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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呀,你别笑了。”

  经过这两次,玖兰澈对于白洐简这人,虽然有那么点改观,但他依旧不放心,想来若是有一日白洐简真骗了方休什么,伤害到方休,他铁定第一个饶不了这人。

  “反正,我先撂话了,白珩若真是对你图谋不轨,我玖宣定会打的他满地找牙!”

  这厢,刚醒来的白洐简忽然感觉鼻尖一阵酥痒,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随后眸光落在空空如也的枕畔,白洐简长眉微蹙。

  自己昨夜怎么就睡着了,而且还睡到了这个时辰……

  生平以来第一遭。

  这时,奈奈叼着布娃娃爬上了床,白洐简看了看,随即将其一把夺过,奈奈先是喵呜两声,而后鼻子凑近闻了闻,雪白的小爪按在了布娃娃身上。

  “喵~”

  冰凉彻骨的手放进布娃娃里终于有了暖意,黑发铺陈一枕,白洐简雪眸不似平常的冰冷,隐隐带了慵懒意味。

  “别想了,这是我的。”

  马上临近十一月,天气逐渐深寒,奈奈揣着自己的爪爪,委屈巴巴的喵呜两声,白洐简雪眸透出一丝不耐,却是又从被子中伸出手,将猫揽了进去,临了,还不忘嫌弃一句:“傻猫。”

  这次,五岳派遣弟子去往云灵巅任道师,时间共为三月。

  临走前夜,萧姝予将方休传至后山。

  海棠花落,月夜清寂,漫天璀璨落成一道银河,北斗七星连缀,光芒愈盛。

  萧姝予夜观星象,难得捋须长叹,眉目之间,隐有唏嘘意味。

  沧海须臾,转眼竟已过二十年,算起来,方休拜入九华山也已经三年四月之久了。

  “师父。”

  方休行礼之后,站在了萧姝予身侧。

  “嫣然,过些时日便是祭奠之日,这次,可还是要回凤麟洲去?”

  方休微微抿唇,深埋的前尘往事浮上心头,他的眸光露出不同于平日的悲伤,很久之后,方休才轻声回道:“嗯。”

  想了许久,方休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

  “师父此次将逍遥铃暗自遣送至流坡山,可是为了阴铃?”

  夜风猎猎,拂过广袖道袍,闻言,萧姝予眉间有了忧色。

  二十年前,他是拼尽全力截住了逍遥铃,后来带回九华才发现逍遥铃原来可分阴阳二铃,自己截住的只是阳铃,其中的阴铃已被黑衣带走。

  这个秘密,萧姝予守了二十年。

  直到最近,阳铃似乎受到感应,变得极为躁动。五岳之中,只有飞衡宗擅长镇压联合之法,萧姝予与凌夜长老商议之后,决定将阳铃暗自送往飞衡宗,利用镇压联合道术探取阴铃下落。

  奈何途中,横生雨师妾一事。

  见萧姝予愁眉不展,方休道:“师父不必再探听阴铃下落了。”

  闻言,萧姝予眉目微沉:“嫣然此言何意?”

  方休心下快速思量前因后果,将所有的线窜在了一起。

  天下所有灵器之中,只有逍遥铃才能达到控制人神识的程度,无论是幽明还是李潇,抑或其他九幽人,皆被头上系着的黑铃操控,不出意外,二十年前闯入灵界带走阴铃的神秘人便是如今的九幽领主。

  方休将自己心中所想告诉了萧姝予。

  萧姝予此刻负手立于高顶,夜眺河山,下界万家灯火辉映一片,温暖祥和。

  随后萧姝予一声长叹:“如此说来,黑衣若真是九幽领主,便真是棘手了。”

  方休心下怅然,黑衣行事狠辣诡谲,毫无人性,又一心寻找三件至宝,若是再将阳铃继续放在九华,怕是迟早有一日会祸及师门。

  “不知师父,可愿意将阳铃交付于我?”

  “不可!”

  明白方休的用意,萧姝予却是断然拒绝:“黑衣来历不明,非人非妖,你可曾想过一人对抗所有,来路会艰险到何种程度。”

  方休长睫隐颤。

  艰难又如何?这条路,就算拼尽一条命,自己也势必是要去走的。

  数千族人性命,不可枉作孤鬼冤魂。

  凤麟足下千土,亦不可枉作飞灰焦烬。

  二十年前醒来那一日,他便注定不再为自己而活,生死已经被置之度外,哪怕最后与黑衣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方休的声音隐进夜风之中,有种平静的寂然。

  “若不是三年前师父将我收入九华助我突破瓶颈期,我怕是……连来路都没有。”

  对于二十年前之事,萧姝予一直心中有愧。

  他之所以帮方休,除却个人情愫,也是为了整个修真界的未来安定。黑衣不知来自何处,行事更是逆行天道,若真是让其得到三大先天至宝,连接天道圣威,云水陆必将永无宁日。

  修真界人人皆知,二十年前黑衣负伤携太极图残卷而逃,根本没有人知道他还带走了阴铃创立了组织九幽。可是,依照黑衣之性定会卷土重来,若是真将阳铃给了方休,那便意味着所有的危险都会落在他身上,想到此处,萧姝予不禁一声重叹。

  “嫣然……。”

  夜色月影之中,方休悲怆的眸光变成了一种入骨的坚韧。

  “师父,我不想因为逍遥铃让五岳变成第二个灵界,也不会让五岳变成第二个灵界。”

  况且,幽明还在九幽,只要阳铃在自己手中,他便有机会找到阴铃,将其合为完整的逍遥铃,彻底解开黑衣对幽明的操控。

  至于李潇,想起上次聚窟洲的燃袍断义,方休心里泛起一阵微痛的苦涩。

  “若黑衣真的利用阴铃操控了族人与其他无辜者,我更要合成完整的逍遥铃。师父,这些都是我必须去做的。”

  萧姝予负手而立,想了很久,随后掌心化出一条白色铃铛。

  相处三载,萧姝予已知方休脾性。

  也罢,有些道,终归是要他自己去走的。

  “太极图残卷缺一不可,嫣然,为师说过,你手中的相思其中所藏太极图残卷,是你此次渡过天雷劫渡入第四境最后一级的关键,为保命所用,一定要谨记为师的话,千万要将相思守好。”

  方休接过阳铃,轻道一声好。

  想起上次方休在聚窟洲所为,萧姝予心中还是有些其他的顾虑。

  他最担心的,便是方休对白洐简的一腔情意。

  这将会是方休唯一的软肋。

  白珩此人面上看着虽是冰雪仙子之姿,但素来行事出格,不守规矩,为提高修为更是不择手段。而方休为人纯澈专一,两人心性南辕北辙,桥不归路,分歧殊途,注定不是一路人。

  如此纠缠,怕是终不能落个善终的结局。

  “白珩此人不可信,你可切莫被一时情意蒙蔽双眼,误了大事。”

  出于本能,方休还是替白洐简解释:“师哥行事虽然欠妥,但并非罪不可赦。只要试着去了解他,便会发现他的好。”

  就算方休说一百次,萧姝予也是信不了这话的,不止萧姝予,整个五岳,说出去,估计都不会有一个人信。

  “嫣然,为师可以尊重你的一切选择与决定,唯独白珩,不可以。”

  萧姝予慈爱的声音终于落了沉重的意味,掌心落在方休肩膀,萧姝予又语重心长道:“爱上合欢宗弟子,无论是谁,到最后注定一败涂地。”

  是吗?

  一败涂地。

  可是对于白洐简,从头到尾,方休心里偏偏有种奇异的坚定。

  萧姝予目光落在长天银河之中,捻过长须,眉目终于有了喜意。

  “红鸾星动,紫薇平齐,此去云灵巅,依星象所表,应是吉兆。”

  夜风拂过漫天璀璨星光,方休发鬓之间落了海棠花叶,更显沉静温柔,他的嘴角隐隐露出笑意:“但愿此行,如师父所言,一切顺利。”

  云灵巅位于灵犀洲,近百座高山连接巍峨耸立,朝云叆叇,行露未晞,流岚雾霭缭绕不去,山脚之下,种有罕见的北境雪樱树,圣洁繁茂,连矗立在山门的牌匾都是千年寒玉雕砌。

  因为临近开学,不少仙门世家,凡界之中有灵根资质的少年儿郎都齐聚于此,居于云灵巅附近的百姓都在山脚摆起了茶水小摊,以供往来学子作歇脚之用。

  玖兰澈叉腰看了半晌,随后摸着下巴道:“这块玉不错,搬走了或许能卖个好价钱。”

  方休轻咳一声,提醒道:“玖兰,不可无礼。”

  两人早早就来到了山脚等候白洐简,待到一个时辰之后,白洐简才携着奈奈姗姗来迟。

  “师哥!”

  方休一改端正姿态,挥舞着广袖。

  站在身旁的玖兰澈暗自扶额,啧啧两声,简直没眼看。

  就差跳起来放鞭炮欢迎了。

  “师弟。”

  白洐简微微一笑。

  看见白洐简这个笑容,玖兰澈浑身一惊,揉了揉眼睛。

  这两人,突如其来的……眉来眼去感,是怎么一回事!!?

  白洐简却觉得他与方休还不够腻。

  云灵巅此前出现过鸳鸯戏的踪迹,此灵器能化任何人形,今日是老祖母,明日便是市井乞儿,想要引它现身,道侣周身萦绕的情息必须达到一定阈值。一百分不嫌多,一百零一会更好。

  只要鸳鸯戏一天不现身,那就表示一定是他们不够“恩爱”。

  想到此,白洐简雪眸微弯。

  “师弟,想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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