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问伏特加最害怕什么。
那大概是被琴酒抛弃, 然后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注意,最害怕的事首要是被琴酒抛弃。
他这条命是琴酒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哪怕是死,他觉得自己也要死在大哥前面才行, 那样才算还了大哥一条命。
现在, 大哥不在,居然都有老鼠这么光明正大地进大哥的房子里了, 伏特加额头青筋暴起, 不管这个人是谁, 他都不会轻易放过对方的!
伏特加虽然在有大哥命令的时候懒得动脑子,但是警觉性并不算太差, 尤其是涉及到可能暴露身份的情况下,他屏住了呼吸,举着枪悄然无声地滑进了门后,期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种潜入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哪怕潜入后眉心对准了枪口, 脸色也不会变,但这一次——
伏特加张大嘴, 表情惊恐, 手里的枪差点都没拿稳。
提问,看到自己最尊重仰慕的大哥半裸着上半身和另外一个半裸着的男人躺在一起, 这时候该怎么办?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一幕,沉默了。
脑子里简直被炸开了一朵蘑菇云。
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这他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大哥吸高了和人乱搞鬼混??
不不不, 这不可能, 怎么会呢, 大哥从来不碰那种东西的, 鬼混的话, 就更不可能了,大哥的戒备心不允许他和陌生人这样啊。
这个男人他根本不认识……
可是,要真是大哥的床伴,自己不认识也挺正常的吧……
不对不对,怎么就非得往这方面想了,大哥不是那种人!!
伏特加现在一头雾水,不怪他会想这些,毕竟衣衫不整的大哥和另外一个男人滚在一起,半个身体都搭在大哥胸膛上,甚至可以说几乎要侧着身体缩进怀里,而大哥更是毫不嫌弃地把手搂在对方的腰上,另一只手则是按在那个男人的侧脸湿发附近。
就算不能说暧昧,只能说也过分亲密了。
——冲上去把两个人分开喊醒?然后被大哥抬手一枪爆头?
——默不作声地等着两个人清醒?然后大哥醒过来恼火自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又或者当做自己从来没来过?好像能保住自己在大哥心里的存在以及不会犯错的只有这种办法了吧……
但是这样的话如果有危险怎么办?
伏特加感觉耳边听到了世界分崩离析的声音,啊,为什么要让自己撞上这种事啊,这简直比撞上两个人正在发生些什么更恐怖啊。
至少那个是短痛,这个是惴惴不安的长痛。
伏特加觉得长痛不如短痛。
但是最后还是选择了长痛,内心稍微带着点侥幸,假如大哥没发展呢,他按照原痕迹退出了门,然后躲到能监视这间别墅远远的地方当着合格的保镖。
琴酒要醒来的更早一点,第一时间检查了下旁边的人究竟还是不是活着的,然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口,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那种划破动脉的致命伤居然连疤痕都没留下。
如果不是确认自己割破血管了,他几乎要怀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既然能变成那种样子,甚至还可以在半空中张开翅膀,那么也根本不能用常理来思考吧。
脱离了正常范围的展开,完全不能用常理揣测的事实,琴酒久违觉得头疼,不知道是因为世界观的混乱还是之前的冲击,他撑着额头揉了揉眉心。
“望月慎……”
他将这个名字在嘴边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是哑着声音说了出来。
在最后一个音节吐出后,琴酒垂首看向仍在沉沉睡着的青年,他看起来和平时很不一样,粗糙的指腹忍不住滑向细长苍白的脖颈。
脸上裂开的纹路还没有完全闭合,在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应该是睡着的状态,毕竟起伏开合的幅度很有规律。
平时就是一副无表情的样子,冷得像块化不开的冰,所有表情被剥离的昏死状态,却莫名其妙没那么生性漠然,反而因为苍白得像个纸人,湿透的灰色被染成深色,显出几分病态的脆弱。
也许是因为看不到那双空洞的眼睛吧。
琴酒其实一直搞不懂这家伙到底想要什么,虽说共情能力很差,但是对于这种总是一直在逃避的人,他更是完全想不通。
过着苦行僧一样对自己鞭策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吗?
如果不能肆意妄为,将所有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呢。
说句很俗气的话,为自己活下去,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吗?
“到底在想什么?”
心里所想,不自觉在嘴边也说了出来。
但是说出口的那一瞬间,琴酒就后悔了,他嫌恶地皱了皱眉,然后视线偏移,立即从望月慎身上移开了,算了,这家伙究竟变成什么样都和自己没关系。
他现在很清楚根本不可能杀死望月慎了。
当然绝对不是那些怪异口中什么神明之类的,也不是因为他替自己续命这种矫情的理由,而是他已经没兴趣了,望月慎是个什么东西,他已经弄明白了,不能为自己所用,也不能成为合作伙伴的家伙。
毫无用处。
他们不是同类。
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在望月慎身上浪费时间,毕竟要完全杀死这家伙很麻烦。
要回到正轨上,一个望月慎而已,他完全没办法说服自己为这家伙再冒一次险,况且这个人对自己而已,也没有背弃理智的吸引力。
琴酒撑着地板站起身,他扫了下身上的灰尘,想起来旁边这位似乎是个洁癖的主,将人抱起丢到浴室的浴缸后,他从安全屋里摸出烟,冷着脸用打火机点燃,烟雾氤氲出如同乌云一样的色泽。
他握紧自己惯用的枪支,一根烟结束,这才找回一点回到自己熟悉范围的安心感。
琴酒有很多安全屋,其中一部分是自己会去光顾的,剩下一部分全部交给伏特加打理,当然最为隐匿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间别墅他没来过,但是不代表他看不出来门口有些特殊的痕迹,这种脚印绝对不可能是怪异的,只有人才能弄出来。
有人在门口徘徊过?
琴酒皱了皱眉,第一反应朝着浴室望了过去,他在思考这个状态带着望月慎能不能顺利转移,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那不要太简单。
但是望月慎怎么办呢?
就这么丢下不管吗?
虽说他不是人,就算被仇家或者敌人之类的抓住,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在门口徘徊过的人绝对看到了自己和他躺在一起的场景。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没行动,但是琴酒一向多疑且谨慎,他素来会做最坏的打算,会做多种方案作为后备。
要把望月慎当做诱饵就这么抛下吗?
琴酒握着枪,潮湿的长发垂落在身上让他心情更加阴郁,脸色也难看到不行,甚至周身隐隐爆发出一股杀意。
理智告诉他,现在把望月慎这个累赘丢下来是最好的,毕竟他不是人,怎么都不会太糟糕,就算在最糟糕的事情发生前,他也有把握再把人带回来。
但是对于望月慎的了解告诉他,这家伙绝对不会再释放出那种形态,至少不会为了自己的生命危险释放出。
“啧,真是麻烦。”
虽说有所纠结,但实际上的时间也不过才一分钟不到,他随手从柜子里掏出自己的衣服,套在身上,又取出另一套朝着浴室走去。
他最终决定还是带望月慎一起走。
自己和他的命运共同体还没解绑,至少现在不能让他遇到不能行动的危险。
一并拿过去的还有醒脑针这种清醒剂,带着一个昏死状态的家伙转移太麻烦了。
他还是觉得望月慎清醒状态下稍微有用点,不过都不如那种扭曲非人形的他有用。
傲慢如琴酒,在内心毫无波澜地评价着。
浴室门被推开,蓬头下不停流淌的水,只有暖黄的灯光在水的折射下摇摇晃晃,正如扶着墙壁瓷砖的那人神智,在岌岌可危的边缘。
“还以为要给你用上点什么,醒的挺早。”琴酒咬着烟,不客气地说。
望月慎周身升腾起白茫茫的雾气,那并不是热水带来的,而是他的超高体温在蒸发着从蓬头落下的冷水,他此刻像是一个巨大散热的器械,不停用水冷却着过高的功率。
“你这么着急是发生了什么嘛?”望月慎扶着墙,潮湿的归发粘附在他的脸侧,因为冷水冲刷的缘故,显得苍白冷硬。
“转移,别浪费时间。”
琴酒顿了下,语气有些不爽,熟悉的,倨傲的,冷漠的那张脸映在眼瞳里,让他颇为不满意,表情也带上阴翳。
望月慎捋了下潮湿的头发,露出前额,蓬头不间断地洒下冷水,像是一条奔涌的河流,连绵不断,淅淅沥沥。
他犹豫了一会,摇摇头,“你自己走吧,我们没必要再牵扯不清了,你的事情影响不到我,毕竟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会和别人说。”
而后又补了一句,“如果你担心绑定的事,现在留在你体内的力量足以恢复你的身体。不用担心太多受伤的事,而且,那个……应该也持续不了……太久。”
他冷漠平静的样子,又像是一块化不开的冰了。
琴酒忍无可忍地打断了这番话,他甚至没去思考自己为什么生气,他踏进了蓬头洒下的冷水范围内,像是从天而降的一场雨,将他整个人都弄得潮湿黏腻。
碧色眼瞳里此刻晦暗不明,像是积蓄了一场风暴在里面。
他一把抓住湿淋淋的那个人,拧着一抹笑意,“呵,你凭什么命令我?”
望月慎不解地看向对方。
那一瞬间的冲击,好似海水涨潮,又像是河水决堤,琴酒被理智压下去的混乱再一次席卷而来。
“不,不是命令,只是觉得没必要了,我和你没必要继续这样绑定。”
淡漠到可以称之为恐怖的话语,完全没有任何波澜,像是一潭死水,死水不会为任何人泛起涟漪。
他捏着对方的手腕,将一股潮腻的触感带了过去,感受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高温,炙热滚烫。
望月慎垂下眼角,颤抖的水珠挂在睫毛上,一点一点抖落下去,却永远无法打湿那双眼瞳,白雾弥散的室内,他发怔地望向虚无的地方,空洞的灰色里荡出点暗暗的沉色。
琴酒强迫性地捏着那张脸让对方抬起头来,挂着水流的苍白脸庞在呼吸起伏间透着疏离与阴翳。
琴酒抿着唇,冰冷的水流下他发觉自己刚才的做法有多不可理喻,真是疯了才会那样。
和不是人的苦行僧在一起呆久了,果然思考方式也被带偏了,他现在一个人转移才是最佳的。
望月慎看着被琴酒丢到一旁的干净衣服,心口一紧,矛盾的情绪充斥在每一个毛孔里,没必要,不是吗?
距离靠得极近,呼吸可闻,甚至对方咬着的烟都能碰到侧脸的肌肤,但是视线却怎么也没交集,无处不在的矛盾。
“嗯,你的判断非常正确。”
琴酒冷笑着,他吐掉嘴里的半截烟,用鞋尖彻底碾碎。
他大力甩手转身,望月慎猛地偏开脸,两个人的唇瓣有短暂的接触,潮湿与潮湿混合在一起,黏腻又冰冷。
望月慎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离开,然后将脸埋进手里,吐出点混合着湿意的叹息,说着只有自己能听懂的模糊声音,“渴求那种东西是不对的。”
作者有话说:
这两个人其实都挺心口不一的,发现没。
哦,推荐一部四月新番《跃动青春》,看这部番的时候,感觉我这种阴暗的成年人都被青春的光芒给净化了,就那种自己得到了洗礼的感觉!!(强推!!非常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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