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窝在顾景寻的衣服里,他缩得和手把件差不多大小,一手就能托起来,可以轻松蹲在顾景寻的口袋里。

  他进来坐了两分多钟,才意识到一件事——顾景寻还在开车,他为什么要那么早就蹲进来?显得他好像很积极地要跟顾景寻回家一样。

  江屿仰起头,盯着口袋的出口,现在出去就要和顾景寻独处。江屿想起顾景寻在墓园的表白,默默蹲坐下来,他还不如就在口袋里待着。

  顾景寻的衣服上沾着淡淡的香气,江屿闻了闻,不是顾景寻常用的淡香水,味道闻着居然有点甜。

  不过口袋里有点潮湿。

  江屿踩踩口袋。

  顾景寻的羽绒外套似乎湿了不少地方,有些是雪花,落在衣服上,被暖气一吹就化成水。

  顾景寻为了等他在墓园里站了一个多小时,外套肯定早就湿了。车里虽然开着空调,但是湿衣服黏在身上怎么会舒服。

  江屿四蹄揣在身下,身上灵力运行,很快烘干了顾景寻的衣服。

  顾景寻感觉身上散发着寒意的外套重新暖热起来,随即这种温热扩散到全身。

  他开车的空荡低头看看口袋,那里鼓起一个小包,小貔貅正窝在里面,热源就是口袋里的小貔貅。

  车外的雨夹雪已经转变为冷雨,哒哒落在车窗上,越下越大。

  顾景寻的手指合着车外的雨滴声轻轻敲击方向盘,虽然李纹的出现带来了更多的谜团,但他此刻的内心却奇异的安宁。

  身在书中是他最大的秘密,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因为太荒谬,周围所有人的喜怒哀乐都真实得以至于顾景寻偶尔都会怀疑这会不会是自己的一个臆想。

  从墓园到锦鸿湾的公路上寂静无人,只有他这一辆车行驶在路上。

  顾景寻一路上接了三四个电话,都是催他回家的,他接了老爷子打来的电话,报了平安后挂断电话,加快赶回锦鸿湾。

  顾景寻回到锦鸿湾的时候,已经九点多。

  顾家别墅的大厅灯火通明,一大家子都坐在客厅里。顾景寻看到这三堂会审的架势,脚步忍不住顿了顿。

  顾老爷子一直等在大厅里,见到顾景寻回来,立刻站起来迎上去,一把抓住顾景寻的手,生气地念叨:“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越大越不像话,出门也不打声招呼。一家人找不到你急得不行,给你打电话打了半天都没人接!”

  顾景寻由着老爷子重重在他手上拍了几下:“出门急了,还以为一会儿就能回来,结果耽误了一会儿。”

  严伊上来给他脱外套,摸到手发现顾景寻的衣服是干的,她松了口气,没有淋到雨就好:“你今天天气这么差,又冷又下雨,能见度还低,这个天还出去玩。”

  顾景寻比严伊小了八岁,严伊一直把这个弟弟当成儿子。

  顾景寻哪能让严伊拿他的外套,那小祖宗一路没吭声,八成在口袋里睡着了,一会儿被弄醒之后分不清自己在哪儿,不知道会不会闹脾气。

  顾景寻:“姐,我自己来。”

  严伊抱起徐宣:“去哪儿了?”

  顾景寻小心脱下外套,搭在臂弯间:“给同学帮个忙,就在锦鸿湾外面。因为离得近,我以为最多就半个小时。”

  顾老爷子:“小薛又闯祸了?我估计是他,那孩子太皮了。”

  顾景寻笑了下,模棱两可地回答:“路上出了点意外。”

  他做事一向靠谱,顾老爷子也就没有多想,“这种节日出门要打招呼,大家都等你呢。”

  “好,我记住了。爷爷,我上去放一下衣服。”

  顾景寻站起身,带着外套回到自己的房间。

  顾景寻撑开口袋,江屿果然睡着了,巴掌大的小貔貅窝在口袋里睡得正香,肚腹有规律地起伏。

  顾景寻舍不得吵醒江屿,把衣服放在床上,热了一杯牛奶放在保温杯垫上,最后写了一张便利贴贴在床头,然后轻手轻脚离开房间。

  顾家有守岁的传统,不管愿不愿意,只要老爷子在家,都要在客厅里待到十二点,陪着老爷子看完春晚。

  江屿睡了一个多小时才醒,他从口袋里钻出来,在顾景寻的床上呆呆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在黑色床单上踩了一圈,看到床头的便利贴落款“顾景寻”,这才想起来自己在顾景寻家里。

  便利贴上写着:

  今晚要守岁,十二点之前都要在楼下。我的房间不会有其他人进去,衣柜的右手边放着睡衣,浴室里有新的洗漱用品,桌上温着热牛奶。

  江屿蹲在床头看完便利贴的内容,摁开自己的手机。

  现在居然已经十一点多,江屿跳下床在衣柜里找了衣服,趁着顾景寻还没有回来洗澡。

  江屿从浴室出来,坐在地毯上,拿出了李纹的魂魄。

  说魂魄其实不准确,这是李纹魂魄的一小部分,可以附身在正常人类身上,操纵对方的意识,又因为分出来的魂魄只是非常小的部分,而且并不是死魂附身,只是附着在人类的魂魄上,往往难以察觉。

  所以江屿一时没有察觉到江闫成的异常。

  江屿晃晃李纹的魂魄:“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纹冷笑:“我说了,我是剧情,是命运。”

  “自相矛盾,”江屿随手抄起一只笔筒附上灵力,压在李纹的魂魄上,“你在墓园的时候还说自己摆脱了剧情,你摆脱你自己?”

  李纹被江屿压在桌面上,魂魄都因为江屿的行为而扭曲。

  他仰起头,死死盯着江屿。

  江屿:“你不说?那就挂在这里用火烤一个晚上。反正只是魂魄的分支,毁了你也不会死。”

  李纹冷笑。

  江屿撑起下颌,若有所思地盯着李纹。

  这是个意料之中的硬骨头。

  李纹冷冷:“你不用想搜魂,我这种残破的魂魄根本经受不住,你就算搜了,也得不到任何信息。”

  李纹说得没错,搜魂一般只对完整的魂魄起效,这种意识的残魂一搜就废,捞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江屿点头:“你说得对。”

  李纹笑起来,细长的眼尾上挑,眼睛里释放出毫不掩饰的恶意:“没有任何办法对不对?什么信息都得不到是吗?”

  江屿摸起牛奶杯,一边喝一边盯着李纹,看了一会儿,他说:“你好像特别恨我,也特别恨顾景寻。”

  李纹的笑声戛然而止。

  “生活在社会上的生物都有立场,行为从立场出发,”江屿放下杯子,“前几天我拿到一些资料,G市和Y市这一年内大大小小出现了总共七十六起与请神相关的案件。”

  江屿打开手机,调出承海发给他的文件。

  这是前几天才发来的,承海留在G市期间一直忙着整理G市和Y市这一年内发生的所有与请神相关的案件。

  因为人类的欲/望无穷无尽,每个案件单独处理的时候,傅隐和Y市的玄武都没有察觉到异常,毕竟前几年流行养小鬼的时候,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比现在还多。

  但当承海把今年发生的请神事件整理在一起时,异常才显现出来——这些请神的案件都伴随着相同款式的“神像”,都经过某个“高人”指点。

  “高人”的同一特点是道士,年轻,长相倒是都不一样。

  承海还调查出一点有意思的东西——顾一城用来伤害的顾景寻的那面镜子,似乎和饰品店那面制造幻境的镜子一个来处。

  这样一来就有趣了,李纹活了多久?

  江屿:“你其实既不想和我合作,也不想和顾景寻合作,你的目的是挑拨我和顾景寻,最好斗得两败俱伤,你好渔翁得利。”

  不仅是得利,还很像报复。

  江屿在心里默默重复了这两个字。

  李纹应该是个很缜密的人才对。

  他挑选江卓和顾一城,在剧情上和现实里这两个人在立场上与自己和顾景寻都是对立的,无论做出什么损人利己的事情都符合逻辑。而李纹在背后操控指点,完全隐身在江卓和顾一城之后。

  哪怕之后寄木偶娃娃挑衅他和顾景寻都小心翼翼没有暴露自己。所以今天为什么要突然跳出来?看上去像是被某种激烈的情绪冲昏头脑了。

  江屿思考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看见顾景寻走到自己身边,放下一碟红豆糕和两块三明治。

  江屿看一眼时间,居然已经十二点过十五分了。

  顾景寻对他笑了下,站在衣柜前换衣服。

  江屿:“……”

  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一把摁住李纹的脑袋,把李纹整个压进桌面。

  顾景寻很自然地脱掉上衣,露出漂亮的肩背腰线,他听到动静,转头笑了下:“怎么了?”

  江屿:“……我在……忙正事。”

  顾景寻弯腰拿起睡衣:“好。那我去洗澡。”

  顾景寻进浴室后,江屿揉揉眉心,手边的红豆糕蒸腾着热气,江屿没有吃晚餐,摸起三明治慢慢吃。

  他吃东西的时候总是很专注,连李纹都撂在一边不管。

  三明治似乎是现做的,面包柔软,里面没有江屿讨厌的绿叶子菜。

  顾景寻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江屿坐在他的书桌前,垂着头吃东西,发丝柔软地垂落下来。顾景寻坐在椅子扶手上,声音都慢慢低下来:“太晚了,来不及给你做别的,晚上先凑活吃一点,明天做好吃的给你。”

  江屿咀嚼的动作慢下来,他咽下三明治:“我明天就走了。”

  顾景寻用指尖勾了勾江屿的手背,声音有点可怜:“那我怎么办?”

  江屿手一抖,差点没拿住三明治。

  他震惊地扭头看向顾景寻。

  他是知道顾景寻会撒娇,他也以为自己已经见过顾景寻所有的撒娇方式,但直到现在他才知道,顾景寻居然可以这么……甜。

  顾景寻好笑,他没料到江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收回手,体贴地站起来。他又舍不得离江屿太远,于是只是坐在桌子边:“吓到你了?我都说追你了。”

  江屿震惊到丧失语言编辑能力。

  明明顾景寻告白之后,和他之间的肢体动作比以前更收敛,但一举一动就是说不出来的暧昧。

  顾景寻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扭头闷闷笑出声:江屿该不会从来没被人追过吧?

  顾景寻一心的爱怜快要装不下,又忍不住想逗他,眉眼弯弯地笑问:“所以……你今晚可以允许我跟你睡一个床吗?”

  江屿卡机。

  他默默伸手把刚刚抬起头的李纹重新摁进桌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顾景寻(疯狂勾引心上人)

  李纹:我是来挑拨你们的!不是来吃你们狗粮的!

  我回来啦!昨天布洛芬吃得太迟,起效都深夜了,腰疼的坐不住所以没有更,今天好多了,谢谢大家的包容。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