动作,不得反抗。

  重信才一宣布完惩罚之后,只见赛场内学子情绪瞬间激昂高涨,一片起哄欢呼声。

  完了。

  玖兰澈看着那蜂拥而来的人群,瞬间无望闭眼。

  葛二鸟眼虽没闭,但那紧绷的下颚线也出卖了他此刻的手足无措。

  只有白洐简面无波澜。

  耳边响起姑娘的尖叫,微风一掠,几人眼前全是飞散的花粉。

  方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一路惩罚降临下来,棠千语,苏濯那一组有人却是站不住阵脚了。

  “别涂脸,我对粉过敏!”

  “诸位学友,美丽姐姐,手下留情啊!!!”

  方休端正站立,此时微微偏头看去,陆英招果真最为憨厚老实,任凭学生们再怎么调皮,在他脸上涂粉画画,皆是站立如劲松,屏气凝神,不发一言,不出一声。

  倒是其余几位队员皆是尖叫避身,胡乱躲窜。

  这时,轮到所向披靡队了,有数十位姑娘纷纷涌至方休眼前,笑颜如花,眼神十分无辜客气,手中花粉却是蓄势待发。

  玩闹围观的学子倒也聪明,瞧玖兰澈与葛二鸟惊叫连连,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闹的太过,除此之外,所向披靡队有队员是姑娘家,秉承姑娘何苦为难姑娘的原则,一众实施惩罚的学子便决定不对以上几位动手,至于那位沉凉冰冷的皓华君,一众姑娘只恐避之不及,怎敢胆大包天去涂花粉,如此一番分析之下,倒霉的就是方休了。

  长的好看,性格也好,重点是随便她们怎么玩,方休也不恼。

  心知逃不过,方休闭眼,颇有壮士断腕之决绝:“还请……手下留情。”

  一众姑娘眉开眼笑,皆是齐声响亮的应了一声好。

  身旁玖兰澈眸光略显担忧,还未说话,眼前视线一片模糊,耳边全是学子的尖叫,玖兰澈也觉才恍了个神的功夫,身旁的方休就不是原来的方休了。

  啧啧两声,只见葛二鸟颇为同情道:“绝了方道师,你现在整个人就彩虹之子啊。”

  不过瞬间,方休全身被涂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粉,就连脚跟,都未能幸免,还好姑娘们下手轻,方休此刻还能勉强睁开眼。

  “咳咳……”

  鼻腔眼角全是细粉,方休使劲眨巴着眼睛,才勉强整理好视线,不料,才一睁眼,方休就感觉有一团花粉从拥挤的人群中射出,却是直扑身旁白洐简面门而来。

  电光火石之际,只听得啪的一声,那团被人蓄意掷来的花粉却是稳稳的打在了……方休的脸上。

  力道之狠,距离方休最近的玖兰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不止如此,那团花粉中被人刻意夹了一颗细小石子,来人是故意伺机趁乱针对白洐简,细小石子划过了方休的下颚,擦出了一条细细的伤口,血珠随着下颚缓缓流入他的内襟之中。

  待方休看去,人群一片兴奋混杂,根本不见掷粉人身影。

  白洐简一眼便瞧见方休下颚的伤口,雪眸微露紧张之意:“师弟。”

  后知后觉的嗯了一声,方休尾音上挑,他只觉下颚角有些不舒服,却不知道被划伤流血了。

  轻轻拭去颚角血珠,方休又道:“师哥,没事儿。”

  此时,本来一片笑语的姑娘瞧见白洐简的眸色,皆是被其周身冷冽气场给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她们只是想玩闹,并无伤人之心,刚刚那团花粉,也不是她们掷的。

  葛二鸟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遂笑着缓解氛围:“没事没事,瞧着小姐姐们花粉快用完了,赛处还有,再去拿一些吧,机会难得,开心便好。”

  闻言,一众姑娘“恍然大悟”一般,互相推搡着出了惩罚赛场。

  赛场之上,唯一一位未被涂花粉的白洐简,此刻看来,应是整个赛场最干净的人了,白洐简从怀中掏出一方整洁的巾帕,轻轻捂住方休下颚角的伤口。

  与此同时,棠千语那组也传来惊呼,赛场本来聚集的人群轰然散开,有人高声大喝:“棠千语的裤子掉了!!”

  又一句豪言壮语落地,赛场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向棠千语看去,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腰带松开的棠千语,只穿了个裤衩活生生的亮相了。

  配上他此时五彩斑斓的脸庞,真的是……太有趣了。

  玖兰澈笑的直不起腰,拍拍白洐简的肩膀:“珩哥,这份大礼真是漂亮,想必棠千语此刻心里已经气疯了吧!哈哈哈哈。”

  闻言,白洐简却是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半晌,趁所有人不注意之时,他拉着方休走出了赛场。

  这是回天水涧的路上,此时已近暮色之时,天色仿佛水墨丹青卷开的清雅画卷,玉石长道两旁,万千扶桑花飞花似微雨,暮色下随风轻颤,忽有花瓣从白洐简颊边拂过。

  “等等,师哥。”

  方休忽而停步,叫住拉着他疾步而行的白洐简:“你走这般快为了什么?”

  白洐简回头,见方休捂住伤口的巾帕都透了鲜红血渍:“你下颚受伤了,处理不及时会破相的。”

  方休轻笑,抬手掸去白洐简头肩上的花粉,道:“男人留疤多正常,你不知道,我身上也留过许多疤的。”

  话罢,他又忽而靠近白洐简,将白洐简的手掌翻转,轻轻握住手腕道:“你瞧,你手腕不是也留疤了吗?”

  疤痕极浅,横在白玉肌肤之上,很难察觉,方休却记到今日,只因白洐简的这道疤还是在云灵巅为他留下的。

  灼艳的扶桑花枝无穷无尽,方休身上虽全是花粉,但一双桃花眼清澈无尘。

  白洐简微微抿唇:“两者不可同比,你是在脸上,不一样。”

  方休觉得心里暖暖的。

  “好,师哥说的都对,但是,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伤口,我们慢些也无妨。”

  白洐简现下也觉自己反应是过于急了些,松开方休的手腕,便道:“好。”

  方休看着看着身旁人,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眼眸含笑,头顶短短一截开的繁盛的嫣红成簇扶桑花,伸展到了他眼前,只见方休微微仰首,纤长美极的手指伸去,将其使劲折下,枝条纸条发出清脆的裂响,在他松手的瞬间又反弹回了半空,刹时,花雨簌簌落下,落了两人一身。

  白洐简看着伸在自己的眼前的扶桑花:“师弟折花作何?”

  方休嘴角微弯,眼眸里溢出的温柔缱绻比漫天的花叶还要氤氲几分:“扶桑,衬师哥。”

  “师哥还记得才进云灵巅的时候吗?同门都说我出身野路,也无家世举荐,还冤枉我偷东西,不配入云灵巅,那一日,只有师哥站在这棵树下,替我说了话。”

  “那是我行于世间,感受到的第一份善意与温暖,虽然师哥总是瞧着冷冰冰,可我知道,师哥心里有光。”

  有光?

  此刻,方休眼角眉梢泄出的情意无端惹得白洐简心尖轻颤,就算方休没有说喜欢你之类的话,白洐简刚刚透过那热烈的双眸,自是也感受到了。

  这傻子,谁对他好,他就会对别人加倍好,这样的人,似乎很好骗。

  想到此,白洐简忽觉心悸不已,衣衫被风鼓起,他看着眼前的人,微微出神。

  见他出神,方休又道:“师哥……?”

  思绪回笼,撇开目光,白洐简却是拂开肩上落花,径直向前走去,话音卷在夜风中:“太艳丽了,不喜欢。”

  瞧着白洐简背影,方休手指微微收缩,连带著怀里一捧折落的灼艳扶桑一起搂在怀里,半晌,他又意识到会伤了怀中花,细细将花上的花粉掸去,方休才道:“师哥,等等我。”

  回到天水涧之后,方休沐浴收整之后盘腿坐在窗边小榻之上,对着铜镜,下巴微扬,正处理自己的伤口。

  时值暮色,窗外惨淡琉璃,檐角银铃轻响。

  白洐简从后堂拂帘而出,将手里的扶桑花枝插进了瓶中。

  见状,方休换了一个坐姿,里衣下摆拖曳铺满床榻,天光疏散,暮色琉璃,映在他的身上,更显明艳沉静。

  白洐简伸手拎过方休手中擦头发的巾帕,示意他坐好。

  方休转身坐上榻前的小凳,视线蓦然一暗,头发上的水珠顺着他的颈侧划入里衣内襟。

  现时,白洐简只能瞧着方休的后脑勺,他的力道掌握的很好,轻轻柔柔的擦拭着方休的湿发。

  片刻,方休只闻清冷沉凉的声音落在耳畔:“不要动,你是小狗吗?”

  方休:“不是……”

  白洐简半束着发,斜阳隐垂,有漆黑碎发从脸侧滑过来,在颈子和衣领交接的地方形成绝美阴影,雪眸之中此时不易觉察的温柔,映的人间万般颜色如尘土。

  “别动,快好了。”

  有发丝遮挡在额前,方休闭眼,他身子略显僵硬,头上传上的轻柔感觉让他感觉如坠云端一般,不止如此,他似乎能感觉到白洐简纤长的手指此时游走的不是自己发间,而是,心尖。

  夕阳琉璃光射,窗外落了一片灼艳扶桑积压,将青草地尽数染上艳色,半晌之后,白洐简将擦拭头发的巾帕放在了木桌上。

  随后,方休转身微微扬着下巴,长指指向下颚伤口:“方才回来路上,师哥不是说需要处理伤口吗?”

  白洐简起身,将小榻桌上的药粉拿在手中,一手拿着棉笺,示意方休仰头。

  逆光在暮色琉璃中,方休的双眸显得有些热意。

  他瞧见白洐简脸色凝重,想着是不是伤口过于深了,遂随口问了一句:“很深?”

  白洐简以为自己敷药的力度大了,遂答:“不深,力道还可以吗?”

  “可以,幸亏浅,否则谁受得了。”

  话一对完,房内两人皆是死一般的沉默。

  空气莫名有些旖旎暧昧,方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真是恨不得打个地洞钻下去,此时小榻上的白洐简只能看见这人精致惑人的下颚角,目光只要再向下移一点,便是勾人的喉结。

  喉结之下……

  如此近的距离,白洐简终于发现了一点端倪,那是被火灼伤后留下的痕迹,长指不注意一颤,药粉轻轻洒落进了方休胸口衣襟之内。

  “胸口的那道火伤怎么回事?”

  方休垂首,转而系紧了里衣:“没什么,旧伤而已。”

  白洐简雪眸微暗,他自然知道那不是平常的火伤,有些人的闺房情趣略微变态。

  只是瞧见方休有这样的伤口,莫名让他起了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