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游戏竞技>道长,我香不香!——银雪鸭>第64章 冤玉归魂(八)

  那孩童只有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件并不合身的太监服,半新不旧也不知是从哪来的。

  金乌观的符咒一消,黄狸儿便立刻又蹿到了他的身上,试探着伸出沾满灰尘的小爪爪,拨弄起孩童的脸,一下一个灰扑扑的梅花印。

  “别拍了,醒不了的。”钟棠一手将黄狸儿拎起来,俯下身仔细端详着,总觉得这孩子相貌生得也不错,虽五官还未张开,但也能看出几分英逸的轮廓,只是太过于瘦弱,若非身体还有起伏,几乎钟棠几乎都要觉得他是个死人了。

  但更为令他心中生疑的是……这孩子的眉眼似乎与那几位皇室有些许相像。

  “这是什么人?”趁着楼公公还未过来,钟棠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仰头看向李避之。

  李避之对钟棠摇摇头,虽未说话,但俨然也对这孩子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想,也俯下身去打算探探他的脉象。

  可就在他执起孩子手腕的瞬间,钟棠却发现那手腕上居然有一道深深的刀口。

  他不禁压紧了棠色的薄唇,却想不出什么人会对这样一个孩子下手,几乎割断了筋脉,稍稍一动还会渗出血……

  等等,血?

  钟棠乍然想到了什么,刚要去唤李避之,却仅在目光交汇的刹那,李避之便已然扬起了手,将之前那几滴掺了血的朱砂汁点于悬空。

  忽而青光渐起,从那孩子的手腕处也凝出血珠,慢慢地融入到朱砂汁中--

  这朱砂汁中的血,是他的。

  “李道长,你们在做什么呢?”这时候,楼公公也扶着书架,走了过来。

  钟棠本想遮挡起那个孩子,但到底没有动,只是静立在那里,迎上了楼公公震惊的眼神。

  几个人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唯有黄狸儿又从钟棠的手下溜了出来,跳到那孩子身边喵呜两声,似乎在好奇他怎么醒不过来。

  “公公,此子之血与朱砂血相融,应与此事有所关联,”李避之的声音中,一如既往地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寻常地说着线索:“贫道欲将他带回金乌医治。”

  楼公公沉默着,垂眸看向角落中昏迷的孩子,钟棠并不知道以他的年纪,是否还能看清楚那孩子的样貌。

  “此人是在惘念斋中发现的,”半晌后,楼公公开口慢慢地说道:“应属刘太监被害一事,是老奴与开明卫所管。”

  钟棠眼眸微动间,话语已然脱口而出:“可他的血,是与从庆妃娘娘身上取出的朱砂汁相融的,所以是属庆妃遇妖一事。”

  楼公公又沉默了,他向角落中的孩子走了几步,李避之却突然叫住了他:“楼公公。”

  “此子恐为妖物所侵,唯有带回金乌方能调养,且--”

  李避之隔空执起那孩子的手腕,似于断脉处引灵探寻:“且贫道观此子灵脉清奇,也可留于金乌观中修行,总好过在废院中荒度。”

  楼公公又向前行了几步,但终是停住了。

  他转过身来,与李避之对视着,良久之后,轻轻挥了一下手中的拂尘。

  “既是李道长所需的人证,那老奴自然也不会争抢。”

  他慢慢地抬步,扶着一侧破旧的书架,沿原路慢慢向外走着,声音中难掩苍老:“只是此子入得金乌后,李道长能好好教养……”

  等到李避之与钟棠从那间废屋中出来时,看日头已近晌午。虽有楼公公的默许,但他们亦不能直接将人带出,而是粗略地仿着那孩子之前身上的符咒,又绘了个相似的,暂时遮掩住他的身形后,由李避之背了出去。

  废屋之外,楼公公与开明卫还没有离去,仍在搜查着旁处。

  钟棠远远地就看到楼公公院中,一动不动地看着脚下刘太监的尸体,不知在想些什么。

  原本钟棠与李避之打算,向楼公公简单告辞后就离开,但走上前去时,钟棠却忽得发觉,因着刚刚黄狸儿乱跑之事,刘太监额头上的朱砂汁还未取出。

  “还去取来看看吗?”其实这几次收集到的朱砂汁,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再加上此刻已经知道了那汁中人血的来源,刘太监身上的印记其实祛不祛都是一样的。

  可钟棠看看李避之“空空荡荡”的后背,忽而觉得刘太监这么多年来,偷偷将那孩子养大,也绝非易事。

  李避之侧目,细细地看过钟棠的神情,那些平日里无比熟悉的五官,此刻似乎都在流露着些许犹豫。

  “你若想,就去消了吧。”说着,李避之轻握了下钟棠的手腕,将几缕暗青色的光拢于他的手间。

  钟棠微愣,但还是走到了刘太监的尸体前,用着李避之给他的几缕灵气,向着刘太监的额头抹去。

  可出人意料的是,随着那朱砂汁从刘太监额上溢出,一封不知从来的书信,就那么突然落到了刘太监的胸口。

  这一次钟棠没有妄动,而是由楼公公捡起了那封信,看了起来。

  “这是一封告罪书,”片刻后,楼公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又反复地看着,终于确定了什么,才对钟棠与李避之说道:“他承认了,当年那位殿下书房中,与叛党联系的书信,是他放进去的。”

  “他向陛下告罪,只求不殃及父母亲人,但……却未说,是谁指使他这样做的。”

  钟棠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手中无意识地缠着玉珠金铃,棠色的薄唇似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刚刚生出的些许怜悯,消散得干干净净。

  “不殃及父母亲人……那桩前事不知到底牵连了多少无辜之人,偏生他的父母亲人,便不能殃及了?”

  楼公公听后,也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李避之则是接过了楼公公手中的书信,细细探查过,冷言说道:“上面虽有法术干扰,但应确是他自己写的。”

  写了不知多少年,藏了不知多少年,想来这封告罪的书信,刘太监一直随身带着,只是却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呈现在众人面前。

  “此信,老奴还是要上交与陛下的。”楼公公伸出了手,动作苍老得有些颤抖,他又从李避之手中接回了书信。

  这次钟棠与李避之都没有提出异议,因为他们知道,书信在楼公公手中,才有可能更好地发挥些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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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夕阳将暗金之色,洒向了肃穆宏伟的九重宫阙。

  大崇的帝王也正立于这阴阳昏晓之间,仰首挺身而立,深邃的眼眸却不知究竟望向了哪里。

  楼公公远远地看到了皇帝的身影,微微弯腰低头,这般极为恭顺的模样,他早已做了不知几十载,仿佛已刻入他的骨中。

  他就用着这般姿态,慢慢地上前,走到了皇帝身侧,而后跪拜下去:“陛下,老奴回来了。”

  “嗯,”皇帝极轻地点了下头,又过了几刻后才问道:“查到些什么?”

  楼公公没再回话,只是深深地又对着皇帝磕了几个头,然后双手将刘太监的告罪书,呈了上去。

  金色的袍袖落入楼公公的视线,他只觉手上一轻,心中却越发沉重忐忑,等待着皇帝的反应。

  纸张被无声地翻动着,并没有多少墨字的书信,却被皇帝注视了许久,许久。

  楼公公依旧跪在那里,天色渐渐暗去,最后的天光也为烛火所替代。

  终于,他听见了皇帝的声音,沉着而威严,让他窥不见一丝裂痕。

  “行了,你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能看懂……那孩子是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