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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约的日子就在本周，何鹄特地起了个大早带祁瑞去医院做定期的常规检查。
“检查完了请你吃好吃的。”
接下来何鹄又天花乱坠地吹了一通他知道的那家海鲜做得有多好多新鲜。祁瑞坐在副驾驶席上安静地听着，偶尔发表几句自己的看法。
S市的交通还是那样，一路走走停停的他们聊了很多东西，话题不知道怎么扯到祁瑞过去的生活上去了。
“听说你以前是个学霸？”
某次接受采访中祁瑞自己说出为了打职业放弃大学入学通知书后，他的“学霸”名头就不胫而走。
何鹄打趣似的问起这个，并对他本来打算读的学校和专业产生了好奇心。
祁瑞很坦率地说了学校的名字自己的意向专业——他打算学法学，也真的被录取了。如果不是来打职业，他会选择做个律师或者别的什么相关职业。
“……你还真的是学霸啊。”何鹄看他的眼神立刻和看那群网瘾少年有所不同，然后又想起他现在也是个网瘾少年，于是清清嗓子，继续问：“那你怎么想着来打职业了？”
“真要说的话，其实我一开始并不打算做个LOL职业选手。”祁瑞说了串令人费解的英文和几个何鹄不确定是不是英文的单词。“我从小就喜欢玩各种电子游戏，这都是我以前玩过玩的游戏，很小众，基本上除了我们这群玩家没什么人会关注，现在基本上也都停止运营了。等到中学那会我一直在玩WAR3和SC2。我喜欢SC2，如果那个时候有SC2俱乐部找我，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跟他们走。”
SC2和LOL不同的是，更加考验个人操作和战术意识的SC2职业选手和寻常路人之间要更加泾渭分明一点，哪怕是宗师级别的路人都难以和职业选手抗衡。
当时的祁瑞试着在Youtube上上传过自己的对战视频，后来被有心的LOL粉丝们翻出来过，但因为看不懂只能作罢。不过如果那个时候的他真的被SC2项目俱乐部看中，也不会再有后来的SN少年天才中单。
“我接触LOL是在S1末期，说起来我一直都很遗憾没拿到那时的赛季结算奖励。”可能是在游戏上确实有某种天赋，到了S2赛季中期他就打上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分数，并频繁地出现在一些高分段精彩集锦中。“我去SN的事你们都清楚，就不用再说了。”
“你有没有想过，退役了以后要干什么？”
大多数选手退役后都是去当主播或者转型解说、教练和俱乐部高层管理一类，还有几个选手因为觉得直播比打职业更赚钱强行在职业巅峰期退役当主播开淘宝店。何鹄知道祁瑞现在才不过二十一岁，但作为职业选手年龄的分水岭，他的问题并不算太过分。
“回去读书，或者干点别的。”
这答案出乎人意料的同时，又太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不打算留在这一行？”
“不，我不想。”祁瑞看着窗外的风景，今天天气阴沉沉的，仿佛随时会下雨。“我来打职业只是为了做选手，别的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可能这么说有点炫耀，但是我不缺钱，也不喜欢名气。我希望我的粉丝们想起我就只有我在赛场上的模样，而不是离开赛场的我，就像我希望别人只会因为我的成绩而夸我一样。”
“你知道吗，你和……”顾霖均说了一样的话。话说到一半突然强行终止的何鹄看到出现在视野里的建筑。“我们到了。”
祁瑞看了他一眼，仿佛看穿了他原本想说的东西一样。
“我们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
做完一系列常规检查确认了祁瑞右手的旧伤并没有复发迹象后，何鹄和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祁瑞当年属于几次保守治疗没有什么效果不得不接受手术的类型。目前来看他的手术和术后复健成功得不能再成功，无限接近于他没有受过伤的状态，能让他在赛场上无数次完成极限操作。
唯一的小插曲是他们在离开的时候看到了貌似是D3俱乐部的人，不过离得远加没穿他们那身黑白队服，所以看得不太分明。
“走吧，都是选手，有点伤病是很正常的。”知情的何鹄解释道：“KeiSu的手出了点小毛病，然后他们中单的颈椎病也是三天两头跑医院。所以我们总是喊你们干这干那的，都是为了健康着想。然后杨卓希那傻逼还总是那么多意见，要不是我他估计早就各种毛病一身了。”
知道杨卓希私底下到底有多懒的祁瑞想，他估计把他这辈子的勤奋都用在了训练上。
午餐的海鲜自助果然跟何鹄说的一样棒，新鲜又美味。
因为有Kazuki和杨卓希两个海鲜过敏的，PND的餐桌上一次出现海鲜都要追溯到上个月秋姨做的龙虾丸。
“有空把你们都带去吃海底捞。”想着这段时间训练确实辛苦，何鹄总得找法子安抚下这群年轻人的胃。“我知道你们都不容易，再坚持下。”
“没什么。”祁瑞喜欢这里的虾和贝类，一个人吃了好多。“我还觉得现在的训练量不够。”
他们目前的训练量也就和韩国大部分俱乐部保持持平水准。
即使这在LPL中属于比较难得的，但是还不够。
“你知道吗？”
“嗯？”
何鹄看着他。
“你又说了和顾霖均一样的话。”他伸出一只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语。“这不是什么坏事，我其实很高兴你们能有这样的职业素养。”
因为体制缺乏职业化，加上工资开得极高缺乏压力，LPL选手的浮躁一直饱受诟病。无数次的国际赛事失利似乎已经磨平了这个赛区曾经的血性和拼搏的斗志。
何鹄一直知道选手们会受到多少诱惑，黎城就算一个典型又鲜明的反例：和粉丝上床，缺席训练赛又受不得他人的挑拨，白白浪费了上天给予他的天赋，最终沦落到状态下滑队伍降级，不得不去EVS打替补才能勉强留在LPL。
“我从毕业就在PND工作了，那个时候PND的强项还在WAR3上。”陷入回忆的何鹄缓缓说道：“后来LOL分部成立了，我被调来给选手们做领队。从最早的阡陌花开到大黑、冰哥的年代，我看着一代又一代选手来了又去，期间我不是没有过升职的机会，但是我都拒绝了。我很清楚在管理方面我没什么才能，我更适合照顾选手的生活起居。”
从一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做到了快要而立之年。
祁瑞一直知道何鹄了不起，顾霖均就算平时总跟他对着干在大事上也言听计从，但他从没想到他走这么了不起。
“一开始PND很穷，后来现在的老板买下战队，打出点成绩有了其他赞助商条件才慢慢好起来。不过说是打出点成绩，也不过是在LPL里算中流水准。”
大黑他们老了，出现了明显的状态下滑，队伍内部出现矛盾。就算有了顾霖均这样的新鲜血液加入，也无法阻止战队从内部崩坏的速度。
上单私下和其他俱乐部接触，WCG消极应赛。辅助面对过去的战友心灰意冷，又被顾霖均的冲劲所震撼，陪着他打完了最后的职业生涯。
没有拿到S3总决赛门票成为撕开他们粉饰太平表象的最后一点助力。PND英雄联盟分部经历了它成立以来第一次分崩离析。
“然后黎城和梁昕是第二次。”何鹄忍住了拿烟的冲动。他差不多饱了，开始吃最后的水果和冰淇淋。“那个时候有多少队伍等着挖顾霖均和高晓阳，给的合同一张比一张大。尤其是高晓阳，他可以说是LPL最成功的国产上单。吃资源不多，团队执行力高，输出型上单和坦克型上单一样出色。”
因为有着一个队伍只能有两名外援规定的限制，得到了户口本上单高晓阳的队伍就可以把双C和打野换成韩国选手。
“他们的离开让我们的管理层陷入了反思，我知道我们还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才造就了队伍的人心涣散。”比如选手们的合同存在差异，教练组和选手的沟通可能有不妥之处。“我得承认，直到春季赛后半段以前，我对于你和Kazuki心里都有点没底。但你和那孩子的职业素养都好得出奇，这让我们很惊喜。”
有的外援来中国纯粹就是为了赚钱，这点很多人心知肚明，引进外援和培养新选手一样是在冒险。
“‘只有站在过那个高度才知道那种感觉多么上瘾。’这是顾霖均跟我说过的原话。我看到过PND曾站在天堂的大门前，我都不知道我有多想看到PND的名字再一次令世界瞩目。”
让这个老牌电子竞技俱乐部的招牌再一次闪闪发亮。告诉所有人，他们彻底从低谷里走出来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何鹄平复了一下神情。
“我这么说不是为了给你压力。”他顿了下，“你很努力，你们都很努力，我已经很欣慰了。尽力而为，这是我一直跟你们说的。我知道一切都不容易，赛场上的人也是你们而不是我，我只能在旁边说闲话。不过你就当我是PND最大的脑残粉吧。”
“你们总是要允许脑残粉做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