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我摇摇头,因为我也是,我问:“后来呢?”

  曹教授说:“他整整昏迷了10天才醒来,醒来以后就一直保持目前的状况,不肯说话不愿跟任何人交流,对外来的刺激没有一点反应,典型的由过度心理创伤导致的自我封闭。”

  我说:“您为什么不亲自为他治疗?您才是创伤心理学领域的权威。” 

  曹教授不无惋惜地摇摇头:“原因实在……难以启齿,智新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时被照顾他的护工……性侵过。护工是智美挑的,她因此非常自责也不再相信医院,就把智新接回了家照顾。我又与那个护工年纪相仿,所以智新非常排斥我,我一靠近,他就往角落里躲。” 曹教授恳切地说,“唯璞,你是我所有学生中对创伤心理学最有研究的,智新的父母是我多年的好朋友,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就当老师求你了。” 

  “老师言重了。”我没多做思考便应道,“我一定竭尽全力。” 

  (二)

  我见到周智新时,他正坐在落地窗旁,穿了一身纯白色的睡衣把半张脸埋进宝石蓝的羊绒围巾里,只露出了一双没有生气的大眼睛。身子躲在阴影里,他伸着腿将一双白到几乎和睡衣融于一体的脚晒在阳光下取暖。纤细白净的青年,温暖安适的正午,本该很美的场景,但在知道他过往的我眼里,却是一副充满了哀伤的画面,让人止不住的心疼。

  坐在他对面的漂亮女人应该就是周智美,她不停地跟弟弟说着话,可周智新低着头没有一点反应。

  曹教授领着我走进他的房间,轻声问:“智美,智新今天还好吗?”

  “曹叔叔,你来啦。”周智美起身迎了过来,摇摇头,“还是老样子。”

  曹教授把我介绍给周智美说:“这位是陈老师,我最优秀的学生,我想他一定能帮到智新。”

  周智美大方地向我伸出手:“陈老师你好,我叫周智美。”

  “陈唯璞。”我跟她握了握手。

  “陈老师,智新就拜托你了,他现在这个样子……”说到这周智美的眼眶湿了。

  我说:“放心,我会尽力的。”

  曹教授说:“你要不要先看看他的情况?”

  “好。” 我走到周智新身边,蹲下身看着他轻轻唤道,“智新?”

  周智美说:“没用的,他不理任何人。”

  我摆摆手,接着说:“智新,你好,我叫陈唯璞,耳东陈,唯一的唯,璞玉的璞……”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他,慢慢抬起眼,接着抬起头露出整张脸,然后缓缓转过头盯着我看,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也渐渐清明了起来,他真的长得很漂亮,像个洋娃娃。

  周智美激动地说:“他有反应了,曹叔叔!你看他有反应了,智新,我是姐姐啊!”

  曹教授忙拉住周智美:“你先别急,再等等,再等等。”

  我也惊讶于他的反应,愣愣地看着他跟着他站起身,我与他无言地对视着,他摘下脖子上的围巾给我围上,我下意识地说:“我不冷。”他没说话,对我露出一个如同初生孩提般天真无邪的笑,我的心跳骤然加快,我知道,我已经爱上他了,一见钟情。

  (三)

  周智新依然不理会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他只对我的言行有反应,但也仅仅停留在微笑和眼神上,他还是不肯说话不肯发出一点声音。这让周智美既高兴又伤心。高兴的是,他的病情终于有点起色了;伤心的是。辛辛苦苦照顾了他这么久他居然不理她。

  周智美也陆陆续续告诉了我不少关于周智新的事,她说他是个很可怜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因商业联姻结合,父亲对母亲没有一点爱,母亲又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生育,两姐弟全是人工授精并分别找人代孕的,他们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就是得不到父母的爱。特别是周智新,因为生下他的女人是他父亲的情妇,母亲恨他,父亲无视他的存在,周智新为了证明自己只能埋头读书不跟任何人打交道,最终造就了他孤僻寡言的性格。

  周智美说:“我这个弟弟啊,真的很优秀很懂事。”

  我说:“智美姐,你能不能告诉我,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智美咬着牙说:“作孽啊!”

  周氏集团刚受到金融危机冲击时曾有另一家集团向他们抛出橄榄枝,表示愿意用高价收购周氏闲置的项目和股份助周氏度过难关,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求周智新毕业后第一时间迎娶对方集团董事长的女儿萧湘,这位萧小姐是周智新的大学同学宣称自己一直喜欢周智新,可那时的他已经有一个交往多时的男友,他不同意,以死相逼,最后不了了之,周氏再逢投资失败最终翻身无望……

  父母出事后周智新很懊悔,认定是自己害死了他们,他曾不止一次说过:“如果我当时不那么任性的话,爸爸妈妈就不会死了。”于是跟男友分了手。

  好不容易化悲愤为力量重整旗鼓,他为了拉拢萧湘的父亲决定向萧湘求婚,萧湘却反悔了说她已心有别属,本也没什么,事后周智新意外得知前男友正是和萧湘狼狈为女干企图并吞周氏集团并一手谋划了周氏投资事故的罪魁祸首,周智新去找他对峙,争执间被他推下了楼。

  我想,他大概是为了逃避这些残酷的现实,所以选择封锁自己。

  那天,我给周智新做完心理疏导,周智美突然走过来蹲下身,把手搭在周智新的膝盖,她说:“你好好养病,只要有姐姐在,我们一定能东山再起。” 

  周智新还是没有理她。

  (四)

  我是个很坦荡的人,敢爱敢恨,我问周智新:“你喜欢我吗?”

  他不说话,看着我笑。

  我说:“笑,就代表喜欢。”

  他还是不说话,靠过来抱着我的脖子把脸贴在我的胸口,他的身子很冷,我轻轻搂着他:“我去跟你姐姐说,说我爱你,我要照顾你一辈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