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石阶一看就已经很久都没有人走过了。石头的缝里长出草来,石面上也结了黑厚的一层土灰,漫着一股生腥气。

  那人让黑瞎子走在前头,自己背着手在后面看住他。

  周围安静得只听得到风声。风在这片远离人烟的土地上游荡肆虐,毫无阻拦地在草原上横行,如同脱缰的野马。

  这里的海拔一定已经很高了。空气干燥,阳光炽烈。人走在太阳底下,好像被包裹在金色的烈焰中,晒得黑色的脸皮都冒出了一层白光。待到日光照耀不到的树荫下,又凉得厉害,阴冷冷的空气好像要钻进人的骨头里去。

  黑瞎子一边走,一边转着脑袋查看周边的光景。张家的遗族收掉了他的墨镜,他一双眼疾严重的眼睛在烈日下水汪汪的,眼眶都泛了红。

  越往上去,就越显出一种荒凉寂静来,孤冷得仿佛天地之间被遗忘了数千万年的一片土地。好像深深地下的钟乳岩上一颗冰冷欲坠的水滴那样,有着不能碰触的冷和寒。

  那瞎子仰了仰头,风吹动他刚刚及颈的头发,软软的。这里连风都是冷的。

  哑巴张曾经就在这里,孤身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很长很长时候。

  也怪不得他的人那么冷。

  无论是谁,在这样的地方待得久了,都会冷的。人冷,心也冷。

  石阶的尽头,是以一个仅容一人立足的平台,连着一个山洞。

  洞也小,二十来个平方,里头一张石头凿出来的床,一张石头凿出来的桌子,桌上一个石头碗。

  都已经很旧了,现在连石头床都裂了很深的缝,已经无法再住人了。

  “起灵那时候,在这里住了整整三十年。”黑瞎子身后那人就道,语气似乎很感慨,“他住了三十年,我们就在山下等了他三十年。”

  “等他做什么?成仙吗?”黑瞎子就问道,语气似笑非笑的。

  那人瞪了他一眼。

  “等他哭。”隔了会儿,他就道,“我们费尽心力,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让他学会像一个人一样地流泪。”

  黑瞎子有些讶异地睁大了眼睛。那人却不愿意再多说了,他对哑巴张的某一些事情似乎非常忌惮,不但不愿意说,似乎就连想起来都觉得非常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