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烈火行舟【完结】>第32章 满京城能信任的,只剩下杜昙昼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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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火的院子里,庭前的枯枝的确有焚烧的痕迹,满墙的爬山虎枯藤,也被火烧了一部分。

  但只凭这点东西燃起的火,随便踩两脚,不行把衣服脱下来上去拍两把,就都能打灭了。

  根本不至于燃起这么大的火,几乎把半间院落都要烧塌了。

  莫迟站在被烧得最惨烈的院墙下,用刀鞘拨开了地上的废墟,在残损的墙体和掉落的瓦片下,找到了几个没有被烧完的麻袋。

  “这麻袋里装的,会不会就是郡主送来的山货?”不管临台还是杜府,都离此地甚远,只有自己那个刚被烧过的宅子离得不远。

  莫迟狠狠揉了把脸,将曾遂背到背上,咬牙走向盛业坊。

  杜昙昼走了过来,捡起麻袋碎片,放到鼻子底下用力一闻。

  “奇怪,没有任何山珍药材之味,反而……有一股浓浓的干柴味道。”

  莫迟也学着他的样子一闻,结果被飘起的灰烬窜进鼻腔,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好不容易停下来时,眼眶都泛红了。

  他眼泛泪花,揉了揉鼻子,道:“确实!还有股浓郁的异味,不知是什么,闻得鼻子好难受。”

  杜昙昼脑中怀疑的浓雾霎时烟消云散,他抓着麻袋凑到鼻下上上下下闻了几圈,又拿起地上的几个残存的麻袋闻了一遍,最后得出了结论。

  “这麻袋浸满了桐油!怀宁放的这场火,根本是有备而来!”

  桐油,即油桐树果榨出的油,民间多使用其作为灯油。

  其实最上等的灯油是芝麻油,只是芝麻价格高,榨出的油更是昂贵,普通百姓用不起,便退而求次,选择用桐油。

  桐油价廉,却有个很大的缺点——燃烧时会产生黑烟,很容易就会将室内熏得漆黑。

  杜昙昼抬眸,望向面前的左右两堵院墙,“我就说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两面墙怎会烧得如此黢黑?原来是被人泼了桐油的缘故。”

  他转向莫迟:“看来那麻袋里装的根本也不是山货,而是一瓶瓶的桐油!”

  莫迟闻言,拿过他手里的火把,脚尖踢开被烧得掉落在地的碎屑,与墙根下,找到了许多瓷瓶的碎块。

  “你说得没错,当时郡主应是将这些盛满油的瓷瓶砸到墙上,然后一把火点燃桐油,所以大火才起得又急又猛,顷刻间就大范围地烧了起来。”

  杜昙昼摸了摸下巴,拧眉道:“郡主此举何意?难道是因为,她早就料到赵夫人有危险,便提前准备好这些东西,想要点火相救?可是——”

  莫迟:“也许即便是她,也有无论如何都想保护的人吧。”

  “大人!”杜琢的声音远远从大门方向传来,“大人!禁卫的借调记录找到——哎哟!这是谁家啊?怎么烧成这样了?”

  杜昙昼低声对莫迟说:“我让杜琢来这里找我,我没说这是你家。”

  莫迟想,不愧是临台侍郎,还挺能保守秘密的。

  就听杜昙昼幽幽道:“万一他发现你住这么好的房子,心里不舒坦,再跟我要,我上哪儿去找这么富丽堂皇的宅子?”

  杜昙昼嘀嘀咕咕:“再说了,就是能找着,我也舍不得给他买啊。”

  莫迟:“……”

  他还挺会精打细算的!

  杜琢见杜昙昼在院中,大步跑了上来。

  “大人。”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不久前小的截下了从兵部出来的运送公文的车,带着临台的几十个杂役在碎纸堆里翻了几个时辰,终于把那张被撕碎的调派记录全找出来了。小的怕被人看出上面的内容,没有马上拼起来,直接带上所有的碎纸片来找您了!”

  杜琢用脚在地上腾出一片干净的地,然后将碎纸片全部倒在地上。

  莫迟顺手将手里的灯烛塞到他怀里,和杜昙昼一起蹲下,围着纸片开始尝试还原。

  纸张被撕得很碎,但这二人目力极佳,反应又快,默契地配合下,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纸上完整的内容就出现在三人眼前。

  看到借调人的名字,杜琢不由得大大抽了口凉气,直眉瞪眼,半天说不出话。

  莫迟却无动于衷,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

  杜昙昼问:“你是什么时候怀疑这个人的?”

  莫迟想了想,说:“戒指的时候。”

  杜昙昼挑起眉峰:“比我还早?看来这个临台侍郎可以让给你当了。”

  “临台侍郎月俸多少?”

  杜昙昼:“三百石俸粮,七百亩职田,八十个役从,还有,五十两……”

  “五十两一月?”

  杜昙昼眼角抽动:“五十两……一年。”

  莫迟眼中的嫌弃一闪而过,“那还是算了。”

  杜昙昼无言以对,唯有用谴责的眼神射向杜琢。

  杜琢假装理亏地低下头,心里却一点也没有为多要了月钱而惭愧。

  莫迟将纸条碎片重新放入袋中,“你今晚就要动手抓人了么?”

  “不。”杜昙昼收回思绪,“我要再去审吕渊,我要设的局,就差吕渊作为最后一个环节了,你呢?”

  莫迟望向周遭的夜色,看上去有些迟疑。

  “如果你想救人,恐怕今夜就要动手了。今天的阵仗闹得这么大,我想不到那些人还有什么理由,能留曾遂一条命在。”

  莫迟也许就是在等他这句话,杜昙昼话音刚落,他便转身往府门走去。

  杜昙昼在身后叫他:“莫迟!今天你说的加钱的事!”

  莫迟戒备地回过头,眼神亮得像黑夜里的猫:“你不会要反悔吧?!”

  “当然不。”杜昙昼歪头看他:“我是想说,到过年还有十天,这十天里,只要你一天不受伤,我就多给你一百两。要是十天都能毫发无损,到了除夕当夜,你就能多拿一千两了。”

  莫迟要是真长了双狸猫耳朵,此时怕是早就高高地立起来了。

  “成交。”

  他抛下一句话,利落的身姿旋即消失在夜色尽头。

  杜琢颠颠跑上来:“那小的我呢?”

  杜昙昼假装听不懂:“什么你呢?”

  “要是小的我也能不受伤到过年呢?”

  杜昙昼板起脸:“身为杜府家丁,自当一切以主人安危为先,必要时刻需身先士卒,怎能以不受伤为荣?”

  杜琢莫名其妙别教训了一通,居然还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

  等到杜昙昼走得远远的了,他才反应过来,当即追了上去。

  “那为什么莫迟就可以?大人!大人您是不是在骗小的?!大人,等等我!”

  莫迟是在府门西边外的拐角,见到那个形似曾遂的人的。

  眼下,他再度回到此地查探,只见青石砖上隐隐透出一条闪着微光的轨迹。

  ——这是莫迟在那人鞋上洒的磷粉。

  他当夜不收时,常用磷粉以作跟踪之用,这种粉末遇到越强的光就越看不清,所以白天几乎不得见。

  而夜间如果光线太暗,有星无月,也看不出磷粉的踪迹。

  唯有月光不明不暗的夜晚,磷粉才能亮得恰到好处,既不容易让人发现,又能让擅长跟踪的人沿途一路追踪。

  莫迟沿着地上断断续续的磷粉痕迹,一直朝前走,经过了三个坊后,磷粉停在了一处院墙下方。

  抬头往上,在院墙顶端还残留着些许发光的痕迹,看来那人是从这里翻进了院中。

  莫迟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往上一跃,扒住墙头,灵巧地翻了过去。

  甫一落地,他便就地一滚,藏在了一丛花枝背后。

  压低身形,抬眼望去,不觉一怔。

  这里是处荒宅。

  与皇帝赐给他的院落不同,莫迟的宅院只是缺人打理,少了几分热闹的人气,看得出还是座精致华贵的宅子。

  可这座荒宅却不一样,因多年无人使用,所有的房屋都破败不堪,门从门轴上掉落,东倒西歪瘫在石阶上。

  窗纱破出了千疮百孔的阵势,房檐结满蛛网,干涸的湖底泥沙龟裂如棋盘。

  整座院落都渗着一股阴森的寒气,仿佛无论如何修整,都无法恢复往日的荣光。

  就连莫迟藏身的荒芜花枝,仔细一看,才发现它原先是个鸟笼,只是掉在地上无人来捡,渐渐被花枝爬满。

  后来花枝也枯死,就残留在了笼子上。

  鸟笼倾倒在地,笼门大开,想来原先住在笼中的鹂鸟,早已高高飞远。

  莫迟看了一眼,顺着地上的磷粉痕迹,往荒宅深处走去。

  沾着磷粉的脚印最终停在一间破屋内,莫迟没有听到里面传来任何响动,于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脚刚迈进门槛,瞬间察觉异样——分明是久无人住的荒宅内,那破屋中的方桌上,竟点着一根香。

  烟雾弥漫房中,饶是莫迟再谨慎,也不由得吸进了几口。

  他立刻抬起胳膊用手肘掩住口鼻,但为时已晚,烟雾直冲脑门,他的头猛然嗡地一声,手脚登时发软。

  莫迟急急往后大退一步,但迷香效力极强,矫健如他也难以抵御。

  不过几个呼吸,他就背靠门框直挺挺栽倒在地。

  如果这里是焉弥,他绝不会中计,到底还是他太放松警惕了……

  不知过了多久,莫迟那缕仿佛被人投入深海的魂魄,终于在空茫的黑暗中寻到了一丝光亮。

  他从昏沉的神志中艰难地探出手,循着那抹光,一寸寸地回到了海面上。

  他竭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在半昏半醒间,用模糊的视线缓慢地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他在一处地牢中,牢房很小,似乎不是寻常牢房。

  房内四角都点着迷香,莫迟第一反应就是抬手掐灭。

  手臂使劲抬了老半天,原以为已经长长地伸了出去,过了好久才发现,两条胳膊根本还垂在地上,纹丝未动。

  迷香药力甚烈,纵使莫迟已经找回了一点清明,他也迟迟未曾发觉,原来他整个人还瘫软地倒在地上,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耳畔似乎一直有什么声音在闷闷作响,只是耳道内像是灌满了水,听什么都仿佛隔着层层的帘幕,厚重得根本听不清。

  过了很久很久,莫迟才听出那是什么响动。

  ——有人在发出惨叫。

  莫迟飘散在空中的神识霎时凝结回肉身,他倏地睁大眼睛,手肘撑地,摇摇晃晃地支起了上半身。

  牢房外,刑室内,有人在厉声呵问:“那东西在哪儿?!说不说?!要是还不招!我就要上大刑伺候了!”

  而那因为受刑而发出隐忍痛呼的人,分明就是曾遂。

  曾遂?

  曾遂被绑在刑床上,全身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若是常人受了这些刑罚,早就昏死过去。

  可曾遂意志极坚,目光不带半点涣散,对着行刑人嘶声道:“……你来啊。”

  行刑人狞笑一声,走到一旁,从炭火里取出烙铁,一步步向他踱去。

  “曾遂,何必这样固执呢?你只要招了,事成之后,保管你吃香喝辣。可你若是油盐不进,这火烧得滚烫的烙铁,可就要出现在你身上了。”

  曾遂面无惧色,反而露出嘲讽的笑意:“来啊!你以为你能比焉弥人更心狠手辣吗?告诉你小子!你夜不收爷爷当年在焉弥牢里,被那群畜生挑断了脚筋都一字没招!凭你还想吓唬我?下辈子吧!”

  地牢,刑讯,烙铁。

  三者叠加在一起,莫迟几乎无法分辨现实与回忆。

  “乌石兰定是假名!你的大承名字是什么?”

  “除你之外,还有谁是潜伏在焉弥的夜不收?!”

  “再不招你可真要被活活打死了。”

  莫迟双手被缚,喘着粗气,任凭鲜血汩汩流淌。

  原本端坐在后的处邪朱闻,不知何时来到他面前,他抓起莫迟的头发,望进他眼眸深处,如同施咒般喃喃低语:“你逃不掉的,从生到死,你永永远远都是我处邪朱闻的奴隶。”

  烙铁发出骇人的热度,皮肉被烧灼,在吱吱声中弥漫出诡异的气味。

  而疼痛……

  过去的疼痛好像仍近在眼前,一股难以抑制的剧痛从腰间窜向四肢百骸。

  莫迟脑中的混沌登时一扫而空,他不知从哪儿攒起一股力量,手往地上一撑,就这么歪歪斜斜地站起来了。

  他一脚踢翻四周的迷香,香盘被他踢得东倒西歪,他踉跄地扶着墙走过去,抄起香盘往地上一砸。

  磁盘裂成碎块,边缘尖利非常。

  外面的人听到了动静。

  “里面有声音!”“他是不是醒了?!”“刚好!把他也抓来,就不信曾遂还不招!”

  莫迟抓起磁盘碎片,往掌心狠狠一划,痛感瞬间惊醒了他的理智。

  他用力捏紧伤口,瘫软的四肢也在锐不可当的痛楚中恢复了力量。

  也许是对于迷香太过自信,那群人抓他过来,却忘了取走他的刀。

  莫迟抽刀,长刃出鞘,一刀就砍断了地牢的锁链。

  在外面的人赶过来前,早已踹开牢门,持刀袭来。

  牢房看守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几个呼吸间,除了行刑人外,所有人都躺倒在地,再无战力。

  “你!”行刑人躲无可躲,拿着剑望着他不断后退。

  莫迟身中迷香,脚步迟缓,但仍一步步朝他走去。

  “曾遂被焉弥人所抓之前,冒死传回来的敌情,让柘山关守军提前布防,最终打退了敌人一整夜的八十多次强攻。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

  行刑人背靠着地牢的墙,无处可退。

  莫迟逼问:“我问你!你那时在干什么?!若没有夜不收在关外奋勇牺牲,哪轮得到你这种人活到今天!你有什么资格对他用刑?!”

  “说得好听!你们也不过是为了赏银——噗!”

  没等他把话说完,莫迟的刀已插入他胸腔。

  刀刃猛地一收,那人吐血倒下,而莫迟脑中的眩晕感再度袭来,他扶住刑床,整个人都踉跄了几步。

  “莫迟?!”曾遂身受重伤,却还在担心伙伴的安危。

  “无妨……”莫迟的声音很虚弱:“我中了迷香,等不及完全清醒了,我来时在外面见到了不少脚印,他们应该不止这么点人……我们要赶快走,凭我二人目前的状况……万一被发现就逃不出去了。”

  他抬手挥刀,将捆绑住曾遂的麻绳尽数砍断,然后扶着他坐起来。

  曾遂伤得不轻,一动弹就有血从周身的伤口里缓缓流出。

  莫迟想将他背起,曾遂却无力地摇了摇头:“别管我,我撑得住……以你现在这副样子,背着我,我们谁也逃不掉……”

  他把胳膊搭在莫迟肩头,将半边身子依靠着他,撑住刑床站了起来:“走……出口在那边……”

  许是没有料到莫迟会这么快苏醒,沿途竟没有遇到任何一个看守。

  走出地牢后,莫迟才发现,他还在刚才那间荒宅之中,哪都没有去。

  好好的一户人家,为何会在地下煞费苦心建一个地牢?

  莫迟满心疑问,却无暇多问,扶着曾遂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翻墙是没力气了,好在荒宅年久失修,围墙到处都有坍塌。

  莫迟搀着曾遂,很快找到一处倒塌的墙角,莫迟先扶着曾遂,让他从断壁上翻了出去。

  等曾遂扶着外墙站稳在地,莫迟才摇摇晃晃,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

  曾遂此时还有心思说笑:“哈、哈哈……我可从未见过、见过你这么狼狈的模样……你就是凭这样狗爬似的身手,杀了舒白珩的吗……哈。”

  莫迟一步不让:“你也不差,在缙京城里被人打成这个惨样,也不知当年从焉弥人手里活下来的。”

  曾遂笑得扯痛了伤口,紧皱起眉急促地呼了几口气。

  莫迟扶起他,紧贴着墙边,磕磕绊绊往前走去。

  曾遂只觉嘴里一股腥味,硬着头皮咽下涌上来的血,又被恶心得干呕了几下。

  手心伤处的疼痛已经不足以让莫迟变得更加清醒,迷香带来的昏沉之感铺天盖地而来,他就像踩在泥淖中的人一样,每一步都软得像踩在沼泽里。

  曾遂呼了几口热气,断断续续地问:“你……你要带我……去哪儿?”

  “临台。”莫迟的话吃力得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曾遂微微偏头,看向他的侧脸。

  莫迟的身影和多年前的场景慢慢重叠在一起,那也是个寒冷的冬天。

  不,不对。

  曾遂在心里摇了摇头。

  也可能是他记错,焉弥那个鬼地方,一年四季都冷得要命,也许不是冬天,是个秋天也说不定。

  那天的风也同今日般冰寒刺骨,刮得人脸皮生疼,十五岁的莫迟就这么扶着他……

  不,应该是背着他……嘶,怎么记不清了。

  曾遂神识飘忽,记忆力好像也丧失了不少。

  这可不是好迹象,他想,但那时,他远比今天伤得更重。

  他靠在莫迟瘦削的肩膀上,只觉得胸口被他凸起的肩胛骨硌得发疼。

  莫迟那时的身量比现在还要瘦一些,这么消瘦的一个人,却一路把他从焉弥军营拖回了柘山关。

  后来,曾遂来到缙京后,狼狈到要在街上要饭之时,有那么一刻也怨恨过莫迟。

  如果莫迟当年没有救他,他是不是也能落个死后威名,能被众人当做英雄祭拜,而不是被他们弃如敝履。

  可现在……

  “莫迟……”他咳了几嗓子,声线都因为失血失温而颤抖:“莫迟……当年忘了说,救了我这条命,多谢了……”

  莫迟的语气在冷淡中透着虚弱:“这个时候说遗言太早了,你还有很多事要向杜侍郎交代吧。”

  曾遂嘶哑地笑了一声,正想说话,一开口,半个字没说出来,却呕出了一大口黑血。

  见莫迟的衣服被血弄脏了,他还想勉力说声抱歉,眼睛却不受控制地闭上了,整个人失去了意识,晕倒在莫迟背后。

  莫迟摸上他的脖侧,他的血管还在跳动,但已十分微弱。

  此地距临台至少还有七八个坊,但靠他一双腿,怕是走不到了。

  要不要向翊卫求救……?

  不,莫迟很快抛弃了这个想法,翊卫、禁军、兵部,三者中都有对方的人手,万一落入他们手里,岂不是羊入虎口。

  莫迟自嘲地摇了摇头,偌大一个京城,能信任的人,居然只剩下杜昙昼一个。

  曾遂的伤坚持不住,不能再走了,要先找个地方为他包扎伤口。

  莫迟将所有可取之处迅速在脑中过了个遍,最后决定,回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