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补全后的徐宣像只精力充沛的猫崽子,趴在地毯上,一拱一拱地蠕动,江屿端着炖菜出来的时候,徐宣大半个脑袋都已经塞进了另一块地毯里。

  江貔貅指着撅起屁股的徐宣:“我们要照看他一整个晚上?”

  精力这么充沛,晚上真的能睡着?

  徐宣又蠕动出来,柔软的头发已经被静电炸成了刺猬。徐宣扶着沙发站起来,倒腾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到顾景寻身边,一头撞在顾景寻小腿上。

  徐宣对顾景寻的亲近喜爱溢于言表。

  江屿:“……”

  他纠结地看了眼顾景寻,现在不能确定“徐宣”是不是徐宣,这个孩子对顾景寻天然的亲近会让顾景寻怎么想?

  顾景寻放下手里的菜盘,弯腰抱起徐宣放在椅子上,给他捋顺了竖起来的头发,然后打开了空气加湿器,“嗯,不喜欢孩子?”

  江屿拉开椅子坐下:“没有感觉。”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孩子。

  江屿很小的时候,连化形都不能,野猫一样在城市里游荡。

  有的孩子一见到他,立刻围上来摸头摸尾巴,掏出糖果零食来投喂,还想把他当成猫崽抱回去。

  有的一见到他,就会捡起石头砸过来,试图用铁丝套住他的脖子,拽他的毛和耳朵,大声向同伴炫耀自己打败了怪兽。

  有人越大越冷漠,也有人长着长着就温柔了。

  江屿舔舔牙尖,完全不在意:“只是小孩而已。”

  顾景寻一直看着他,江屿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你看什么?”

  顾景寻用公筷给他夹了一块藕夹,眉眼弯起来:“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看。”

  江屿收获了今天第二个符合事实的称赞,不动声色地拿起筷子。

  一顿晚饭吃到快结束的时候,严伊急匆匆来了顾景寻家。

  严伊抱起自己一天没见的儿子,“你们吃得这么早!我就说来给你们做饭呢。”

  徐宣趴在严伊胸口,仰头看着严伊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低头在严伊身上蹭了蹭。

  她仔细看桌上的菜色,满意地点头:“两个人吃饭也不能敷衍,多做几个菜,你们还长身体呢。俗话说二十三,窜一窜。”

  因为有江貔貅在,顾景寻特意多做了两个肉菜。

  江屿瞅一眼一米八五朝上的顾景寻,再窜就要窜成顶梁柱了。

  “姐夫没来?”顾景寻站起来,“我去盛饭,姐姐在这里吃晚饭吧。”

  严伊摇头:“你吃你自己的,我和你姐夫在公司吃过了。我是来接宣宣……我想想还是觉得不合适,这孩子晚上睡觉虽然安稳,但是毕竟是小孩,还是麻烦。”

  严伊说话时,徐宣已经过了安静的时候,在她怀里扭来扭去,严伊都有点抱不住他,几乎是有些惊喜地问:“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活泼?”

  顾景寻一直看着:“今天师父做了法事,效果很好。”

  他捏捏徐宣的脸颊,“我来抱吧,宣宣也有二十多斤了。我记得他刚出生的时候只有六斤多……那时候才多大,我都有点记不清了,怎么现在记性不如以前了。”

  江屿坐在椅子的扶手上,听着顾景寻和严伊聊家常,浑身都不自在——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坐在这里吃饭其实是有点奇怪的,就好像他是顾景寻家里的一份子一样。

  江屿借口洗碗,走进厨房,在水流和碗碟碰撞的声音里,假装自己很忙很专注。

  严伊笑着说:“你记得什么呀,他是在国外生的!去年才跟我一起回了Y市,你正好准备高考,又被拉去竞赛,忙得也是……”

  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她这个表弟的生活并不轻松,那时候顾一城同样念高三,两个人之间都在相互竞争,景寻要是不能稳稳压住顾一城……谁知道顾南钟那个混账会做什么。

  厨房里的江屿洗了第一遍碗筷。

  顾景寻似乎才想起来:“我给忘了……这么说我之前居然只见过宣宣一次?”

  严伊笑了下:“是啊,现在好了,以后常见。”

  顾景寻笑了下,“等姐姐搬到文华苑,就是天天见了。”

  他从严伊怀里接过徐宣:“姐姐快回去吧,宣宣今晚就在我这里。师父也说今天刚刚做完法事,让宣宣和我一起比较好。”

  江屿手里的碗筷冲洗了第二遍。

  严伊看着活力十足的孩子,心里知道景寻的师父一定是得到高人,想了一会儿还是答应:“那也好,就麻烦你了。宣宣晚上睡得很沉,基本不会闹腾。他要是哭,你就哄哄他,拍拍背就能继续睡了。”

  顾景寻点头。

  严伊又叮嘱了几句,这才不放心地离开。

  等顾景寻回来,江屿手里的碗筷已经冲洗到第三遍。顾景寻把徐宣放在客厅的地毯上,接过江屿手里的碗碟。

  江屿:“你在套她的话?”

  顾景寻并不是一个很爱唠家常的人,而且刚才和严伊说话的时候问题都很有指向性。

  顾景寻看了眼客厅里的徐宣,轻声:“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当时木偶里的生魂被放出来的时候,第一眼见我就很惊喜。”

  江屿回想半天,他在看到生魂五官的第一时间就去关注顾景寻了,当然不会注意生魂的表情。

  顾景寻:“宣宣是去年出事的,在出事之前我和宣宣只在他四个月的时候见过一次。今天也是我第一次去宣宣的卧室,之前几次都是在客厅或者表姐卧室里。”

  四个月的婴儿有记忆吗?显然不太可能。如果那个木偶里真的是徐宣,是怎么一眼就认出顾景寻的?何况,木偶内真的是徐宣,那么木偶的作用应该只是个囚禁的容器,那么在顾景寻没去过徐宣卧室的基础上,木偶内的生魂有如何能观察到顾景寻?

  江屿:“如果木偶具有联通两个生魂的能力呢?”

  顾景寻:“所以我才不能确定,只是怀疑。”

  顾景寻冲洗了最后一双筷子,换了话题:“我先带徐宣去侧卧洗澡,你去主卧洗吧,衣柜里左下角的第二个抽屉里有洗过还没有穿的衣服。”

  江屿第一次留宿在顾景寻家里,莫名有些不自在,“哦”了一声,晃去主卧。

  他拉开顾景寻的衣柜,在左下角第二个抽屉里抽出一套家居服,这层抽屉似乎专门放一些备用和旅行用的衣服。

  家居服旁边放着一沓一次性内裤,还有一次性毛巾。

  江屿顿了顿,绷着脸,心里的尴尬已经跳羚一样蹦跶起来,他回头看了眼,果断站起来关上了卧室门,这才走进浴室。

  不知道是不是江屿的错觉,他总觉得主卧的空气里都弥漫着顾景寻身上的气息——淡淡的木质香,还有气运的甜蜜味道。

  江屿匆忙洗过澡,穿着拖鞋走出了顾景寻的卧室,那股包围自己的气息才淡下去。

  顾景寻家里两间侧卧,但只有一间带着卫浴的侧卧是有床的。

  江屿也不会抢顾景寻的床睡,他打算自己在侧卧看着徐宣。

  江屿走进附带浴室的侧卧,等了好一会儿,顾景寻还是没出来。江屿有点困了,敲敲浴室的门:“你洗好了吗?”

  敲门之后,顾景寻打开了浴室门。

  室内开着空调还有地暖,顾景寻只穿了夏季的睡衣,圆领的棉质上衣湿了一大半,勾出精悍的身材,他表情很无奈:“我洗好了,但是宣宣在玩水。”

  江屿握着门把手,目光忍不住落在顾景寻的肩膀上。

  那里有一圈很淡的牙印。

  他咬的牙印。

  白天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的牙印,换一个场景,夜色和灯光就多了两分暧昧。

  作者有话要说:  突如其来的短小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