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予乐把我拉到一边:“大家都是敞亮人,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以前追过智新,无奈他已经有对象了,我又是开夜总会的根本配不上他,我只好放手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他,我现在也有对象了,就是我们势力那个叫晨曦的2B毛毛,你呢好好照顾他,不然我带齐兄弟游戏里追着你杀,现实追着你打。”

  我说:“好。”

  智新似乎不愿意再碰游戏,只喜欢看我玩,我就把我和他的号都退了势力,建了一个小仓库待着,每天抽点时间他看着我玩,我玩给他看。我不太会玩翎羽,还有点路盲分不清东南西北,开着他的号打天梯总是输,开着高追电号到处乱跑乱跳还经常卡树上,我无奈地问他:“怎么办?我手残。”他抱着我的胳膊,笑啊笑。

  (七)

  他之前的下属偶尔也会来看看他,司机吉哥,管家忠哥,从他们嘴里我知道了更多关于他的事,坚强的他,沉默寡言的他,渴望着被爱的他。

  吉哥说:“你多陪他说说话吧,这孩子太孤独了。”

  我说:“好。”

  于是我经常对他谈起我收治的那些病人。

  “有个小孩和你一样有自闭症,不过他是天生的,我们就叫他辣条吧,辣条六岁了还不会说话,他每次来看病都是叔叔带来的,我没见过他的父母,他的叔叔……嗯……就叫五仁吧,五仁是个大舌头,一来就追着于护士喊‘护士叠叠~护士叠叠~’于护士就会很生气地说‘我才不是你爹’虽然不该取笑他人的缺陷,但真的很好玩,对不对?”

  “我遇到高中同学了,我认得他他已经认不得我了,我记得他家很有钱,就叫他煤老板吧,他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得了狂躁症,动不动就发脾气又摔东西又打人,他的表哥也是他的恋人……就叫他小秘书吧,小秘书长得文文弱弱的居然敢跟他对着打以暴制暴,打一顿煤老板就好了,两个人又腻腻乎乎的。”  

  “今天收了个很可怜的老人家,代号老叮铛,国企退休员工,听他的家人说他年轻时工作兢兢业业就想升职当干部,但到了退休也没给他个一官半职,他接受不了就变得痴痴呆呆的,整天念叨‘我是退休老干部,我是退休老干部’不过很意外的是辣条居然和他相处得很好。”

  “俞小鱼昨天收治了一个有赌瘾的,赌到倾家荡产,听他家人说他当年差一张幺鸡就能糊牌翻身了,可惜四张幺鸡都被别人摸走还扔了出来,最后他就受了刺激精神错乱,整天囔囔着‘幺鸡!碰!’‘幺鸡!糊!’之类的……”

  我一和他说这些,他就看着我笑,当然,除了笑,他也不会有其他反应了。

  “智新……”我抱着他亲了亲他的头顶,“你看,这世上痛苦的人很多,或许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会再痛苦,可你的家人呢?你的爱人呢?看着你这样他们比你更痛苦,没什么是撑不过去的,你有我陪着你呢,你快好起来吧……”

  (八)

  某天我搂着智新在YY听黄学平吹牛,黄学平说到他去桂林找庄予乐玩,饭吃了一半突然来人砸场子了,那一个个cao着西瓜刀砍来砍去的,差点砍到他脖子,当时那把西瓜刀离他的脖子只剩一厘米,他身手敏捷躲开了一个手刀震掉人家的刀一个挑五个还打得人家落花流水,怎么怎么的……话还没说完,智新突然“哇”的一声哭了,抱着我一直哭一直哭。

  黄学平问:“怎么了?怎么了?智新怎么哭了?”

  我紧紧地搂着他说:“你可能吓到他了。”

  庄予乐骂道:“你吓到智新了!让你吹牛!划个拳你能说成这样,你港片看多了吧你?”

  我摸摸智新的头:“没事了没事了,平平逗你的。”

  黄学平也说:“对对对,我吹牛呢,你别怕啊。”

  可他还是哭了好久才停下,这是他又一次对外界的信息有了新的反应,我很高兴,他渐渐好起来了。

  我们就这样一起生活了两年,安安稳稳,踏踏实实。

  他的病也有所起色,但效果不太明显,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发呆。不过我无所谓,我对他说:“不管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

  直到三天前,周智美来看他,兴奋地告诉他:“那个害死咱爸妈的王八蛋苏航死了!萧湘找人把他砍死了因为他劈腿!萧湘也被抓了,活该啊这对狗男女!”

  周智新茫然地直视前方。

  我忙拉开周智美:“姐,你别这么刺激他啊!”

  周智美掩面而泣:“狗男女!害死我爸妈!活该啊!报应啊!”

  我安慰她说:“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怀着孩子,不能动气啊。”

  周智美摸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我现在才明白,钱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平安。”

  送走周智美,我刚转身周智新突然跑过来抱着我放声痛哭,我抱着他吻着他的头顶,我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是他们恶有恶报,放过自己吧,为了我,你放过自己吧……”

  (九)

  当天夜里,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不肯睡觉,我好不容易把他哄睡着了,就在我也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哭喊着醒来挣开我的怀抱猛地坐起身,仰起头哭得撕心裂肺,我忙抱住他:“智新,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别怕,我在这我在这……”

  他抓住我的手臂哭了好一会儿,慢慢回过头,看着我,张开嘴,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唯……璞……”

  我以为我听错了,瞪着他:“你……你再说一遍。”

  他吃力地说:“唯……璞……我……”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第一次听到他说话,第一次听到他喊我的名字,像一只浴火重生的幼鸟,胆怯弱小,我紧紧地抱住他:“智新,智新,你醒了是吗?你终于醒了吗?”

  他抬手抱住我,点点头:“唯……璞……”

  “太好了,智新……”我哭了,之前再怎么辛苦再怎么徒劳无功我都没有哭过。

  “唯……璞……” 他一声声唤着我的名字,似乎要将错失的过去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