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那座肉山,那气味就越让人难以忍耐。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邵明明飞着飞着便觉得自己的翅膀快要被空气中接近实质化的血腥潮气糊满了,连扇动都那样费力。

  他艰难地落下来,面前已是一片分不清楚的血色。

  或飞或走或跑,他们最终在肉山前站定。几人抬头观去,从这个角度更能觉出这肉山的庞大。身前是鲜血淋漓的肉块,身后是虎视眈眈的魂灵,他们看了看彼此,突然有些不知该从何下手。

  硬着头皮又上前几步,迎面便是一块儿比他们现在还高大的肉。肉上所有的细节都被放大,连每一条肉丝都清晰可见。这种视觉冲击让人几欲作呕。

  唐九洲死死抓住邵明明的手,用力之大直让原本白皙的皮肤都多了几道消不去的红痕。可邵明明此时也脸色发白,根本注意不到手上的疼痛。他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忍耐呕吐的欲望了。想也知道,如果没忍住的话,身后那群魂灵肯定会毫不客气地把他也变成肉山的一部分。

  闻着这刺鼻的味道,石凯的眉头已经皱得解不开了,但也正是这直冲头顶的味道让他突然茅塞顿开。

  他变幻成了西伯利亚雪橇犬。

  在之前的两个密室里,西伯利亚雪橇犬惊人的嗅觉一直没派上用场,而现在面对这些同样血腥味儿扑鼻的肉块儿,他的嗅觉总算有用武之地了。

  果然不出石凯所料,变成西伯利亚雪橇犬之后他确实可以闻出更多的东西了。在他看来,这些肉块之间有了鲜明的区别,让他能轻松地将其分开。譬如眼前这块儿就应该属于那只老黄牛。

  他吠叫了两声,老黄牛便上前两步,领走了自己的一部分身体。

  石凯的动作启发了郭文韬,猎豹的嗅觉一样灵敏,他立刻也变成了动物,学着石凯那样用嗅觉将眼前的肉块儿辨认出来、还给它们的主人。

  看着兢兢业业工作的猎豹,蒲熠星的手心发痒。之前郭文韬已经找借口来来回回摸了好几次他的虎尾,但需要郭文韬变成猎豹的时候往往都是情况危急之时,他一直没找到机会摸回来,而现在……

  除了石凯和郭文韬以外,没人能胜任这份工作,现下也只好凭视觉与听觉观察环境,蒲熠星也没什么可忙的,便更加蠢蠢欲动了。

  他又看了一眼认真的郭文韬,终于还是伸出了罪恶的手。

  不同于家养的小猫,猎豹这种“大猫”的手感要粗糙得多,摸上去其实没那么舒服。但正是这种粗糙,更显露出一种野性的魅力。

  都不必抬眼,郭文韬就知道自己身上那只摸到停不下来的手来自谁。他的身躯伸展,下一刻便毫无预兆地变成了人身,那只一直在猎豹身上“作祟”的手也猝不及防地落到了郭文韬的腰侧。

  “你干什么哦。”郭文韬慢吞吞地瞥了一眼蒲熠星,却没闪躲,依旧保持着被蒲熠星揽住腰的姿势。

  “我还要问你为什么……呢。”顾忌着身后的魂灵,蒲熠星没真把那句“为什么突然变回来”说出口,只是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话虽如此说,他的手也没从郭文韬的腰上放下来,依旧极为顺手地搂抱着那纤细的腰。

  郭文韬感受着腰上的温度,脸上又露出那熟悉的、无辜的笑:“一分钟到了嘛。”

  “咿,大型猫科动物恋爱的酸臭味。”齐思钧僵硬地把头转了回来,不再去看那对儿小情侣恩爱,嘴上还故作嫌弃地吐槽了一句。可就在这时,他却感觉到身后的爱人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人也凑过来,呼吸都洒在他耳尖:“那我们这算什么?跨物种的恋爱?”

  小狐狸和小浣熊,的确有够跨物种的。狐狸的两只耳朵抖了抖,剩下两只人类耳朵也慢慢染上红,手却艰难地伸过去,捏了捏小浣熊的爪子:“那就跨物种吧,也挺好的。”

  爪子被齐思钧捏上,属于浣熊的灵敏触觉让周峻纬从未有过地、清晰地感受到了齐思钧的气息。不同于抚摩狐耳时的新奇感,齐思钧本身的气息更让他感到安定。他的爪子坚定无比地告诉他,他触碰到的温暖与柔软是最契合他的、唯一的爱人。

  “又秀恩爱。”石凯嘀咕一声,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又碰不到黄子弘凡,也只能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任务上。

  因为每十分钟只能变成动物一分钟,所以石凯和郭文韬只能断断续续拼凑着。

  直到三十分钟后,他们才终于把那肉山彻底分好。看着眼前沉默的几团魂灵,几人都有些默然。让魂灵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分割成大大小小的肉块,以至于至死都不得安宁,这……这委实太过残忍。

  那些魂灵此刻似乎平静了许多。还是那头老黄牛先站了出来。它看了一眼自己堆成山的、面目全非的身体,又看了看七人一魂,语气和缓:“好吧,看来你们的确不是人类。”

  它伸出畸形的牛蹄,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纸:“那也许可以帮你们离开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就在它说话之际,一阵风吹过,那张纸便晃晃悠悠落下来,正好落在了几人身前一米左右的位置。他们能看到,那张纸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看上去的确像是他们要寻找的线索。

  只是对于缩小了的他们来说,那张纸到底离得还是有些遥远了,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不清。

  唐九洲下意识就想上前两步仔细阅读,手臂却突然被隐晦地拽住了。

  继而他听到周峻纬平稳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可是这是人类的东西,我们怎么能弄懂那是什么意思呢?”

  这分明是很平静、很普通的一句话,可所有听懂了这句话的人却都霎时间头皮发麻、汗毛倒竖,浑身的血液都似凝滞了一般散发出冰冷的寒意,整个人从头凉到脚。唯有一颗心在胸腔不受控地拼命跳动,又带来了反常的焦热。

  冰火交加般煎熬。

  尽管周峻纬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了这是一个多么巧妙又致命的陷阱,但那一双双审视的眼还是死死盯着几人,似乎在逼迫他们承认真实身份。

  在这种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之中,不论是已经怕到在心中不断尖叫的邵明明、唐九洲和石凯,还是虽然惧怕却还算镇定的其余人都强撑着没表露出半分异样。良久,那只老黄牛扭曲的脸上才浮现出一个幽幽的笑:“是啊,我忘了,你们不是人类,和我们一样看不懂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