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鱼灯会连办几天,一直办到了正月十六之后。胖子一开始还干劲十足,把嬉舞跳出了蹦迪的味道,但连续举了几天后也哑了火,变成了一条死鱼。

  灯会结束之后又是一通收尾工作的忙活,胖子嚷嚷着他是新任鱼王,操劳过度,要休朝几天。我倒也不急着回去,这里的徽式建筑保存完好,值得细看,走街串巷的时候倒让我回想起了学建筑时期的一些事情。

  只不过我们在村子里打发时间的时候,我发现闷油瓶会经常外出。最开始我以为是胖子带着他参观什么去了,但后面连续几天都是他一个人出去的,在外面一晃就是一整天,到了饭点才回到住处。

  这个现象持续了好一阵子,我觉得事情必定有蹊跷,于是吃饭时逮着机会,先试探性地问了他一句:“小哥,我们出来也快一个周了,该看的都看完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闷油瓶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道:“再待几天。”

  我端着碗,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闷油瓶顶着我的目光表情不变,中途还夹了几筷子菜给我。

  我将视线从他给我夹菜的手上挪开,又问:“这么喜欢?”

  他依旧是停顿了几秒,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然后点点头,吃完饭后又直接出了门。

  我心想,这怕不是个妖鱼灯,比禁婆香还上头,他娘的瓶盖都快迷掉了。同时又开始琢磨起之前购买土特产的计划,想着去哪里能搞到一个灯带回去。

  这事还是只能去找胖子,让他这个外地女婿给想想办法。同时我和他说了一下闷油瓶天天往外面跑的情况,犹豫着再次和他确认:“这村子真没什么蹊跷?你去问问之前这里有没有姓张的住过。”

  “没有的事儿,小哥他一个人出去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还不准老人家有点退休爱好?”

  胖子这几天倒是清闲,天天瘫在屋里休息,此时也是一脸的不在意。见说完了我还盯着他看,又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补充了一句:“真没什么事儿,我说您老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我盯着他:“你们两个是不是背着我整什么幺蛾子?金盆洗手,你又给我玩泥巴去了?”

  胖子连喊“冤枉”:“娘希匹的我比那窦娥还冤,而且哪怕按你说的,有东西能不算上你一份?”

  我倒不是在意胖子和闷油瓶偷偷下地挖明器没带上我,主要这个事情现在查得严,一旦被逮到了很难脱身。我更在意的是闷油瓶的反应,现在一回想,我发现从一开始主动提出要来这里,他所有的行为都存在着一种刻意。包括现在也是,我感觉他是在躲着我,不让我能够准确找出他的行动轨迹。

  我再一回想,胖子同样如此,只不过他不需要行动,他要干的事情就是帮闷油瓶打掩护。

  这王八蛋肯定知道什么。

  我想通的一瞬间,行动立刻干脆了起来,上前就一脚把胖子绊倒,给他来了个锁喉。

  胖子骂了一句脏话,但他这几天肌肉拉伤,动作没我快。我揪着他的衣领,直接胳膊一收把他拖了起来,故意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他娘的说不说。我回头告诉你老婆你背着她藏私房钱。”

  “操,天真你是不是人,后山上的笋都快被你夺完了。”胖子被我夹在怀里大惊失色。

  我不理他,又是胳膊一紧,他立刻连拍我的手讨饶:“狗日的,更年期的不好惹。小哥也没去哪儿,就在村子里,祠堂,祠堂知道吧。”

  “他去祠堂干什么?你们这祠堂不会真的姓张?”

  我也就做做样子,胖子一松口我马上就放了手。他装模作样地捂着脖子骂了几句“缺德”,但也不肯再透露更多:“你管他去干什么,里面都是老头老太太,没准是在夕阳红会所里找到了共同语言。”

  他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见我没有生气,又补充道:“这事说不定很快就能有结果,没准是个瑟普软丝。”

  我没好气:“瑟个屁,我看没准是惊吓。老子都四十的人了,能不能对上了年纪的人好一点。”

  说完我看他还捂着脖子一副故作龇牙咧嘴的表情,冲他招了招手让他靠过来点。胖子有些警惕地挪过来,我一把按住他的脸,把他的脖子一拔,噼里啪啦给他来了一通正骨,随后也不再多问,直接丢下骂骂咧咧的胖子扬长而去。

  这一通让我确定了一件事情,胖子知道内情,闷油瓶的确有事瞒着我。只不过这两个人做了一些约定,把我排除在了外面。

  这种把我一个人放在局面之外的感觉让我有点不舒服,甚至回想起了一些比较不愉快的经历。不过至少我确定这个事情对我没有坏处,闷油瓶和胖子绝对不会害我。而且现在不比过去,闷油瓶也不会不告而别。

  他应该是发现了一些东西,就藏在这个村子里,然后和我有关系?我开始思考我们来到这里后的所有细节,以及从闷油瓶本人身上能不能发现什么。我已经非常熟悉他了,只不过如果他想要刻意隐瞒我什么,他可以很轻易地抹去一切线索。

  我点了一根烟,很努力地回想着闷油瓶这些天回来时的神色,以及衣着和身上是否有什么不同。我想了很久,觉得他和往日没什么区别。烟快烧尽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细节。

  这个很细微的点出现在他的手上。倒不是说他手上多了伤口,虽然闷油瓶常年下斗,旧伤和老茧非常多,但如果出现了新伤,我很容易就能发现。好像是他手指的某些地方有点不一样。

  闷油瓶的指甲向来剪得非常整齐,包括饭前洗手也做得一板一眼。正因如此,我想起了他的指甲缝里好像残留着一些东西。

  干架还是下地去了?我当时看他手指的时间很短,只依稀记得是有点泛红的颜色。如果说是血或者泥土,倒也对得上号,不过我很快排除掉这些想法,结合其他细节,隐隐有了个猜测。

  如果说我现在和当年有什么比较大的不同,大概就是我会直接去做很多事情。为了确定这件事,我径直去了那个祠堂,打算把闷油瓶堵个正着。想得再多,直接问本人最快。

  闷油瓶今天吃了晚饭人就没影儿了,胖子说他在祠堂,我还以为我直接杀过来能立马逮到人。没想到到了祠堂跟前大门紧闭,竟是早就关门了。

  现在虽然已经天黑了,但时间还早。我叼着烟在墙根下面绕了一圈,估摸了一下这个墙的高度我能不能爬上去。我已经大概猜到闷油瓶去祠堂干什么,东西他应该还留在里面。这个东西与之前看到的有没有什么不同,也只能见到实物后才能知道。

  只不过现在正是村里人饭后遛弯的点儿,祠堂在村子的一个晒坦前面,此时周围聚集了不少人。我尝试不惊动村民翻进去,几次都失败了,最后干脆放弃,掏出手机给闷油瓶打了个电话。

  闷油瓶倒是意外接得很快,我蹲在墙根,把烟按了,开门见山地问:“去哪儿了?”

  他沉默了几秒,倒没先回答这个问题,说:“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