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有八个大宫女。

  为首的四个,分别用春命名。

  春华,春花,春红,春丽。

  她们的名字很是相近,允礽也懒得改。

  每次想起谁,就叫谁的名字。

  春华将太子殿下的短鞭取走,又悄然地带人去布置四皇子暂住的居所。

  允礽正站在铜盆边洗脸,声音含糊不清,还带着一点紧张。

  “……阿珠不会,觉得害怕吧?”

  贾珠抱着正在玩鲁班锁的四皇子,无奈地说道:“殿下,洗脸的时候,就莫要说话了。小心将脏水吃进去。”

  有时贾珠都不知说些什么好。

  殿下是在试探他吗?

  纵然将这一切掩饰得再好,连血迹都囫囵擦过,又为何留下短鞭这么大的破绽?

  允礽抬头,嗷呜嗷呜地用帕子擦了脸,随手丢到一边,又赶忙回到了软塌,眼瞅着已经情绪安定下来的小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允礽,“太子哥哥~”小孩的声音就是甜,允礽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但还是将允禛给推了出去,自己抱住了贾珠。

  在软塌上打了个滚的允禛也不生气,躺在软塌上,抱着鲁班锁玩得起劲。

  贾珠刚想吐槽太子殿下怎这般欺负小孩的时候,允礽盯着允禛玩着的那个鲁班锁,突然说道:“我从前,也曾有个非常喜欢的鲁班锁。”

  贾珠一顿,神色变得柔和了起来,“是,保成将那个送给了我。”

  太子饶有趣味地说道:“还在吗?”

  贾珠失笑,“你送给我的东西,怎么会不在?不过,当初你送给我这般多东西,却是每一个都盖满了章子,那会,我就该知道殿下可真是个……”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笑得更加开心,“是个容易嫉妒的人。”

  太子刚想给自己辩解,又低头看着刚刚被自己推走的四弟。

  论岁数,四弟比他还要小几岁呢。

  ……容易嫉妒就容易嫉妒罢,阿珠总是要说些叫人难堪的大实话,可坏。

  太子一边嘟嘟哝哝的抱怨,一边将贾珠抱得更紧。

  勒得贾珠有些难受。

  贾珠挣扎地看向窗外,外头的天色已经全黑了。

  夏日本就是白日长,夜幕短。

  贾珠一看到外头的黑色,便晓得他因为这突发的事故,已经在宫内多待了许久,忙说道:“殿下,这时辰这般晚了,我可得回去了。”自从他们的岁数逐渐增长后,贾珠留宿毓庆宫的次数就越来越少。

  尤其是今年上来,贾珠一次都没留过,这实在是叫允礽郁郁。

  他抱着阿珠的胳膊,惆怅地说道:“阿珠啊阿珠,你就不能留在这吗?”

  贾珠耐心地说道:“从前岁数小,也便罢了。可我已经上了十岁,再留在后宫,就不合时宜了。”毓庆宫所在的区域,与真正意义上的后宫虽有一段距离,可本质上,也的确是不合适。

  允礽自己是不在乎,却不能叫贾珠处境麻烦,到底是蔫吧地将人送走了。

  且还因为时辰太晚了,贾珠都不肯太子殿下亲自来送他,故而,太子只能更加郁闷地抱着允禛站在殿门口,目送着贾珠一行人离去。

  贾珠一走,这毓庆宫内好似安静下来。

  允禛似乎也感觉到了不一般的气息,连玩着手中的鲁班锁都不太/安心,趴在软塌边坐了一会,又小心翼翼地蹭到了太子殿下的身旁,“太子哥哥,不高兴,吗?”小孩现在说话不会抽噎了,但这声音还是堵堵的,带着鼻音。

  允礽斜睨着他,伸手将这小孩勾到自己的怀里,恶趣味地说道:“你知道孤方才出去,做了什么吗?”

  允禛疑惑地摇着小脑袋。

  允礽:“那老奴才过来,想要将你带走,话里话外说我不告知承乾宫一趟就擅自带走四皇子,是不合礼数,不够周全。孤呢,听着心里不高兴,就抽了她一顿。”他说这话的时候,小脚丫还一晃一晃,略带着恶意的嘲弄。

  允禛坐在允礽的怀里,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允礽见状,撇了撇嘴,“你不会觉得孤做得太狠了罢?”

  允禛有点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袖子,不知道为何,在方才那个好看的大哥哥走了后,太子哥哥给允禛的感觉,却好像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就好像……就好像,那个大哥哥在的时候,太子哥哥是安全的。

  可一旦他离去了,太子哥哥就不再……那么安全了。

  小孩是敏感的,对危险的气息,总是能敏锐地捕捉到。

  “……太子哥哥的手,会不会痛啊?”允禛嘟哝着说道,“打人,可疼了,打了,自己也痛……”

  他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肉手,好似是之前也有过这样的遭遇。

  允礽微愣,嗤笑了声,嘲讽地说道:“谁像你这个小傻子,你打人用东西打,作甚用自己的手?果然是这样的小笨蛋,才会将自己弄得这么尴尬。”

  允禛生气啦。

  允禛嘟着嘴,背过身去,就留着个小背影给允礽。

  允礽哎嘿了声,伸手戳了戳允禛,“你这小家伙还会生气?方才不还是哭唧唧的吗?怎么眼下不哭了,胆子还这么大,敢朝着孤发脾气了?”

  允禛慢吞吞地说道:“禛儿没朝着,太子哥哥发,脾气,禛儿自己,生气。”

  “这不就是生孤的气?”允礽挑眉,将这小东西一把扛上了自己的肩膀,朝着里面走,“今儿你就在孤这里住一晚,明儿的事情,明儿再说。”

  “看在阿珠的面上,孤会给你出出主意的。”

  允禛的小肚子顶着允礽的肩膀,整个小人一晃一晃的。

  呜呜,难受。

  毓庆宫内。

  深更半夜的时刻,正是鸟雀皆无声,连着外头的月光都显得无比的幽暗。

  无风的夜晚,淡淡的云雾遮盖了星月,只留下些摇曳的暗影。

  “呜呜呜……”

  偏殿,有走动的声音。

  “呜呜呜呜呜呜……”

  春华抱着四皇子走来走去,焦头烂额的,却怎么都安慰不了这夜半哭啼的孩子。他们这宫中,除开太监总管和一位管事宫女外,其余的宫女太监的岁数都在十几二十来岁,年纪并不十分大,可没有这种哄孩子的经验。

  四皇子原本睡得好好的,可到夜半,却突然啼哭了起来。

  皇子的哭闹声吵醒了在外面守夜的宫人,消息很快就传到春华的耳朵里,她忙赶了过来。可是,这件事,纵然是八面玲珑的她,做起来也不怎么顺手。

  四皇子还是哭闹得厉害,怎么都止不住。

  因着太子殿下不喜欢,这毓庆宫内也没老嬷嬷,春华安抚得头都疼了,只求这个小祖宗莫要吵醒了太子殿下。

  昨儿,贾小公子特地与他们说过,殿下近来歇息得不太好,偶尔多梦,要他们小心再小心,莫要叫殿下发热起来。

  毓庆宫内对太子殿下梦魇后发烧的事情可着实是担忧至极,忙记住了小公子的叮嘱。

  最不想发生什么,却还是偏偏发生了什么。

  太子殿下到底是给这动静给吵醒了。

  四皇子这哭声,可真是洪亮。

  “春华,太子爷命你将四皇子带过去。”

  殿下的贴身太监过来,立在门口颇为无奈地说道,只脸上的神情虽然不太好看,但语气还算正常。春华的心中松了口气,忙又给四皇子多穿了几件衣裳,小心翼翼地带着四皇子到了主殿内。

  原本昏暗的殿内已经点燃了烛光,在摇曳的灯火中,太子殿下正屈起一条腿坐在床头看书,脸上没什么表情,在看到春华和四皇子的时候,也只是冷淡地指了指床尾的位置,春华便小心地将穿得厚实的四皇子放到了床尾。

  这到底是夏日,哪怕是夜晚,春华方才给四皇子穿上的衣裳也有点多了,很快,就叫小孩热得有些难受。

  允禛一边抽噎着,一边软着手,试图将自己的衣服扒拉下来,费力了好久,才总算扯下来外衣,一边呜呜呜一边将衣服丢下床。

  他默默坐在床尾掉金豆子,掉了好久,才算是发现自己换了位置。

  允禛朦胧着一双大眼瞧,发现床头在看书的允礽,小孩一边呜咽着,一边朝着允礽的方向爬,总算挪到允礽的边上,他像是累极,也像是怕极,将整张哭得难看的小脸啪叽埋在了允礽的袖子上。

  太子平静的表情有些崩裂,嫌弃地皱起了小脸。

  哇哦,刚才四弟哭得满脸都是脏兮兮,这么一趴,这衣服不能要了。

  四皇子用太子殿下的袖口盖住自己的肉脸,又呜呜呜了好一会,才逐渐安静下来。

  躺着躺着,又睡着了。

  哭,对小孩来说,实在是太费力气了。

  待四皇子真的睡着了后,太子才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春华小心翼翼地上前来,示意要抱走四皇子,允礽朝着她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将他的小脸擦擦,放着就成了。”

  不过他还是嫌弃得换掉了自己一整套衣裳。

  四皇子只除了在被人擦着小脸的时候,才有不安地哼哼,被放回去后,又不动了。允礽待重新有了困意后,这才叫人熄灭了烛光,重新又躺了下来。

  小孩的身体实在是暖和,烘得允礽的左胳膊也有些热乎。

  允礽躺在床榻上半睡半醒地想到……

  可恼啊,他也能给阿珠这么暖身体,为何偏偏睡在他身旁的不是阿珠,而是允禛这个烦人的爱哭鬼呢?

  如果是阿珠,那该多好?

  允礽一边有些生气,一边又有点美滋滋,虽然也不知道哪里可美了,到底也睡了过去。

  当然,第二天,允禛赏了床单一泡尿这样的事情,就也是顺理成章了。

  谁让毓庆宫对于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不够多,昨夜小孩夜半梦啼时,不知道要带着他去哄哄呢?

  于是乎,贾珠入宫来陪太子读书时,不仅收获了一位还在生气的太子殿下,也收获了一只被绑在桌子腿上的四皇子。

  四皇子今日的衣裳,是春丽从殿内翻出来的,属于从前太子殿下的旧衣服。放在允禛的身上还算是合身。

  而在他的肚子上,一捆绳绕了又绕,将他结结实实地固定在了桌子腿上,

  被绑起来的四皇子看到贾珠后,高高兴兴地冲着他打招呼,丝毫没有自己被捆起来的艰难,手里甚至还抱着昨天的玩具。

  贾珠沉默了片刻,“……这是怎么了?”

  格图肯和曹珍都坐在太子殿下的身后,朝着贾珠挤眉弄眼,示意太子殿下从来的时候就一直是这个郁闷的表情,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惹得太子殿下不高兴了。

  允礽难以启齿,狠狠地瞪了眼还坐在桌子底下乐呵呵的允禛,到底是心中不忿,朝着阿珠招了招手,让阿珠凑近一些,这才愤怒地和阿珠咬耳朵,“他在我床上尿尿!”

  贾珠闻言,先是惊讶了一刻为何允禛会在允礽的床榻上,紧接着,便没忍住扑哧笑出来。

  “啊啊啊啊阿珠你怎么可以笑呜呜呜呜……”

  太子殿下委屈了,差点变回一号喷壶。

  这肆无忌惮发脾气的模样,叫身后两个伴读都瞠目结舌。

  纵然他们知道太子殿下与贾珠的关系好,却也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相处。

  贾珠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尴尬地凑过去,赔礼道歉地说道:“是阿珠错了,是四皇子……没忍住的错。”

  近来贾府多出了宝玉的存在后,贾珠方才知道养一个小孩的麻烦。

  每晚都要记得看顾着小孩,带他起来处理,若是等到后半夜去,那肯定又要在被褥或襁褓上画地图了。

  “……不过,是不是宫里头,忘记了要带他起来了?”

  贾珠更加小声地说道。

  允礽郁闷地板着小脸,这也的确是如此。

  他喜欢年轻的宫人,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全都是长得好看的。除了太监总管和管事宫女外,毓庆宫内没有老嬷嬷,自然也不会懂得这些学问。

  贾珠顺毛撸了好久的太子殿下,这才叫他在师傅来之前,堪堪恢复了些情绪。

  可师傅一进来,还是被坐在地上的四皇子给唬住了,那会贾珠正蹲在地板上给允禛解开绳子。

  奈何允礽之前带着这小崽子来这里,看着他仍然乐呵的呆瓜模样,又想起他早上在自己床榻画地图的事,气恼将允禛捆起来的时候动作过□□猛,眼下连太子自己也找不到这解开的头在哪。

  解了半天,允礽没耐心了,他朝着玉柱儿说道:“去外头取把刀来。”

  玉柱儿应是,转身就出去了,半晌,取着把匕首回来,小心地说道:“外头的侍卫佩戴的刀具对太子爷而言还是重了些,便给了奴才这匕首。”

  匕首也成,允礽拿了过来,亮起刀刃,唰唰地割开了绳子。

  那新师傅看得差点要叫出来,奈何太子殿下连头也不抬,将绳子都扯开后,又随手将匕首插了回去,顺手丢给了玉柱儿,“送回去罢。”

  眼瞅着这场闹剧结束,新师傅这才咳嗽了一声,“太子殿下,四皇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允礽看都没看他一眼,拧着允禛的小肉脸,没好气地说道:“这次是给你的教训,要是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丢给太皇太后,让太皇太后去整治你。”

  允禛露出个怕怕的小表情,转身将小肉脸埋在了贾珠的怀里。

  尽管太皇太后现在看起来非常仁慈,早就没有当初的煞气,可是这些皇子皇孙们在太皇太后的跟前,还是老实在在,不敢乱来,仿若是老鼠遇到猫,像是遭了天敌。

  新师傅左看看,右看看,咳嗽了一声,叫人加了一套桌椅。

  这倒是有宫人应了。

  允禛就这么跟着允礽上了课,新师傅在太子殿下无视了他后,也清楚自己并不得人喜欢,也就安分上课,并未再说什么。

  允禛听不懂授课的内容。

  他被加座在贾珠的身旁,贾珠将自己的东西分了点给他,尤其是纸和笔。允禛的个子还太小,想要看到桌面还是难了点。他索性跪在椅子上,又趴在桌上,提着贾珠给他的毛笔认认真真画了起来。

  贾珠在空余的时刻看了一眼,只发现那上头都是些乱涂乱画。

  允禛似乎对自己画出来的东西非常不满,撅着小/嘴将这张纸丢到边上去,又蘸着墨水,慢吞吞地开始涂抹起来。

  贾珠只看了几眼,就没再看。

  他在读书上是这几个人里面最认真的。

  不过,有些时候,这读书也是需要看天赋,尽管太子殿下不太喜欢这些经典,可他在课上只要听得进去,就没有背不出来的。其他两个伴读就没有太子殿下这样的能耐,在功课上还是略逊一筹。

  待到午间,宫人们端来垫肚子的东西。

  允礽咕噜噜喝完了茶水,只觉得早晨的朗诵都快将他的喉咙都干涸死了。待缓解了干渴后,他起身走到允禛的身旁,将小孩提了起来,看着他被墨染得脏兮兮的小手,无可奈何地说道:“你到底要将自己糟蹋成什么样子?快些跟着春华去洗手。”

  从昨儿到今儿,允礽已经数不清楚自己究竟将这句话念叨了多少遍。

  允禛老老实实“哦”了一声,就被春华给抱走了。

  贾珠正起身,看了眼允禛画出来的东西,起初,他的表情有些疑惑,似乎是辨别不出来这到底是画了什么,但过了一会,他忍俊不禁,对着太子殿下说道:“殿下,你来看看四皇子画出来的东西。”

  允礽方才只扫了一眼,发现那不过是鬼画符后,就没继续看下去,眼见着贾珠叫他,这才又看了几眼。

  允礽看了又看,匪夷所思地说道:“允禛画出来的这东西……是我吗?”

  贾珠捂着嘴,轻轻咳嗽了几声,“看起来是这样的。”

  允礽险些要怒吼起来,盯着那上头的东西,“孤什么时候是一只……这是什么?这是会喷火的龙吗?”不,那看起来更像是一条蜿蜿蜒蜒的蛇,只是出于自尊,允礽是绝对不会承认允禛画出来的是蛇!

  那白纸上,正画着一条蜿蜿蜒蜒的……会喷火的龙……吧,龙正翱翔在天上,其中一只龙爪子抓着一个……小人?那几根线条组合起来的小人,应该是四皇子吧?

  然后,在那条龙的前面,还站着一个人——说实在的,人要怎么站在半空中呢?这显然不合理——然后,伸出一只手,在抚摸着龙的脑袋。

  这构图非常简单,却因为允禛的画技堪称“奇妙”,最终勉强能认出来的,也就这些。

  至于边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图案,贾珠就实在是辨认不出来了。

  那头,被洗干净的四皇子正好被春华抱了过来。

  太子殿下凶巴巴地将允禛抢过来,举着小孩的腋下把他高高举起来,“禛儿,说清楚,你刚才画的是什么?”

  允禛的脸上有一瞬间闪过了各种紧张的小表情,在看到太子指出来的是什么后,小孩整个放松了下来,身体也不紧绷了,轻飘飘地挂在了允礽的手上,像是一团软软的团子,“太子,二哥,禛儿,还有大哥哥!”

  说到最后,他有点激动地看向贾珠。

  在允禛的心里,这个出现在太子身边的大哥哥,是能够给二哥止火的好人!

  允礽对摸他脑袋的人是贾珠并无不满,他不满的是别的,“你说清楚,你画的我到底是条龙,还是别的什么?”

  在太子殿下凶巴巴的话语下,允禛小小声地说道:“是龙……”

  飞在天上的,除了是龙,还能是什么?

  太子舒服了。

  他把四皇子夹在自己的腋下,“那去吃饭吧。”

  允禛茫然地被太子殿下夹出去。

  贾珠落在后面,曹珍和格图肯总算有时间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今天四皇子会跟着太子来上课?

  贾珠自然不好把真实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便只说道:“太子殿下昨日在路上遇到了四皇子,觉得四皇子可爱,便想要与四皇子多多相处。”

  他并不太会撒谎,说出这话的时候,耳根有点发红。

  两个伴读与贾珠还算熟悉,从未想过贾珠会骗自己,就也半信不信地认下来了。

  只是还未等他们安安静静地吃起东西来,殿前又有了些许喧哗,过了一会,大宫女春华脸色有些难看地进来了,轻声说道:“太子殿下,皇贵妃正在门外。”

  皇贵妃?

  刚举起筷子的格图肯看了眼坐在允礽身旁的允禛,用胳膊捅了捅曹珍。

  曹珍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贾珠。

  皇贵妃都亲自过来了,那之前贾珠说的话……就不能相信了。

  这其中肯定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东西,不然,皇贵妃怎么会……太子殿下是做了什么吗?

  也不怪他们这想,实在是太子殿下的能耐叫人害怕。

  允礽听了春华的话,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他看着坐在他边上的允禛,小孩在听到春华的话后,就连饭也不吃了,低着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从滴落的水渍来看,倒也知道这小孩又在掉金豆豆。

  允礽冷脸将筷子丢到桌上,夹着允禛站起来,抬脚就往后殿走,“春华,去和皇贵妃说个清楚,说孤已经带着允禛去了乾清宫。”

  “如果娘娘想要带走允禛的话,那就让她去乾清宫找阿玛吧。”

  春华的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应了下来。

  太子走得急,贾珠看着殿下的身影消失,沉默了片刻,对要转身的大宫女说道:“春华,我与你同去吧?”

  春华虽然流露出一丝感激,却还是摇头说道:“小公子还是莫要沾染这些事情罢,太子殿下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贾珠出面,自然是能给春华分担,可要是叫皇贵妃记恨上了贾珠,那春华也吃不了兜着走。没看刚才太子爷什么都没和贾小公子说,便是生怕小公子沾染此事。

  贾珠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春华,你觉得这宫中会有秘密吗?”

  春华微愣,就听到贾珠不疾不徐地说道:“这宫中的秘密,是算不得秘密的。就算当时不知道,可眼下,皇贵妃娘娘会直接找上门来,想必就已经知道了昨夜的来龙去脉。”

  当时太子殿下就已经下了封口令,贾珠也想相信毓庆宫的人是不敢背叛太子殿下。

  可是,当初毓庆宫都能出了小德子的事情,又则怎能保证这一次也时候如此?

  再加上……昨夜,贾珠发现允禛的地方实在是太靠近承乾宫了。皇贵妃要是真想查出来,或许也不难。

  而且,永和宫内,也未必不知道此事。

  贾珠的话,叫春华沉默了。

  而在这片刻,贾珠已经迈步往外走去,春华见了,急忙追赶了上去。

  走到殿外,贾珠果真看到了守在殿外的皇贵妃娘娘。

  今儿皇贵妃穿着一身淡红的衣裳,间或点缀着红艳的花蕊,越发将皇贵妃衬托得有些病弱。可她是正装出席,如此肃穆正经,叫贾珠见了,心中微微不安。

  他有些担忧起太子。

  但此刻,贾珠只低着头,在皇贵妃的面前跪下行礼,朗声说道:“皇贵妃娘娘,太子爷眼下并不在殿内。”

  皇贵妃的脸上并无一直带着的笑意,她冷漠地看了眼贾珠,“你说殿下不在殿内,究竟是真的,还是托词?”

  贾珠低头,“回皇贵妃娘娘,自然是真的。”

  皇贵妃:“本宫要进去。”

  贾珠忙动了动,拦在皇贵妃的身前,“娘娘,这是太子殿下读书的地方,无故怎可擅闯?”

  皇贵妃冷声说道:“无故?太子带走了我儿允禛,一夜未归,又打了我承乾宫的奴才,本宫隔了一夜来此,已经是足够给太子颜面了。给本宫让开!”

  贾珠还要再拦着,皇贵妃却已经抬脚走了上去。

  她身后的宫女们拦在贾珠的身前,不叫贾珠靠近娘娘。

  贾珠无奈,只得赶在皇贵妃的身后,叠声说道:“娘娘,娘娘,太子殿下是真的不在这殿中,某并未欺瞒娘娘……”

  皇贵妃并不听贾珠的话,待真的进入殿中,看清楚殿内的人又搜查过一遍后,她立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地看向贾珠。

  站在她身后的这个漂亮的小少年看起来并不强壮。

  他看起来并不坚毅,也并不强硬,连说话的时候,也带着柔弱之感。身上的衣袍套在他的身上,却有一种清瘦之感,带着一丝病弱。

  可便是这样一个少年,却敢挡在她的面前欺瞒于她!

  皇贵妃笑了起来,“好。”

  她道。

  “很好。”

  贾珠欠身,不卑不亢地说道:“皇贵妃娘娘,某说的真为实话。太子殿下并不在殿内,方才,他已经带着四皇子去了乾清宫。”

  皇贵妃在殿内没看到太子的时候,其实已经猜到了太子的去处。

  可在贾珠口中听到了,还是有一种眩晕感。

  莫名的,她有种一切失去了控制的感觉。

  她看也不看贾珠,大步朝着殿外走去,皇贵妃带来的太监宫女哗啦啦地跟着离开。

  在走下台阶的时候,刘嬷嬷的脸上带着愁色,“娘娘,要是太子殿下真的带着四皇子去了乾清宫,这对娘娘实在是不利。”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声,速度又很快,除了皇贵妃外,几乎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皇贵妃的脸色很难看,冷冷地说道:“若非是李嬷嬷犯蠢,会叫本宫沦落到这个的地步吗?”

  昨夜将李嬷嬷派去毓庆宫的时候,皇贵妃尚未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有几分不喜太子这样先斩后奏的行为。

  没想到,李嬷嬷是带着人站着出去的,却是被人血淋淋地抬回来的。

  跟着去的小宫女跪倒在地上,颤抖着说道:“……娘娘,太子殿下很是生气。他将李嬷嬷鞭打了一顿,还说……还说像是李嬷嬷这样的狗奴才,本就不该活着。如今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才给李嬷嬷留了一命。”

  她是亲眼目睹了太子殿下动手的模样,心中甚是惶恐,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皇贵妃听到小宫女的话,勃然大怒。

  可在暴怒中,皇贵妃又意识到太子所说的话。

  他说,“像是李嬷嬷这样的狗奴才”。

  皇贵妃冷冷地盯着地上呻/吟的血人,“刘嬷嬷,今日,禛儿去找过李嬷嬷了吗?”

  刘嬷嬷着实是不知,毕竟李嬷嬷被皇贵妃禁足了后,一直是不能出自己的房间的。可是一直以来,四皇子的身边一直都是李嬷嬷跟着,如果小皇子想念李嬷嬷,偷偷去见,也不是不可能。

  大宫女秀河颤抖着身体,在皇贵妃的身后扑通跪下来,磕头说道:“娘娘,下午时分,李嬷嬷曾叫人来寻奴婢,话里话外,是想让奴婢给她求情,请娘娘叫她早日回来。只是李嬷嬷说话的时候言辞激烈,提及……提及到了德妃娘娘,奴婢自然是训斥了李嬷嬷,叫她莫要胡言,可……那个时候,李嬷嬷是关了门窗的,如果四皇子是在那个时候去寻了李嬷嬷的话……”

  秀河这吞吞/吐吐的话,叫皇贵妃听完后,闭着眼身体微微摇晃。

  刘嬷嬷吓了一跳,忙上前搀扶住皇贵妃,几个大宫女也忙扑了过来,叠声叫着娘娘。皇贵妃捂着额头,声音略微低沉,“没想到,本宫有朝一日,竟然不是被外头那些虎视眈眈的女人给害死,而是被愚仆所坑。”

  只凭借着秀河这只言片语,皇贵妃都能拼凑出前因后果。

  想必是允禛想念李嬷嬷,所以偷偷避开了刘嬷嬷去找她,可没想到,正碰上李嬷嬷召来秀河,更甚之,可能是听到了李嬷嬷对德妃的诋毁。允禛猝不及防接触到了真相,或许难以接受,离开了承乾宫。

  在宫中游荡了一会后,又只开了小太监,去往了永和宫……永和宫和承乾宫不过一道之隔,太子离开承乾宫时,正撞上了四皇子。

  不得不说,皇贵妃几乎是猜出了所有的因果。

  “眼下快到宵禁,就别忙着折腾了,”皇贵妃缓缓地说道,“今儿的事情,已经叫本宫落下了笑柄。还不快去查清楚内情,本宫要知道个究竟,到底,是不是李嬷嬷这个蠢货!”她冷漠地看了眼地上晕厥过去的老奴,心中却恨不得她被太子给打死。

  倘若这人真死了,她才好发作。

  太子动手怎不再狠一些?

  而今日,皇贵妃虽知道自己肯定会遇到些阻力,却没想到,连贾珠这么一个小小的伴读,都敢戏耍于她!

  好,好得很。

  看来太子殿下/身边这一群人,人小,心却是不小。

  …

  皇贵妃离开后,格图肯和曹珍都不由得走了过来,露出忧愁之色。

  曹珍惊讶又兴奋地说道:“贾珠,你究竟是怎么哄骗娘娘进来查的,可多亏是你这么一遭,能叫太子殿下顺利从后头避开。”不然就算太子殿下真的能从殿后走,可要避开前头的皇贵妃,又要赶往乾清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贾珠令皇贵妃进来查,就给太子殿下拖延了时间。

  可曹珍看起来高兴,格图肯却高兴不起来。他是个难得粗中有细的,在听了曹珍高兴的叫声后,他却是摇着头,对贾珠说道:“你这么行事,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皇贵妃回过神来,要怪罪于你,你要如何?”

  贾珠:“我并未欺骗过皇贵妃,是娘娘不肯相信我说的话。我和皇贵妃本就没什么接触的机会,往后,我不去后宫便是。”

  跟在贾珠后面的春华听完了贾小公子说的话,无奈地笑起来。

  小公子说得没错,他字字句句都没有欺骗皇贵妃,可他在殿前先是表现出了殿内没有太子的姿态,却又做出一副又心虚的模样,想要阻拦着皇贵妃的入内,那对皇贵妃而言,这岂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贾小公子越是这么做派,焦急上头的皇贵妃娘娘肯定越认定太子殿下还在殿中,认定贾珠出面拦着,是不欲叫皇贵妃闯进去罢了。

  这来回的拉扯下,娘娘的火气越来越大,硬是要强行闯入……这便给太子殿下拖延了足够的时间。

  皇贵妃自然不傻,在踏入殿内,找不到太子殿下的踪迹后,皇贵妃就会立刻反应过来,方才贾珠的反应,是完全为了糊弄她。

  是,贾珠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却,每一句言行,也是假的。

  贾珠看向乾清宫的方向,缓了一会,还是没什么吃饭的胃口。索性回去,在自己的书桌坐下。他用胳膊撑着自己下颚,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书籍,也没看进去多少。

  贾珠是有些担忧小太子和皇贵妃的对峙。

  在今日之前,贾珠还是清楚允礽的想法,殿下根本就没想着要闹到皇帝的面前。虽然他是个爱在万岁爷的面前撒娇的人,可允礽也不是是时时都要找康煦帝。

  尤其是这事,这规矩,康煦帝本来就是这个贯彻者。

  可是昨儿李嬷嬷上门,今儿皇贵妃的来访,都叫太子殿下不虞到了极点。

  贾珠想起昨夜太子殿下眼角的血红,闭了闭眼,又叹了口气。

  他百无聊赖地在屋内扫了一圈,突然定格在刚才允禛画的图上。贾珠将那张喷火龙给拿起来看,这才发现除了这张外,在那底下,还有着好几张图。

  贾珠想起允禛在课上的涂涂画画,好似的确是画了好几张。他难免好奇,起身走到允禛的桌前,认真看了起来。

  在喷火龙这张下面,仍然是龙,这条蜿蜒的龙缠绕在一座……类似是床榻的地方,而一个小人躺在床上,正是被龙包围着的地方。

  贾珠默,这画的大概是昨夜发生的事情。

  再下一张,却又不尽相同。

  这整一张纸,都被彻底涂黑了。

  不,不完全是黑的。

  在左右的漆黑里,唯独中间有一道狭长的缝隙留着,那里还没被墨水所侵占。

  贾珠拿起来仔细端详,好半天,才发现,在那唯一狭长的空白处,画着一个小小的小人。小人蜷缩在中间,不想靠近左边的漆黑,也不想靠近右边的漆黑。

  它茫然地躺在狭长的空白处。

  贾珠盯着它看了好久,心中难免升起来一种淡淡的悲凉。

  他认出来这是哪里。

  被彻底涂抹的两块黑色,左边,是承乾宫,右边,是永和宫。

  而代表着允禛的小人,正彷徨地站在两宫的夹道上。

  贾珠低头将允禛刚才在课上画的东西全部都看了一遍,最终犹豫了一会,将所有的画都收了起来,招来了春华,与她低低说了几句。

  春华接过贾珠递来的画,躬身退了出去。

  …

  乾清宫内。

  康煦帝总觉得今儿眉头直跳,像是有些不对劲。下朝回来之后,皇帝就摁着自己的眉头,对顾问行说道:“今日朝中也没什么大事,却总是叫人心慌。”

  顾问行难得听到康煦帝这么问,好笑地欠身,“万岁爷要是这么说,索相闻之,怕是要更加伤心了。”今日朝堂上,康煦帝刚将索相又训斥了一顿。

  康煦帝:“朕作甚要在意他是如何想的?”他没好气地说道。

  顾问行只希望索额图能明了万岁爷的心思,莫要再辜负了。倘若索相再继续这般下去,纵然是万岁爷,也是容不了他的。

  “万岁爷,老奴……”

  顾问行的话还未说完,殿外,便有宫人进来回话,“万岁爷,太子爷带着四皇子求见。”

  康煦帝:“……”

  皇帝捂着脸,挥了挥手,示意叫人进来。

  允禛昨夜是在毓庆宫歇息的。

  这事,康煦帝早就知道。

  只是,允礽将人带来乾清宫,的确是在康煦帝的意料之外。

  ——更别说是他们两人进来的姿势。

  康煦帝单手捂着脸,从指缝看到了这个姿势,幽幽地说道:“保成,你是……夹着禛儿进来的?”皇帝这话,难得显得有些迟疑。

  允礽:“这很方便。”太子非常自然地说道。

  康煦帝很想叹气,但还是朝着那个被太子一路夹着过来,居然还能一直笑呵呵的允禛招了招手,“下来罢。被你二哥带了一路,难道不难受吗?”

  允礽大声逼逼:“阿玛难道不应该心疼我的手吗?”

  “你自己乐意。”康煦帝白了他一眼,看向被允礽放下来后踉跄着走了几步的允禛,允禛这一路上,原本的泪意早就消失了,毕竟被人一路带着奔跑的感觉,允禛还是第一回感受到。

  “阿玛,禛儿不难受。”允禛高高兴兴地说道。

  康煦帝见四皇子哪里都好,这才看向这个叫他头疼不已的太子,“保成,你早晨将人带去读书也就罢了,眼下又来寻朕,可是又惹出了什么麻烦?”

  允礽撅嘴,“阿玛眼中,保成难不成就只会惹麻烦?”

  康煦帝揉着额角,悠悠地说道:“只会这个词,或许是有些偏颇。可今儿朕这眉头直跳,实在是说不出个不会来。”

  允礽拉着允禛走到了康煦帝的边上,一手拍着小四的肩膀,大声说道:“阿玛,保成想要养禛儿!”

  彼时,康煦帝正想喝口茶水,闻言,幽幽将茶盏放了回去,幸亏是这口还没吞下,不然怕是得喷出来。

  “保成啊,怎么突然有了这新奇的想法?”康煦帝看了他一眼,“这可不是你这小子乐意揽上身的事儿。”

  “阿玛怎么说得保成像是个笨蛋?”允礽不满地说道,眉头微蹙,严肃地看着康煦帝。

  他倒也不是非得将允禛抢过来,可昨儿皇贵妃派了李嬷嬷过来,的确叫允礽甚是不爽。若是换个别个会说话的宫人也就罢了,阴阳怪气得令人憎恶,太子又怎可能忍得住自己暴娇的脾气?

  不过是惦记着殿中还有贾珠,方才收敛罢了。

  康煦帝饶有趣味地说道:“皇贵妃是哪儿得罪你这臭小子了?昨儿可都将承乾宫的人都打伤了。”

  允礽斜睨了眼抓着他袖子、站在他身后的允禛,再转过头来,便带着隐而不发的薄怒,“皇贵妃娘娘既然不懂得管教自己手底下的宫人,那就别怪孤不懂礼数,不知规矩。”他傲慢骄纵的态度,丝毫没叫皇帝生气,相反,康煦帝笑意吟吟地看着他,抬手揉了揉允礽的小脑袋。

  “皇贵妃今儿去堵门了?”

  “阿玛知道还问。”

  “保成是偷偷落跑出来的?”

  “啊啊啊阿玛你还问!”

  允礽气恼地踩了一脚康煦帝的靴子尖尖。

  皇帝和太子的互动,让四皇子看了都呆呆的,似是从不知道,那个在他们面前异常沉稳的阿玛,居然会在太子二哥的面前这么,这么幼稚。

  康煦帝看了眼自己的鞋面,不以为意地说道:“这可不是保成的性子。”

  依着这矜贵傲慢的小脾气,太子纵然是当着皇贵妃的面,带着允禛强闯乾清宫都是有可能的,怎么会做出抱着允禛偷偷从后殿跑了的做法呢?

  允礽搔了搔自己的下巴,又摸了摸鼻子,吞吞/吐吐地哼唧,“……谁叫禛儿哭得那个倒霉德行,我要是抱着他直闯出来,怕不是得一路哭到乾清宫来?”小太子现在一想到允禛的哭,他就头疼。

  允禛是泪做的吗?

  怎么金豆豆那么多?

  说到底,或许也有方才课上,允禛画的张画,到底是有些触动小太子,心软了,便也为四弟多考虑了一点。

  正此时,康煦帝还想问些什么,宫人又来回禀,“万岁爷,皇贵妃娘娘求见。”

  康煦帝轻瞥了眼太子,不紧不慢地说道:“保成啊,这可怎么办,债主追上门来了。”

  允礽面无表情地说道:“她配?”

  康煦帝非常不走心地骂了他一句,“不得无礼。”

  又去看宫人,“让她进来罢。”

  还没等这太监退出去,另一个太监弯腰进来,恭敬地说道:“万岁爷,德妃娘娘求见。”

  康煦帝的视线在允礽和允禛身上来回转悠了一圈,似笑非笑地说道,“行啊,有出息。”

  允礽哼哼了声,“这可跟我……”他的话突然刹住,拧着小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视线落到了他牵着手的允禛身上。

  半晌,小太子的情绪蓦然高昂起来,甭管什么暴娇愤怒,全都给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他抿着嘴,得意地笑起来,“与我有关,正与我有关呢!”

  康煦帝瞧他那模样,就好像是掉进了蜜罐子里,乐得不知和什么似的,连眉梢都抖擞着快活。

  不知怎的,康煦帝就想到了阿珠。

  皇帝一边挥手让太监们退下去叫人,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阿珠怎么没跟着你过来?”

  小太子甜滋滋地说道:“因为阿珠最喜欢我啦。”

  康煦帝:?朕问你的是这个吗?

  牛头不对马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