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泽谕吉的目光被那柄刀牢牢地吸引住。
刀的图片拍的很清晰, 就连刀柄微微发黑的边缘都清晰可见,这是柄无名的刀,在所有拍卖品中显得那么不起眼, 可只有真正懂刀的人才知道,这是锻刀大师松田正隆的作品。
福泽谕吉的眼睛都亮了。
以至于银狼何时到了身边, 他都没有发现。
森鸥外满面春风, 黑大衣红围巾,完全看不出昨天的遭遇,和往常一样,只是身边少了爱丽丝。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拍卖所,身边跟着的人总会有变动,但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个长相甜美的金发萝莉。
——就算是到了如此正规的场合, 森鸥外也从不避讳这种被人当作变态恋童癖的做法,尽管在场的每一个人,除非是活腻歪了想自我了结, 不会有人将这样的言论从口中说出。
心里满是惧怕、不屑、鄙夷,面上却还要做出和善、友好、恳切的模样。
身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的确值得人们的攀附。
几个人站在场中交谈的“生意人”举着酒杯,余光瞥到径直上楼的港口Mafia首领。
透过琉璃光彩的杯壁, 他们偷偷观察跟在森鸥外身旁的生面孔。
四宫涉也面无表情,既不像部下一样恭敬, 也没有小情人似的谄媚,但若说是合作者......
横滨何时有了这么年少有为的青年人?能和港口Mafia搭上线?
果然还是猜这个青年是爱丽丝的替代品更合适吧?
聚拢的众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嘴角挂着只可意会的笑,感叹道:“森首领真是好福气啊。”
福泽谕吉站在人群的边缘,众人的所谈所感被他隔绝在外, 此刻他的心里只有那份名册,根本没有关注周遭的谈笑。
等他翻完手册,抬眼看去时,只有一张张写满利益的脸,那一圈的空气似乎都被谄笑吸光,福泽谕吉沉默地环顾,在负责人的带领下,绕开人群,走另一条过道。
武装侦探社虽然是游走在横滨灰色地带的重要组织,但由于本身的存在属性,反倒比港口Mafia更低调些。
再者说,福泽谕吉这次参加拍卖会的行为,纯粹是个人举动,突发行为,因而在没几个人认识他的情况下,负责人替他安排好座位,福泽谕吉很顺利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里是会场的大厅,座位如同电影院般整齐排列,坐在这里的人,自然比不上二层包间的地位,大部分要不就是过来见见世面,要不就是过来捡个漏。
福泽谕吉原本不在这二者之中,他心有目标——四宫涉也、或者说——和森鸥外共处的四宫涉也。
现在他又有了新的目标——那柄刀!
福泽谕吉沉着脸,悄悄在脑海里回忆自己的银行账户余额。
如果没人抬价,应该是够的......吧?
毕竟前阵子才赔偿了侦探社楼下咖啡店的装修费......
中年社长,在线叹气。
楼上的森鸥外,此刻也翻开了名册。
这种东西早在他们到来拍卖会场之前就已经提前知晓,有些东西是写在明面上的,有些则只有他们这些有内幕的家伙才能得知。
森鸥外自然没有功夫去关注一个小小拍卖会的名录,这些邀约都是由部下筛选,因而森鸥外也只是听闻“金色的箭”将要拍卖,这才来到现场。
身边的拍卖会经理毕恭毕敬地等待着,看面前犹如钢琴家的双手不停地翻动,突然,纸张的哗啦翻动声骤然停止,身边男人的指尖,轻轻点在一件拍卖品上。
经理很有眼色,“这是名家松田正隆晚年的最后一个作品,在打磨完这柄刀后,耗尽心血的松田大师就去世了,而这柄刀便一直没有正名,您若是感兴趣......”
坐在软椅上的男人抬起眉毛,腥红的眼中勾着笑意,他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经理,却把对方看得一身冷汗,正要倾吐而出的话语全部卡在嗓子眼里,无法动弹。
这眼神像个警告——不要擅自揣摩我的心意。
这个经理是第一次接触森鸥外,前任经理几天前在一场爆炸事故中身亡,他直接上位,这些天一直沉浸在大喜之中。经理本来只听说港口Mafia首领的赫赫凶名,见到真人时还有些庆幸:
对方明明看起来温柔又有礼,像极了艺术家而不是黑道老大。
而在这一刻,无言的气场如同细碎的刀片,一下下落在自己裸露的肌肤上——经理这才相信:对方毫无疑问,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掌控横滨黑暗世界的王。
森鸥外的眼神没做停留,很快,他举着手里的名册,体贴地询问一旁的四宫涉也:
“四宫君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吗?”
四宫涉也倒是不怎么感兴趣,他的好奇点还停留在那柄刀上。
据他观察,森鸥外并不是用刀之人,从办公室的装饰来看,也并没有拿刀当饰品的习惯,相反,福泽社长的腰间倒是一直挂着一柄刀......
“啊......这个......”
四宫涉也的目光在纸页上逡巡一圈,抬眼之时恰好看到脸色苍白的经理。
森鸥外对身边人的状况自然了如指掌,就算没有哨兵体质的加成,他也一向是心细入微的人,只是他的体贴备至很少被人感受到。
而这一刻,他很贴心地表示,对方如果忙,可以自行离开。
经理听这话,腿都软了,经过刚刚一下,他现在满心惶恐,总觉得这位黑手党首领话语有深意,这个离开怕不是进到水泥桶,放生横滨湾的那种“离开”。
森鸥外无奈地笑了一下。
楼下的大厅熙熙攘攘,四处是觥筹交错,透过包厢的单向玻璃,所有场景一览无余,不知怎么的,从不关注下面情况的森鸥外突然心里一动,像是被什么吸引,目光划过弧线随意一瞥,比鹰还敏锐的双眼一眼便看到——那熟悉的灰白头发。
中年人正襟危坐,双手端放在膝头,饶是隔了一层楼加半个会场的距离,森鸥外也能看到对方不苟言笑的侧颜。
以及那双轻轻抚摸着空气......不、不对,侧蹲在座椅旁的,明明是一匹灰白色的狼。
“你们拍卖会,允许带宠物入内吗?”
内心正在天人交战的经理突然被点名,他浑身一耸,摇摇头,又赶紧点点头,“理论上是不行的,如果是森先生的话就......”
森鸥外抬手打断他的话语,“那就是不行。”
男人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摸了摸下巴,突然吩咐:“有件事想请经理帮个忙......”
拍卖会还没开始,现在是各方大佬互相结交的社交时间,福泽谕吉可没这需求,他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刚坐下没一会儿,身后跟来的人擦着额上的汗,突然叫住了他。
“是福泽先生吗?‘舞姬’厅的先生请您上去一坐。”
揣着手的剑士低首望望腿边的狼,银色的大家伙十分自觉地蹲在脚边,那双圆眼镜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楼上看,乌云般的眼里满是黑黢黢的身影,尾巴摇得像风车一样。
福泽谕吉摸摸狗头,顿时就知道对方话语中的另一位“先生”是谁。
他让银狼稍微淡定一点,银狼尾巴不摇了,却开始原地转起圈圈。
福泽谕吉:......
经理等了又等,直到脸上的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微笑险些垮掉,这才听到男人的回复:
“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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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打开时,看见里面森鸥外与四宫涉也,福泽谕吉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
“若是让政府的那帮家伙看见——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和武装侦探社的社长同处于一件屋子,怕是如同惊弓之鸟,在内心构思出无数个私下会面的秘密情报吧?”
森鸥外相当惬意地坐进真皮沙发中,四宫涉也左右看了他们两眼,心里十分想待在原地,理智却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他借口去卫生间,身后还带走了一个港口Mafia的部下,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福泽谕吉没回话。
他的心里被狼嚎充斥,银狼被他留在门外,此刻正抓着地板闷闷不乐。
森鸥外笑了笑,拿起茶几上早已准备好的红酒:“要喝点吗?”
“不。”福泽谕吉皱了皱眉,“有什么事?”
他说话一向简洁,索性和他共处过不少的一段时间,森鸥外能轻而易举地听懂他话语的含义。
可他装作不懂,慢条斯理地拔开红酒塞,醒酒,品酒,听着楼下展台上主持人的开幕演讲。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侍者和保镖都被森鸥外留在门外,房间内的寂静持续了很久,楼下的拍品已经开始报价。
“关于最近发生的事,想必福泽阁下早有察觉了吧?”
哨兵向导,如同医生与病人般,一方依存,一方给予,相伴而生般的存在。
福泽谕吉不动声色地打量。
森鸥外没有半丝异常,身姿挺拔,腰杆挺直,仿佛一切都像一场幻觉。
他确信对方应该不会有昨晚的记忆,福泽谕吉垂下眸,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没有说出实情。
他撒了进屋后的第一个谎:
“你在说什么?”
�房间内的寂静持续了很久,楼下的拍品已经开始报价。
“关于最近发生的事,想必福泽阁下早有察觉了吧?”
哨兵向导,如同医生与病人般,一方依存,一方给予,相伴而生般的存在。
福泽谕吉不动声色地打量。
森鸥外没有半丝异常,身姿挺拔,腰杆挺直,仿佛一切都像一场幻觉。
他确信对方应该不会有昨晚的记忆,福泽谕吉垂下眸,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没有说出实情。
他撒了进屋后的第一个谎:
“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