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身后的墙体骤然发出一阵轻微嗡鸣，像是刀剑的嘶吼之声，于此同时，一阵蓝光自墙内浮现，其上有水波荡漾之纹，但沉重却宛若冰山。
纲吉心下明白，这才是防御系统真正启动了，刚刚面前男人脾气温和跟他说话是在拖延时间。而接下来...
纲吉瞳孔骤缩，连忙双手抬起，交叉护在身前，下一秒，一双沉重的像是巨大的力道猛然在在其上。
刚才隔着实验台跟他说话的男人，此刻半跪在上，握拳冲击，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纲吉甚至能从那面具上眼部细小的缝隙看见其下黑暗中被昏黄灯光闪过后分外明亮的双眸，那眸子里满是疯狂与杀意酿成的兴奋。
“身体素质不错，看来能成为不错的实验体。”男人暗哑的声音缓缓道，血腥与痛苦的实验似乎已经交织在纲吉身上，让他越加盎然。
他半跪在实验台上的腿横向一扫，速度之快人的眼睛无法看清，暗杀之人也被巨力冲击到侧面的墙上。
砰——
墙体遭到重物撞击，顿时接触的墙体砖石倒塌，灰尘翻涌，遮掩了视线。
博士没有立刻上前继续攻击，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那边。
刚才那攻击虽然击中，但却没有打击感，应该是那人故意后退撞击到墙面。
防御系统不应该说是这间实验室，而是这楼层都被启动，房间和房间之间相隔的墙体并没有多余的设置防御。
“你还有一战的实力吧。快点起来，我们继续，好不容易找上门的乐子就这么消失我可是会失望的。”博士身姿轻巧的跳下实验台，悠然迈步向着灰尘滚动的方向走去，哒哒的鞋跟声回荡在屋内，像是逐步靠近的死神的丧钟。
“嗯？”在荡起的灰尘在引力下逐渐消散时，博士的悠然的步伐也停了下来，他微微歪了下头，眼中兴趣更盛的看着那方位的人类。
那一开始进来的人类，脾气收敛的很好，他几乎感受不到杀意或者别的什么情绪波动，沉静的...
不，应该说就像天空一样将情绪容纳其中，平静宽广。
你会戒备司空见惯的，永远遮盖在头顶的天空吗？
但此刻，对方的情绪变了。
博士恍惚间，似乎看见了广阔湛蓝的天空在这一刻震颤起来，天空不是永远平静，它亦可降下人类无法抵挡的天灾。
灰尘终于散去，博士看见了其后的人。
额头燃起了澄澈的火焰，脸上覆盖着一张由火焰缭绕组成的面具，面具遮掩的面容，但那双愤怒到惊人亮起的金红之眸却无法忽视，熠熠生辉连太阳此刻都黯然失色，深深的印刻在博士的脑海中，他想，这双眼睛中蕴含的觉悟与决心足以成为他最宝贵的收藏品！
点燃这双眸子的情绪是怒意。
为什么？
博士平静的眨了下眼睛，看向纲吉身后——
被撞开的墙壁之后，是他堆放‘垃圾’的地方，因无法承受实验的痛苦而选择自毁的人和动物，被改造身体后基因被破坏后死亡的生物，他们的尸体横在房间内，堆叠着，脸上带着连死亡都无法带走的痛楚，狰狞可怖，一双双腐烂或还完整的眼球憎恶的看着他的方位，似乎连死前都想要啃噬他的血肉让他也尝尝那痛苦！
浓重的血腥味和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一同涌出，博士微不可闻的偏了下头，似乎在躲避这浓烈的味道。
是因为这些？
博士眼中的兴趣暗了下去。
“你居然...做出这种事！”纲吉双手的火焰猛然向上窜起，随着他的话语，纲吉脸上的神情越发沉凝，冰冷，让火山爆发的最后一丝挤压终于发出，吞噬一切的岩浆也终于顺着甬道爆发。
堆叠的尸体纲吉都无法数清有多少，他们脸上的狰狞与疯狂无法言语生前的痛苦，这个人...这个人居然屠戮了这么多的生灵！
“为了探索人类的奥秘，为了试探人类身体的极限，为了探明世界的真相，这些不过是必要的一环，原本碌碌无为一生不会为世界创造任何价值的家伙在我的实验下做出贡献，献出他们唯有的生命成就我的大业，难道不该欣喜吗？不该感谢吗？”
博士张开双臂做拥抱状，他对自我的做法没有一丝愧疚和犹豫，唯有自我承认和陶醉，他的笑容逐渐加大，癫狂而兴奋。
“再者说，活在世上本就是不断掠夺其他生物的生命，难道你平日里不需要吃饭吗？你早餐的培根难道不是其他生物对你口腹之欲的生命付出？难道你的杀戮生命就比我的高尚？”博士缓缓问道。
“为维持他人生命而死亡的生灵我保持敬意，对人类开拓未来道路而献出□□的生灵我同样尊敬。”
纲吉声音嘶哑道，他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男人，眼中的觉悟没有因为他的话语而有一丝动摇：“但你的话语和行为中我看不出一点你对他们的认同，他们是在你的暴虐下和轻蔑下死去，这是错的，扭曲的。”
纲吉凭借火焰的爆发而造就了超高速的足以让他立于高空的速度猛然突进，几乎瞬间移动的错觉让博士的反应慢了半拍，等他抬手防御时，攻击已至，将人狠狠地向后砸去。
男人眼睛瞬间睁大，眼眸中闪烁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他似乎没有预料到面前之人有如此快的速度和力量！
他的身体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直到脚跟抵在墙面才堪堪稳住身体，玩闹一般的情绪在此刻消散，认真的神色重新浮现脸上。
他可没听说过世界上还有这么强大的火系力量使用者。
博士心中不带玩味的凝重想到。
他凝视着面前的男人，能变幻成他人的力量缓缓消散，变成靛紫色的雾气丝丝缕缕缓缓缭绕周身，露出原本挺拔而修长的身体，虽然脸上带着火焰面具，但露出的线条流畅凌厉的下颌依旧能窥探出一一对方俊秀的面容，强大的实力和出色的脸孔，提瓦特大陆上还有这般他不知道的强大的人？
对方的嘴角抿的很直，如果那张火焰面具不在，他大概能想象出一张皱着眉像是默哀，像是悲悯的脸。
拥有这样怯弱情绪的人，也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
身躯内平静流动的血液在此刻骤然滚烫的滑过，贯穿全身，沸腾心跳加速，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晰，所有情绪被调动，如果不做点什么，他会因为这无法释放的热情所烧灼，他脸上张开了猖狂而喜悦的神情！
未知！永远是让人心动的词语！
他要揭开那张炽烈的面具，好好欣赏其下的面容！
啊...有多久没有这般兴奋了！？
“来吧！”博士压低身体，神之眼在腰间缓缓转动发亮，身边骤然爆发的气势和滚动的力量让他的发丝因此微微漂浮。
“啊，别耽误时间了。”纲吉声音低沉道，他身体绷紧，所有的怒意都化作了火焰。
——
“大人！”
“大人没事吧！”
“入侵者呢？”
“支援部队马上就到！”
原本整洁、冰冷的楼层此刻唯有断壁残垣，墙体上满是焦黑的烧灼痕迹，防御系统所塑造的结界在对方一击下打破，实验室内更是被毁了个一干一净，金属台面被摧毁，化作一块块碎石落在地上，地板裂开，整个楼层都有塌陷的危险，天花板不时的向下落着尘埃和细小碎石，簌簌作响。
在这片废墟中，愚人众的兵士终于找见了立在其中的长官。
博士身上精致描绘着繁复花纹的衣着被烧焦，有一道道的划痕露出其下被灰尘沾染的衬衣，常年戴在脸上的面具上半部分破碎，露出半个额头和眼睛，眼睛下还有一道深深划痕，此刻还在向外泊泊流着鲜血，卷曲出优雅完美弧度的淡蓝发丝也在被火灼烧后凌乱不堪散出阵阵焦糊味道。
他听见部下的话，微微转头，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不用了，他已经跑了，凭你们还抓不住他。”
一如往常的轻蔑和嘲讽让部下们顿在原地，僵硬着不敢动弹，生怕再惹恼面前明显到了理智绷紧到极限，即将断裂的男人。
在一片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的废墟上，在只有不远处无法被熄灭的，似乎只有将一切都化为齑粉才肯罢休的火焰燃烧着，发出噼啪的焦灼之声。
那火焰点燃在他堆叠着无用的‘垃圾’的房间内，澄澈的火焰没有因为尸体染上其他的色泽，耀眼，明亮，没有向上冒起的焦黑的浓烟，没有一丝污秽。
火焰不是为了毁灭而点燃，而是为了祈祷那些本不该遭受参股对待的生灵。
他们终于在无尽的痛苦之中逃脱，在这圣洁的火焰中去往另一个世界。
所有人默默注视着，焦躁的心在这火焰中慢慢恢复平静，他们看着那火焰，澄澈的火焰倒映在眼眸中，他们大概会永远铭记这一刻的光辉。
在远方热闹的人类城镇，与往常一样的忙碌的生活中，他们不会想到在远处被林地覆盖的城堡中，正在燃烧着一场为千百生灵点燃的火焰。
空气中没有了难闻的恶臭味道，雪国永远蔓延的夹杂着绿林的清爽气息顺着被打破的外墙席卷进来。
兵士们一直注视着火焰，直到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渐渐消散。
在死寂之中，一位兵士终于在自己职责的催促下，勉强顶着骇人的平静中上前一步，弯腰弓身在博士身边，恭敬而小心的问道：“大人，请问入侵者...”
“不必去追。那人有变换容貌的手段，现在已经融入人群里，像是落地雪国的雪花一样消失不见了吧。”博士收回看向火焰的目光，淡淡道。
“那他的目的是？”兵士继续流着汗问道。毕竟城堡都被毁成了这样，之后必须写成前因后果的报告提交女皇和其他执行官。
“谁知道呢，也许是为了给某个在我实验中遭受痛苦的人复仇，也许是单纯对愚人众的报复。”博士随口说道，他想起那人看见因实验死去的生灵，脸上出现的一瞬间的愕然与藏不住的怒火，想来他原先并不知道自己平日的实验。
有趣。
他到底因为什么才冒着死亡的风险来...揍他的？
没错，不是杀，而是揍。
对方从头到尾没有用杀招，拳拳到肉，现在他身上还在隐隐作痛。
这是警告吗？警告他放弃惨绝人寰的实验？
博士垂眸，长如蝉翼的睫毛遮掩了眼睛，也遮盖了其中的思绪，他看着有焦黑痕迹的墙面和落在脚边的金属碎片，不知喜怒的喃喃道：“这下，在新的实验室建成前，实验是做不成了。”
纲吉敛眸，一步一步踩着直到小腿的雪向散兵所说的地方走去。
原本只是想告诫对方别再做伤人的实验，但在听见那对散兵轻蔑的话语时还是忍不住出了手。
层层堆叠的尸体，死不瞑目的眼神同样印在他的脑海中。
他从来不是个合格的黑手党，温柔，心软，善良，每一种都可能会在阴谋迭出的交易桌上给彭格列带来巨大的损失。
他无法无视遭受痛苦的人，他只能用微薄的力量去改变他们悲惨的生活现状。
但对于死去的人呢？
他眼中沉着悲伤，过于温柔的性格让他一次次斥责着自己。
他低着头，似乎看见了那一双双仰面躺在地上大睁的眼眸，看见了他们没有被拯救的怨恨。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点燃他们的尸体，让他们死后逃离痛苦的地狱。
在这寒夜中，在这到小腿深的一望无际的雪原中，纲吉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身体被冻的几乎麻木，他才到了散兵在地图上标记的位置。
他抬手揉了揉僵硬，冰冷的脸孔，让自己沉痛的思绪沉在心灵的最深处，不在脸上展露分毫这才抬起了头。
散兵正坐在雪地上，好似不知寒冷，他抬头望着天，在这寂静的寒夜中，从纲吉的视角，他能看见微风缓缓刮过，少年脸上柔顺的发丝也顺着飘动着，如蝉翼的睫毛丝毫遮挡不了少年那意气盎然的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