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通天,你做个人吧[洪荒]>第42章 谁有不平事

  养伤的日子, 尤其是重新蕴养神魂的日子,总是显得无比漫长。

  罗睺重伤,无法明目张胆地插手量劫, 只能在归墟之中暗暗地往里添柴加薪,三族之争局势或急或缓, 反反复复, 纠缠不休, 如此一万年又一万年地争斗下去。

  时不时地还能望见元凤拖长的尾羽, 祖龙低垂的金眸,以及始麒麟一副狰狞面目,立在太阳星与太阴星之间的森然身影, 无一不提醒着洪荒众人,三族之间的争斗将永无休止之日, 不是你死, 便是我亡。

  当然,天道对此十分满意。

  祂重新静坐于混沌之中, 微垂着眼眸,等待着这个世界的命运周而复始地运转,向着既定的轨道行驶而去,无悲无喜, 冷眼旁观。

  伏羲倒是又从紫霄宫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抱着一把梧桐木所制的琴, 偶尔散发赤足,坐在溪水之旁怡然自得地弹琴扰民,好一派悠闲姿态。然后, 就被从睡梦中惊醒的团子拿起桌旁的竹简, 砸了满头满脸。

  “通天?!”

  团子熟练地捂住了耳朵, 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的样子,又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躺了回去。

  伏羲喊的是通天,和他气团子又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鸿钧侧眸瞧来,甚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边又轻轻带起几分笑意。

  道祖若无其事地翻看着书册,偶尔往上添上几笔,姿态愈发显得淡然。只有在哄团子喝药的时候苦恼三分,不得不稳稳地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扣在自己怀中,方才显得方便许多。

  日子就这么一天又一天,平静地流逝着。

  嗯,也许也并不是十分之平缓。)

  昆仑山上。

  端坐在室内的老子盘膝而坐,头上三花聚顶,放在身前的扁拐上流动着明净的光芒,灵光一闪没入体内。他终于睁开了眼眸,吸纳入最后一点天地灵气,随即抬起眼来,轻唤一声:“善尸,太上。”

  一位垂垂老矣、慈眉善目的老人出现在他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本尊。”

  老子微微颔首,神情中透着几分满意之色,很快又轻轻蹙起了眉头,推开了门扉往外走去。

  元始静静地站在漫天荒芜的雪色之中,乌黑的发已被雪色覆盖,长睫沾雪,眼眸微微合拢,不声不响,一动不动地伫立着。

  周遭的灵气同样以风卷残云之势向着他涌来,渐渐形成一个漩涡。旋涡不断扩大,引动着天地之势,逼近着此界的临界点,又在达到巅峰的一瞬破碎开来。只见一位玄衣白发的青年微微侧眸望来,眼眸中的冷意更甚本尊三分。

  “恶尸,浮黎。”

  元始瞧了他一眼,又淡淡地收回了视线,转而望向老子:“兄长,如今的我们可有实力去寻找通天了吗?”

  “元始。”

  白衣青年无声地抬起眼眸,定定地望着老子,唇边的讽刺意味清晰几分:“难道兄长还要拦着我吗?”

  老子微微摇头:“并非如此。”

  他轻轻一叹,忽而道:“我知道通天在哪里。”

  元始眉头微微拧起,竟有几分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很快,他反应了过来,唇角压平,心中骤然涌上几分怒意:“兄长明明知道他在哪里,为何不告诉我?偏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为此心焦,甚至不惜拿修行一事来搪塞于我?!”

  他抬步上前,神情中带着清晰的不解之色,目光紧紧地盯着老子。

  “元始!”

  长兄眼眸深邃地望着元始,语气加重几分,厉声道:“那你可以同为兄解释一二,你到底为什么如此在意通天吗?”

  “你这般执着,果真是出于兄弟之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

  老子的话音一经落下,仿佛在瞬息之间戳碎了什么隐秘一般,带来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元始瞳孔微微收缩,张了张口,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仿佛有一层迷雾笼罩在心头,几乎呼之欲出,又被阻隔在外,难以窥见其间真切的情绪。

  他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手指,一点一点捏至发白,眉头随之紧紧蹙起。

  “……你先自己好好想想吧。”

  老子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见元始始终说不出话来,又微微摇了摇头,一甩衣袖,便要折身离开。

  “大兄。”元始却又唤了一声。

  老子背对着他,眼眸微微垂下,覆盖了一层淡淡的薄雪:“怎么,知道答案了?”

  元始轻轻摇头:“不,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

  他停顿了几息,组织了一下语句,方才开口道:“弟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在意通天,但潜意识里仿佛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我,警告我: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总有一天会后悔。不是一般的后悔,而是后悔终生,永无释怀之日的……那种后悔。”

  元始转过身来,定定地望着老子:“我相信我的直觉与预感,所以,我请求您告诉我,通天如今到底在哪里?”

  老子在听到他说第一句话时,眉心便已经轻轻拧起,待听完他所说的话,已经不自觉地陷入深思之中。

  “直觉?预感?”他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不由回想起自己最初望见通天化形时那一瞬的感受,仿佛在一息之间,有什么不确定的东西重新安稳下来,缺失已久的部分再度被填补而上。

  无法用常理来解释,却能清晰地听到心头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就像是求索半生,今朝终于失而复得的满足与熨帖。

  “是。”元始微微颔首,仍然凝视着老子,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请求:“所以,大兄,我的弟弟,他到底在哪里呢?他独自一人孤身在外,反反复复受了那么重的伤,又能去到哪里?”

  老子回过神来,垂眸望向元始,半晌无言,终是化为轻轻一叹:“紫霄宫。”

  “师尊带他回了紫霄宫,于三十三天之外,无垠混沌之中。”

  元始的瞳孔下意识紧缩几分,近乎茫然地抬起首望去,望那层层天穹,无尽寰宇。心脏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泛起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疼痛感。

  “紫霄宫……怎么会,又是紫霄宫呢?”

  兄长喃喃自语,眼眸倏地暗沉几分,却丝毫不知这无意识间脱口而出的话语,到底是出于什么缘故。

  *

  这世间有些事情,是合该掩映在逝去的岁月之中,再也不许去窥见分毫的。

  鸿钧低眸瞧去,手指轻轻顺过少年垂坠的乌发,任凭他倚靠在他膝上,无声无息地在繁花锦绣中睡去,又微微侧过首来,微凉的视线掠过广袤的天地,望向那座被冰雪覆盖着的昆仑山。

  老子传来的书信还摆放在桌案之上,他平静地瞧过,又将之投到炉火之中,任凭它一点点经过烈火焚烧,彻底地化为灰烬。

  通天似是抬眸望了一眼,又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淡淡地从上面移开了视线,不甚在意地闭上了眼。

  鸿钧垂眸凝视着他,唇边含着一声浅浅的叹息,却什么也没说,又抬手取了锦衾,替他轻轻披上。

  封神啊……

  谁能说得清对错呢?

  从大势来看,此为天地量劫,一旦势成,无人得以脱身,无论多么惊才绝艳之辈,终究也会沦为量劫里的余烬飞灰;从结局来看,阐截两教皆是损失惨重,截教更是几近灭亡,玄门气运跌落低谷,取而代之的则是西方佛门。

  没有人是赢家。

  但,焉能不恨?

  破他诛仙者,四圣也;亡他门徒者,元始也。

  以及……最后令他的首徒多宝道人化胡为佛,散了这一身玄门正统的修为,被迫置之死地而后生者,老子也。

  洪荒最终毁于无边怨气之中,其中可有一分,来自于他徒弟心中始终未曾散去的不甘?

  鸿钧并不知晓,只尽了此生唯一的耐心,哄着怀中的少年,静静地瞧着他松开颦蹙的眉眼,安安心心地依偎在他身旁,长长久久,舒缓平静地睡去,方才将人抱起,稳妥地安置在云榻上。

  柔软的床褥之间,霜雪似的长发与乌发交织在一处,像极了凡人口中恩爱两不疑的誓约。他微微垂眸,仔细地拂过他眉心方寸,静静地感受了几息,方才直起身来,若无其事地取下了旁边悬挂着的青萍剑。

  养徒弟自然是头顶大事,养完了呢?

  自然是出去杀人。

  不会有人当真以为,当着他的面来引诱他的徒弟,还能平平安安,全身而退吧?

  鸿钧原先面对通天时温和的笑意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冽如冰雪般森寒的杀意。他指尖轻轻摩挲过青萍剑,感受着上面沾染过的几乎近无的血腥之气,眼眸愈发显得漠然冰冷。

  他站在混沌之中,望着无尽翻滚的罡风,周围似有雷霆划过身侧,却始终无法触及他微微扬起的衣袂,又抬起手来,似要再度撕裂开空间。

  天道若有似无的目光投来了一瞬,整个数据流又紊乱了三分,不觉惊疑发问:“鸿钧?你这是要做什么?”

  鸿钧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平静开口:“如您所见,替天行道。”

  天道:“……?”

  祂略显纠结地看了一眼鸿钧,沉吟几许,语气中竟有几分微妙的羞涩(?):“倒,倒也不必如此。”

  道祖微微摇头,眼眸深邃几分,语气亦分外冷峻:“魔祖如此明目张胆犯我玄门,贫道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他算账,已经颇为失职,尊上不必再劝,贫道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天道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你有此心,本座甚是感动。只是归墟之境并不在洪荒之中,本座亦帮不上什么忙,所以……”

  鸿钧微微颔首,面容严肃道:“无事,贫道自有分寸。”

  天道:“……”

  劝说的话硬生生卡在嘴边。

  “既然你已有成算,那本座便祝鸿钧,一路顺风了。”祂垂了眼眸,抬手散开充盈在混沌之中的天道法则,为他开辟出一条道路,又遥遥目送着他的身影远去。

  鸿钧颔首略行一礼,又略整衣冠,方从容地沿着道路离去。在离开混沌的一息中,他又回过首去,光明正大地望了一眼紫霄宫的方向。

  替天行道……是真的。

  那么问题来了,鸿钧口中所说的那个“天”,又是哪个天呢。)

  作者有话说: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嗯0v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