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里也不去不好吗?”
这句话一直沉浮在仿佛被酒水浸染过的意识里, 大片大片的浓烈酒液侵蚀着身体的每一寸角落,意乱情迷的酒精一直在血液里翻涌,过程里究竟被喂了多少烈酒,他是一点都记不清了。
只知道一直有冰凉的液体从对方的嘴里被渡过来, 反反复复, 节奏时快时慢,大部分的酒都没被喝下, 而是顺着下巴滑落到胸前, 最后黏腻与汗液混合在一起。
哦, 还和其他白色□□也混合在一起了。
好脏……
脏死了……
哪怕是在恍惚里,他也无法忍受, 但是这换来的只有又一瓶酒当头浇下,似乎说是要清洗下,就这样被酒水冲过皮肤,一次又一次。
不过哪怕大部分没被喝下, 频率太多, 还是喝了很多。
导致现在清醒过来觉得反胃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毕竟只喝了酒, 哪里能吐出来。
望月慎并不想那么清晰地回忆,如果真的醉到不省人事还好点, 关键是他不是人,不可能真的完全被高热, 醉酒这些东西支配, 就算有影响, 也只是暂时的, 还是大打折扣的。
比如说现在, 他像是宿醉醒来的样子,可见被灌太多酒了。
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还被紧紧抓着腰箍在怀里,但好在意外清爽不黏腻,看来是有好好清洗过,这大概是唯一能值得庆幸的事,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但是那些横亘于黑色暗纹上的印迹却在明晃晃地提醒自己,有多混乱不堪的一晚上,手臂,肩膀,大腿,小腿,腰背,胸腹,都带着清晰的青紫色痕迹,脖颈,胸口和大腿内侧上还有非常明显的牙印。
一看就知道被始作俑者弄了很久才弄出来,尤其是勒痕,是被人趴在身上有些粗暴用力抱了很久才会出现的。
真是狼狈,混乱,失控的一晚上。
而且直到现在,那家伙也没松开。
禁锢腰上的手臂将人箍在怀里,仿佛是被大型捕食动物缠住的动作,脖颈上有横亘了一条手臂,有些呼吸不畅。
满目漆黑,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间,而且有点热,肌肤紧贴带来的热度让人感觉不适,试图动一下,然后就被压得更紧。
“琴酒。”
他开口,声音是自己也被吓一跳的沙哑,看来是真的喝太多酒了。
“嗯?”
浓重的鼻音,还有些恍惚,但是几秒钟后就恢复了平常的清醒, “醒了,再睡会。”
“请不要试图用这么平常的话遮掩一切,还有松开。”望月慎嘴角抽搐。
他很感谢现在的姿势自己看不到对方,虽说每一句话都落在耳垂附近,带来一阵痒意。
“如果是在组织消失前,我可不会这么抱着人睡过去,这点得谢你自己。”
“………”
琴酒横亘在脖颈上的手往上移,指腹搭在视线能看清的白皙耳垂上,那上面黑色的耳钉格外显眼。
他一边描绘着耳钉的轮廓,一边哑声说:“出力多的人比较辛苦,再睡会。”
“那你睡吧,我睡不着。”
望月慎拍了下对方的胳膊,示意他停止手上的动作。
“为什么要打耳洞,是谁送的吗?”
琴酒避开话题,他嗓音同样带着饮酒过度的低沉沙哑,干燥的薄唇蹭了蹭金属耳钉,然后试图舔咬那一小块肌肤,眼眸晦暗,看不出什么具体的情绪。
他会这么问不是心血来潮,琴酒本就是多疑敏感的性格,自从组织覆灭后他一直都在整合调查,调查里的事情很多都是和望月慎有关。
近乎病态的掌控欲让他想要窥探对方过去生活里的点点滴滴,因为经济原因,他没有购买任何饰品的喜好,除了手表,洁癖也让他不喜欢任何佩戴的东西,事实也是,大多数时候他连手表都不太戴。
而这样的人居然有耳洞,还一直佩戴着耳钉,不是很不正常吗?
如果是什么人送的呢?纪念意义的东西就能解释清楚了。
琴酒昨晚就想问了,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想破坏气氛,没提。
望月慎一顿,“……好像是吧,记不清了。”
耳垂上的动作从轻柔的程度骤然加剧,舔吻变成粗暴的噬咬,直接就用牙齿把耳钉直接取了下来。
望月慎感受着耳垂那块软肉被拉扯变形,有些粗暴的力度,耳钉不知道被取下丢到哪里去了,只剩下耳洞在被尖锐的牙齿研磨时微妙的刺痛。
他心头生出点无奈。
拷贝的蓝本是那位私生子,对方有耳洞,所以他也有,这不正常吗?
后来也想过直接修改,但还是保留下来了。
第一次佩戴的耳钉的确是别人送的,至于是谁,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现在有人发疯想问是谁,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第一次戴的,嘶,痛,你听我说完,的确是别人送的,我不记得了,大概是某位顾客吧,后来搬家丢了,现在这个是我自己买的,还有点贵,请不要扔了,谢谢。”
“别人送的,不要收。”琴酒强调了一句。
“当然,递到眼前的谁知道是什么,托你的福,我现在真的很清楚了。”
望月慎趁着对方愣松的瞬间,从禁锢里终于获得了自由,他冷脸看向一旁同样没穿衣服的琴酒,“别发疯了,不必伪装深情,我不会留下来的。”
琴酒冷笑着,声音更加沙哑低沉,“要不再灌醉一次锁起来好了,就和你当初用锁链锁上我一样,怎么样?”
“该叮嘱的我已经叮嘱过了,听不听是你的事。”
望月慎无视着对方说的话,他从床上走下来,偌大的套房里,他没看到自己的衣服,这才转身看向正点燃一根烟的琴酒。
纯白的烟雾氤氲散开,让他的脸色看起来像是布了一块阴云,“脏的没眼看,所以扔了,等人送衣服来。”
望月慎抿紧了唇,的确,那套衣服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也不想碰,最后只能捞了一件浴袍披在身上,隔了一段距离坐在沙发上。
两个人的氛围又开始僵硬起来。
融化成水流的冰块再一次重新冻结,柔软的真心被塞到最底层。
“要不要一根,上一次你还特地来抢。”
琴酒靠在床上,慵懒地将手里的烟盒丢了过去,望月慎伸手接住,掏出一根咬在嘴里,才发现没有打火机,唯一的打火工具正在不远处的琴酒手上摇晃。
看样子好像要他自己亲自过去才给。
望月慎抿紧了唇,真是恶劣又难搞的家伙,“不要了。”
反正他又没有烟瘾,极少情况下才会抽上一两根,而且现在才抽所谓的事后烟,也太晚了吧。
“你到底要去哪里?”琴酒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望月慎像是风筝,他从来没有这么深刻认识到过,他从来没玩过这种游戏,但还是知道放风筝的流程,一开始伸手就能抓到,由自己缓缓放出去,这时候风筝还在你的掌控之内,但是随着越来越远,风筝就会看不清,再远一点,更是会断掉手中的那根线,再也抓不住。
在那些不是琴酒的日子里,风筝被握在手里,分开的时候,线在手里,而现在再分开,估计那根线就会彻底断掉。
“收拾烂摊子,我自己造成的烂摊子。”
长久的沉默后,琴酒吐出一根烟最后的余烬,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全部吐出来。
“我不介意和你一起,毕竟那也有我的份。”
他歪了下头,凌乱的银发摊在床上,烟灰和深沉心事跟着一起被掸下。
望月慎惊讶地抬头,一直把玩在指尖的烟也跟着掉了下去,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慌忙又掏出新的烟咬在嘴里,用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和你一起。
多好听的话啊。
真是让人心动不已。
像是一颗温柔的子弹,那么缓慢地击中心脏,就连所谓工具的胡乱想法,似乎也被跟着一起击碎了,荡起无数涟漪。
但是野望是去更高的地方,握住更多东西的人,你舍得就这么把人拉下来,和你一起坠到淤泥布满的沼泽里,永远也爬不出去吗?
明明好不容易从那个混乱的臭水沟里去到更高的地方了。
望月慎有点想笑,真是矛盾而又扭曲的心情,一边期望着自己不是他向上的工具,垫脚石,一边却又期盼着对方能够远离被困的阴影沼泽,越远越好。
为什么会有这么复杂的感情。
搞不懂,想不明白。
但是,要拒绝。
“不,不需要,那是我造成的,与你无关。”望月慎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琴酒下床,直接大步走向在沙发上垂着头的青年,一把抓住对方的头发,强迫他看着自己,“再说一遍。”
“不需要。”望月慎皱了皱眉,还是说道。
“收回去。”
望月慎深吸一口气,恳切着说:“我不需要,真的,我不当你的工具,你也不用当我的工具,这样不好吗?”
“你是想断的一干二净?”琴酒将无法掌控的暴戾压下去,但碧色眼瞳里的杀气翻涌起来。
他无奈地舔了下嘴唇,皱眉撇嘴,最后还是伸手握住了琴酒的手腕,试图和对方平和交流。
他们之间说到底没有真正立场上的深仇大恨,哪怕是没有关系的野心,最侮辱性的工具力量,也不涉及立场底线上的问题,只要琴酒不真的发疯,望月慎觉得他们之间都是可以交流的。
望月慎拉着对方的手腕,让他也坐到沙发上,琴酒颇为不爽地抽走对方嘴上的烟,夹在手里直接点燃,抽完一口后准备和渡酒一样故技重施,却被望月慎直接躲开了。
“你不如把那根烟直接还给我。”望月慎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说:“我昨晚说过吧,有光的地方肯定有影子,你利用怪异去吞噬怪异,是想养出什么?”
“那是我的事。”理智回笼,琴酒斜着眼,看着指间的云雾升腾而上,烟味弥漫笼罩了两个人。
望月慎察觉到一丝疲惫,琴酒是性格很烂的人,他原以为很清楚了,但是再次亲身体验,还是会心中涌现出疲惫与厌倦。
彻头彻尾的糟糕透顶。
多疑敏感,恶劣自我,近乎病态的掌控欲,为了事情能够向预定轨道发展,可以做出各种事,道德底线薄弱,或者说基本没有,警惕且不信任任何人,哪怕是自己也不会完全相信。
当然,他自己也不遑多让。
明明都是烂人,没什么好去指责的,但是当自己准备开诚布公好好交流的时候,直接了当的态度仍旧让人心头一梗。
“要么哪里也别去,要么我和你一起。”
琴酒将烟塞给对方,也许是感觉到刚才的话有点强硬,语气稍有缓和。
望月慎接过烟,面无表情地抽了两口,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徒劳无力的感觉,就像手握沙子一样,越握越紧,却还是只能看着全部渗出,一滴不剩。
如果他们之间真的存在可以被称为爱的感情,那种微薄如同雪上浮光一样的感情。
磋磨之下,也会被这样消耗殆尽吧。
他们说不定会真的走向反目成仇的那天。
他不想看到那样的结局。
“你从来没给过我选择,看似是选择的权利实际上不过是将我的意愿歪曲扭转向你想要的那个。你说你要离开的时候,我不知道,看似好像给我留下了两个方向,一个是离开,一个是留下,但实际上我不可能留在那里,那里是泥沼,是你不想留下来的地方,你没再回去过对不对?”
琴酒垂眸,“对,我没回去过,故地重游,你不觉得是一种很可笑的无聊行为吗?”
“那你为什么要抓着我这么个故人不放?”望月慎自嘲地笑笑,“那滩烂泥里出现的一切你都不想再看一眼,那么没必要再管我去哪里不是吗?”
“让我直截了当说清楚吧,因为我是你没能握在手里的一股力量,我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工具,能达成你野望的最好存在,你自然不会放手,你难不成真觉得我们之间有爱那种情感吗?”
望月慎直视着那双眯着的眼睛,神情平淡,没有任何波动起伏。
他的话是最锐利的刀剑,将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赤.裸地切开,流淌出一地的血。
明明没有讽刺的话,甚至是刺向自己的一把刀,但是对于琴酒而言,他却微妙地感受到了那股疼痛。
昨夜种种不受控制地翻涌在脑海里,拥抱,亲吻,混乱,狼狈,鼓胀,动摇,一切一切都那么清晰,满足感像是一块吸满水的海绵,而现在那块海绵被望月慎用利刃划烂,像个垃圾扔到面前。
用不甚在意的语气说:“看吧,就是这样。”
微妙的刺痛,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真的,琴酒不承认自己抓着故人不放,是因为那种可能存在的无聊情感。
可以有欲望,但是不能有情感。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一句话,琴酒从很小就铭刻在心的一句话。
“嗯,是啊,的确是这样。”
他听到自己这么回答着。
闻到熟悉烟味本该带来冷静的时刻,琴酒察觉到情绪异常烦躁,有一种无法掩饰的烦躁。
“我尊重你的选择,也尊重你的行为处事,所以现在很认真地劝你,你不止和我一个人睡过对不对?你对那些人也能有欲望不是吗?回想下好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欲望没什么区别。”望月慎指节发白,以极端过分的冷静开口,眼眸里也闪着无机质的光芒,“欲望都是一样的,□□,掌控欲,没什么区别,你只是混淆了两者而已。”
琴酒忍无可忍地捏住对方的脖颈,直接将人压倒在沙发上,力气很大,让望月慎瞬间失声,瞪大眼睛。
“你的意思是,要换一个人去试试确认自己咯?我能这么理解吗?”
他在压不下去暴戾情绪的时候,想起来藏在昨夜满足里的某种不满,望月慎似乎从来没显示过他本人的欲望,他永远都是这么“干净”,无欲无求,哪怕有在乎的也算不上欲望。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其实换一个人对他做这些,他也无所谓?
结束后也能冷静地说出这么一番话?
比如如果那个烂人富二代手段能隐晦点,不那么肮脏地摊开,也能直接达成目的?
“咳咳咳,你在说什么……”他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抓住琴酒有些凌乱的头发往后一甩,自己则是终于摆脱了桎梏。
“脏死了,我为什么要和别人做这些。”
他的话里透出确切的厌烦,是真心作呕,也有一次一次磋磨下的倦怠。
彻头彻尾的糟糕透顶。
上床发生关系这种事,就是彻头彻尾的糟糕透顶,令人本能作呕的肮脏。
望月慎根本不热衷,甚至不想伪装半点期待,如果对象不是琴酒,他甚至不会让一切发生。
压进冰面以下的情感再次扭曲升腾,他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又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把事情曲解到别的地方了,琴酒总是这样,把事情曲解到有利于他的方向。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死一样的沉默。
门铃扩音器里的声音有些失真,“先生,您的手下过来了。”
然后是有些熟悉的声音,“大哥,你要的行李箱,我收拾过来了,按照你的交待,我是戴着手□□的,没碰到里面的东西。”
琴酒烦躁地按了下眉眼,“滚。”
“啊?……哦,好,大哥。”
望月慎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是他的行李箱,他的衣服在里面。
“等等,别走,把东西放——”
望月慎说着就要打开门,但是话被直接打断了,从身后跟过来的身影直接了当地抓过了自己的脖颈。
就那么扭着身体,阴影覆盖过来,粗暴不得章法的吻也随后落下。
躯体被施压重重砸向门板,声音盖过了接吻时的呜咽,也盖过了失真的话语。
“暂时不需要那个行李箱了。”
如同昨晚的烈酒混合着碎冰当头浇下,熟悉的杜松子香味将人团团包裹,阴影盖下,无法挣脱。
有些失神的瞳孔被半强迫地抬起,灰色眼瞳在此刻澄澈得近乎透明,如同一块碎冰,干净且不含任何杂质。
征服欲,占有欲贪婪地混合在一起,也许其中夹杂了爱欲或者其他的欲望,但是心情却膨胀起来。
要把高高在上的神明从云端扯下来,染上自己的颜色,摧残玷污,由白色的冰揉碎后变成掌心里的一滩污秽,只有这样,那无限膨胀,想要拆吞入腹的欲望就能得到满足吧。
作者有话说:
ps:阿慎还真就挺无欲无求的,而且很冷淡嘛,就还……蛮让人没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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