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管区警察局里,天花板上白晃晃的灯光照得墙壁一片灰中透着惨绿。有警员在和弥生小姐做笔录,我则双手环胸,坐在椅子上毫无惧色地和身为巡查的铁男对视,眼带嘲讽——

  看来,三井一直和他有往来,还成功劝服铁男脱离团伙!想象着他们的亲密交往,我蓦地腾起一股浓浓不甘,好!他们可真是铁哥们,好兄弟!

  “你骗不了我,篮球明星。你骨子里的血是冰冷的。”铁男逼视着我,嗓音粗嘎:“你不懂得尊重人命,你才是真正的反社会威胁者。”

  我冷笑,挑衅回复道,“有意思,那些人一死两重伤是吗?看到你昔日的手下混混半死不活血流满面被抬上救护车,痛苦了所以要找我发泄是吗?”

  这时,该分局的警部走了过来,“铁男,泽北同学和弥生小姐早报了警,一切过程声音都被记录了下来,是飞车党袭击在前,他们出车祸是咎由自取的。泽北同学完成调查的义务,在笔录上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我以胜利者的眼神瞧着铁男。他愤怒地握拳。嘿!他要敢当着这么多人打我,包管去坐牢。我嘲讽地想,真够可笑的,他当公路巡警追捕飞车党?这职位和阿龙他们存在一触即发的尖锐矛盾!要不是现在一死两伤混混团伙阿龙都完了,哪天双方撞上,他不被围殴?他自己要被殴就被殴吧!可关切他的三井呢?三井这个混蛋!放飞自我当不良给他自己惹来多少麻烦危险啊!

  第一次在心里骂着他——我很生气。他依旧追过去,并为了铁男被社会混混狠揍痛打的未来原剧情虚像在我脑海里晃动不止,那一切简直又会发生——符合逻辑清理。想象中流血的他令我更生气了。这股怒火我今天非要找个撞上来的发泄——

  铁男在和警部争辩。说阿龙他不可能主动攻击我。

  哼。

  阿龙现在重伤还剩一口气,被我恐吓过的他当然不敢,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到底,公路上发生了什么呢?时间,回溯一个小时前。地点神奈川通向东京的县内高速。

  在围绕着小汽车前后奔驰追逐,这七辆摩托车的轰鸣声中,我装模作样打了报警电话“你好,我现在在通往东京的县内公路上,遭遇一群不良飞车党骚扰。他们携带武器,我们完全不敢停车,请帮助我们。”

  “位置?现在无法准确定位,但五分钟前路边有一个大型的小钢珠营业场。还有指示牌,显示距离东京有35公里。更多的”

  “咚!!咚!!咚!!“

  金属棍不断砸在车厢上刺耳的声音被完整收录进这通电话中,很好。我又对着那头说道,“开车的是年轻女士,我现在坐在副驾驶座我是个高中生不能开车。我觉得目前的情况不能停车,是不是?”

  警察局接线员训练有素,告诫我在这种情况下决不能在高速公路上停下来。很好。听到会尽快派出巡逻警员沿线搜索后,我大功告成,也不挂线,一手稳稳搁在方向盘右侧边,一边冷冷望向右边车窗外的头盔男,此人长着一张蠢脸,脸上有刀疤,正嚣张狂笑。

  哈雷并列双缸改装款摩托车粗重轰鸣,在这辆车的后座上,骑着阿龙那个蠢货,就是他抗着一根钢条在敲我摘下棒球帽理了理头发,隔着车窗玻璃他看到了我居然像看到了鬼?

  奇怪。不是冲我来的吗?

  不过这一点疑惑也阻止不了我要收拾他们的打算。我伸出中指,朝他们做了个必定是骂人的手势前面的刀疤蠢男勃然大怒,“阿龙!砸窗!!”

  我看了看保持收音状态的电话。

  阿龙犹豫了一瞬,咬牙用金属管朝着车窗狠狠敲我早有准备,外套将飞溅的碎玻璃挡住,没有伤到我和弥生小姐!外面的风飕飕刮了进来,阿龙他们还没有得意两秒钟,钢条就被我伸出车窗外的手,一把抓住,夺过!

  同时,我推开了行驶中的副驾驶车门,恶狠狠弹砸向外侧的摩托车侧面轰!!这辆哈雷在地上翻滚着,火花四溅,车上的人也被重重甩了下来!一个撞上了路边基,一个最终咕噜噜滚了一段瘫在路中央,随时可以被后续车辆撞死—

  而钢条也已经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准确戳入距离最近的另一辆摩托车车轮轴,那个紫色头发的飞车党也顺势随着掀翻的摩托一起倒地滑行,马戏团表演般重重翻了几个跟头。

  机油从两辆破损严重的摩托车油箱中渗漏出来。再来一个火星,会怎样?

  我不抽烟没有打火机。虽然阿龙有—可惜,这么翻滚摩擦也没爆。

  不管怎样,已经成功解决了两辆摩托和三个人。我扫一眼弥生小姐,她吓得死死咬住唇,却还是按照我说地集中注意力关注道路前方,并控制油门匀速行使。我再看其他几辆摩托,哦,居然吓得不敢骚扰追逐我们,有的停了车,连滚带爬跑去拉躺在公路上的废物,有的拉开距离跟在车后

  “泽北,现在该怎么办?”

  “去前面最近的休息区停车,如果他们要跟过来围殴我,我也不怕,警察应该快到了吧。”

  以我的听力,已经能听到警车的报警鸣笛声了呢。这一堆烂人就交给警察处理,我和弥生小姐都是受害市民啊,会协助处理的。

  车窗被砸破,车身上也带有明显擦挂砸痕的小车开进了休息站。见混混们暂时没有跟过来,弥生小姐拉着我去找休息区的安保人员说明情况,请求保护,并再次打电话报警。半小时后,公路巡警开着车赶了过来。

  然而,其中的大块头警察直接朝我愤怒地冲了过来。我抬眉一挑,呵呵真滑稽。

  “你这个危险分子!!”他揪着我的领子咆哮。我捏着手指,保持冷笑。见状弥生小姐愤怒了,“你干什么?他还是个高中生!我们是报警的受害者!!”

  “受害者?刚刚的摩托党,一死两重伤!阿龙会瘫痪!你瞧不上就要他们付出性命的代价吗?”

  我冷然转脸,对弥生小姐解释道,“这是我熟人。三井的好朋友,看我不顺眼很久了。”

  她听说我们有私怨,立即亮明身份:“我是记者,如果你作为警察滥用职权!我一定会报道出来!!”

  坐在警车里被带回神奈川公路警察局。路上,我听到伤亡情况汇报,已经慢慢理清楚了这整件事情阿龙重伤,那个叫鬼头的和他同坐一辆哈雷摩托的家伙,当场死亡。

  鬼头。这个名字,出现在原世界线,今年五月。是阿龙拉来的发小,在湘北高校某场篮球赛前,堵在胡同里痛殴原本是头目的铁男,以及匆匆赶来保护铁男的三井。

  呵呵。有意思。

  那时候,鬼头是刚刚坐牢出来。呵呵,据说在监狱里还把两个人打得半死?是蓄意伤害罪吗?刑满释放后成了阿龙的打手。

  从阿龙看到车里的我像看到鬼的表情判断,这帮人不是冲着我来的,只是巧合我在被他们无聊骚扰攻击的车上。我痛快地想,正好啊!死掉的鬼头和重伤的阿龙为首的这个混混团伙今天被一锅端,再也不可能去殴打铁男,三井没有被波及的危险了!

  弄明白了来龙去脉的我,望着一脸愤怒无可遏抑的铁男只觉得嘲讽因为我的干扰剧情,他在下属背叛造反之前,先抽身而退,因此对原混混手下们怀有一点愧疚和可笑的义气。然而,是头破血流被手下暴打的人生好呢,还是现在剪短头发穿着大号的初级巡查执勤服,被比他高好几级的警部斥责的日子好?

  铁男愤怒地指着我嘿!我是无辜受害者吧。

  警部不耐烦地下最终结论,警告他不要牵扯我后,出去应付闻讯打来电话的各路人。

  铁男转身,怒冲冲将帽子摔在桌上。“你是故意!脸上一丝半点造成这么大伤亡的动容都没有!你是个天生的危险分子!”

  “铁男先生。你作为警察,对受害者的指责太过分了”弥生小姐也怒冲冲拍案。

  我直接开火还击。“这话听起来真耳熟。你是不是在去年三井生日的时候,告诫过他啊?呵呵呵呵。那个时候你就开始失去对阿龙他们的控制力了。现在,你倒是成功上岸当上了警察,但看见你昔日的混混手下伤亡惨状,心生不忍了啊?觉得自己抛弃了他们是吗?所以想从我身上找回你可怜的平衡感?怎么?你想看我痛哭流涕为这种人渣的逝去而自责吗?因为这提醒你,你也曾经是这群可怜虫中最大的那一只吗?!”

  他狠狠瞪着我。

  “有趣。当时还是我劝告你有机会就该爬出泥沼。现在你指责我什么?怎么没把你的烂泥混混手下也一齐踢出社会边缘吗?呵呵呵呵,明明是你和他们切割关系,为什么?因为你也想要三井这样的朋友啊!不想要越行越远最终你连碰他鞋底的机会都没有!两相比较阿龙他们算什么东西?你明明做出了选择,怎么还敢在现在指责我没有怜悯之心?”

  对峙间,警察局办公室的玻璃门外,我已经看见冲进来了一个人。黑湛湛的短发,额头冒着汗,一双剑眉焦急地拧着。他望见我,眼睛一亮——眼底燃烧的情感让我一窒。

  不,不。

  我回避三井的视线,再看铁男。他打电话通知三井的速度,真够快的。怎么,又想要告诉他我是个冷血怪物吗?证据确凿吗?

  我才无所谓!也许说得没错呢!我恶狠狠地想,我要和三井做情感切割的!

  于是我嘴里对铁男发动终极攻击:“你当不良老大控制不了手下,当警察还瞎了眼,也差不多是个废物点心!你们生活在阴沟里,散发令人恶心的气味,我本来就厌恶你们这种社会渣滓,你原本就是我走在路上都不会看一眼的路边石头杂碎少打算用你那可笑的社会混混义气感审判我!告诉你!我揍你们这帮混混都嫌弃弄脏了我的手!”

  玻璃门外三井垂下头。有不良过往的他,又被我骂的话伤到了吗?

  门里,虽然当上警察但依旧习气浓重的铁男怒气完全无法控制地朝我走来他的同事警察试图劝阻,无果。

  我要是被他揍到,那就太可笑了。但是伤脑筋呢,我如果在警察局里殴打警察,估计会上头条,还有后续麻烦而假如他揍我一拳,会有多惨呢?被开除公职?送进监狱?

  我琢磨着貌似后面这种更好,三井突然猛冲了进来挡在铁男跟前!“不要这样!铁男!!你已经脱离过去了!”他拉扯着他。

  铁男瞪着他,喘着气,不忍心看三井为难?他终究咬牙放下了拳头,冲三井沉声说道,“你问他!”

  真是讲义气的好兄弟,阻止他犯个大错。我想。

  “小泽!你”他转向我,黑亮的瞳孔在燃烧,激烈而深沉担忧又满是无法出口宣泄的激烈情感在涌动,他脸上表情有后怕,懊悔,又夹杂着小心翼翼,万千种种最终化为一句出口的话:“你没事就好。今天铁男说,你今天在公路上出事了。”

  “我什么事也没有。”我冷然说道,说完再不理三井,转身,戴上棒球帽,“弥生小姐,我们走吧,一起先回东京。”

  我这几句话,又让三井脸色难看几分,“小泽!今天你我”

  我轻笑,“我今天在神奈川有事!不需要告诉你我的行程。刚刚公路死伤的是原先你也认识的阿龙他们,呵呵,真不巧,我又被卷进不良混混作死的事件中了!然后,你的好兄弟铁男还想和我在警察局斗殴吧?他想以袭警的罪名,断送我的职业生涯吗?!”

  我的讥讽和嫌恶令他呆愣在那,露出剧烈痛苦神色,不知道是为了阿龙的下场,还是我情人节公然和别人在一起并指责他的黑历史及交友都在祸害我。

  “弥生小姐,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东京。”我转头,晾着三井,又邀请道。

  “好……好的泽北。”今天晚上受刺激大了的弥生小姐连忙跨上包,照例递给警局的人名片,说有事联系。

  三井也跟了出来。我听脚步就知道是他,却不回头望一眼对他孜孜不倦地拉拽维系着和铁男的关系,我终究心中愤怒难消。如果不是今天干掉了阿龙和鬼头等,他依旧,会为了救铁男陷入被这帮混混狠揍,被踩着手要用钢管敲碎手骨的险境吗?!

  我又气又恨,意难平,又不可能在警察局揪着他说你给我和害惨你的铁男一刀两断!只有讥讽的冷笑挂在我脸上,直至我们一前一后走到门口。停下

  大门外,围着一圈媒体人与转播车辆,闪光灯直拍照就像古罗马斗兽场的狂热观众,等着看血祭一个年轻的新星突然进了警察局,还据说卷进了严重的死伤事故中,可不是一个活生生的血肉祭品?能吸引来无数看客

  我调整表情从恼恨变为沉重,摘下帽子。“一切都已经事实清楚了。大家可以等待稍后警察局公布的消息。我和弥生小姐在回东京的路上,遭遇了飞车党袭击。我们当时就报了警在巡警赶到之前,我们在马路上发生了摩擦碰撞所以造成不幸伤亡。我很抱歉,对于死伤者,也庆幸自己能毫发无损地站着,希望今后,政府能制定法规,禁止驾驶这种改装车在公路上横冲直撞骚扰司机的流氓行为。谢谢大家。”

  年轻有为的篮球明星和颇有民怨的飞车党混混哪一方能赢得舆论支持,太简单了。

  而我刚刚在里面凶狠讥讽,出来了却是一副沉重样,起码将虚伪在三井面前表现无疑。等他想到这点后……发现我不是什么善良篮球天使,估计也不会爱了吧。

  小泽为什么如此敌视铁男的原因其实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