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巢的枝干十分宽敞且有攀天藤做栏杆, 只要不在边缘作死,基本不会掉下去。

  安晚站在枝干边缘,扶着攀天藤向下看。他原本是打算俯瞰十雁区的风景, 却猝不及防与一双溜圆的蛇瞳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条躯干有水桶粗的黑黄纹蟒蛇,它潜伏在枝干下方, 缠绕着攀天藤将自己隐藏起来, 除非像安晚这样探头向下望,否则还真发现不了。

  黑黄纹蟒蛇显然也没料到会有人突然探头看,同样受到了惊吓。它圆润的蛇头猛地向后仰,差点没勾住自己掉下去, 反应过来后慌忙在藤上绕了几圈固定, 明明没有四肢的生物硬是表现出了种手忙脚乱的感觉。

  看来是一位化为原型的兽人,安晚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抱歉,我不知道这里还有人……蛇在看风景。”

  黑黄纹蟒蛇嘶嘶吐着信子,冷冰冰的审视着安晚, 旋即扭身向别处爬去, 似是不屑与他交谈。

  安晚目送这条蟒蛇隐进枝叶见, 粗略估算了下他的体长, 竟得出了起码十米的结论, 不由得愕然:“兽人星的动物都这么巨大化?”

  那么粗长的一条蟒蛇,估计绞杀一头大象都轻轻松松,也不知道是实验体还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有了刚才的经历, 安晚忍住好奇心没再四处攀看, 生怕惊掉哪个巢穴里嗷嗷待哺的小鸟,他一路数着门牌号到了戈颂的树屋。

  这间树屋从外表上看就是一个二十来平的椭球状建筑,外面用仿真树枝和树叶密密麻麻的包裹着,看不清内部的情况。在树屋一侧镶嵌了块超现代的智能门锁刷卡器, 安晚将门禁卡往上面一贴,树枝便自动收缩,露出可容一人进出的门洞。

  树屋内的陈设倒与普通宿舍没什么区别,两张上下床分立左右两侧,中间是四张拼在一起的木桌,甚至还有一个独立小阳台。宿舍内充满了生活气息——木桌上摊着看了一半的书本、摸得光滑的摆件、吃空的零食袋……甚至还有一只没洗的袜子塞在床缝里。

  有那么一瞬间安晚仿佛回到了高中时期的宿舍,舍友边翘脚边打游戏的场景历历在目。

  俱往矣。

  他晃了晃脑袋,让突如其来的怀念淡去,转眼看宿舍里的正在打游戏的青年。

  树屋宿舍里有两个人。左边上铺躺着个戴耳机的,从下方看不清模样,似乎是熟睡中;右边下铺坐着个长发及腰的,正对着个人终端神情专注的打游戏,只在门开时瞥了安晚一眼。

  宿舍内的两人都没有理会安晚的意思,少年站在门口一时之间有些落寞。

  安晚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去等戈颂。

  “狮鹫不在,”前脚刚踏进树屋,左上铺熟睡的青年突然开口,他没起身甚至没睁眼,但声音中满是冷漠嫌恶,“我不喜欢宿舍里有精/液的味道,你们最好出去开间房。”

  安晚:……  

  你原来是这样的戈颂吗!?

  “我不是来找他约炮的。”安晚淡淡的说完,不退反进,后脚也踏进了树屋。

  这下连打游戏的青年也抬起了头,他长长的黑发扎了个高马尾,桃花眼挑起时妖冶撩人。他舔了舔红艳的唇,笑道:“难不成是来找我的?宝贝儿,我好像不认识你——恕我无礼,像你这样的美人,我看过一次绝不会忘。”

  “也不是来找你的。”安晚走进树屋,路过高马尾时低头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他正在玩的居然是最简单的俄罗斯方块,“快死了。”

  高马尾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低头操作起来,没空再撩他。

  安晚顺利走到木椅上坐下,躺在左上铺的青年终于坐起了身,他皱眉俯视着这个陌生来客:“既然你不是来找这两只管不住下半身的约炮的,那你就算擅闯私人居所了。”

  安晚张嘴,还没开口就被青年截断话头:“别说你是来找佘尨的,他从没有朋友。”

  专注玩俄罗斯方块的高马尾扑哧一笑:“吉吉你未免也太较真了,像这样的美人愿意来我们宿舍简直蓬荜生辉,你管人家来干嘛呢。”

  青年有些生气的瞪了高马尾一眼:“马斯塔,这里是树巢——禁止模拟情景实验。”后面半句话显然是冲着安晚说的。

  这下子安晚彻底懂了青年对他敌意的来源:敢情人家把他当成了来进行“狂化实验”的工作人员,任谁在休息时间突然接到加班电话也会生气的。

  安晚无奈的摊手:“我不是来测试你们的,真的。”

  青年将信将疑的看着他,半晌后理了理被子重新躺了下去:“最好是这样!”

  可能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青年躺下去不到三分钟,突然重重拍了下床板,怒气冲冲的再次坐了起来。

  他的眼中弥漫着不自然的血丝,怒视着安晚吼道:“你就是!休想骗我,混蛋——该死的!”

  几乎是在他拍床板的瞬间高马尾就反应了过来,这位妖冶明艳的青年神情骤变,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甚至还不忘给俄罗斯方块点了暂停键。他就像一阵黑风从面前刮过,安晚还在怔忡间他就已经扑到上铺将青年死死的压住了。

  空气中飘散起安晚熟悉的情绪丝,他蓦然明白发生了什么——狂化!这只兽人被刺激到,褪下优雅的外衣即将化身野兽。

  可是……这也太容易刺激到了吧?安晚神色复杂的想,这么纤细的神经真的能上战场吗?会敌我不分的吧。

  那厢高马尾已经彻底变了脸色,他几乎要压不住暴燥的室友,尤其是对方变身兽形之后:“快去叫特勤队!!”

  安晚眼睁睁看着左上铺的青年变成了只双眼通红的梅花鹿,而高马尾为了压制他则变成一只黑鬃长尾的大黑马。两只大型食草动物拥挤在支架纤细的双层床上,梅花鹿拼命用额头尖角去顶大黑马,而大黑马为了不受伤死死踩住他的头颅,却不慎被鹿蹄踹了好几脚。

  折腾没两下双层床轰然倒塌。

  高马尾本身也是注射过狂化血的,虽然这会儿不在实验期间,但渗入基因的狂化血或多或少对他们产生了永久性的影响。被梅花鹿连踹带咬,又狠狠的从床上摔了下来,连番受伤见血让大黑马的情绪也不稳定起来。

  他的眼中泛起血丝,但情绪尚能自控,希律律的向安晚低吼。

  ——快去叫特勤队!我压制不了他多久。

  安晚听不懂兽语,但他能感受到情绪。空气中的焦灼与饥饿呈指数上扬,且不提安晚根本不知道特勤队在哪里,就算他能找到也赶不及了。

  好在对付这种情况他有经验。

  安晚果断上前一手抓住鹿角,一手扶住马蹄,精神触角蓦地深入。

  首先下潜的是梅花鹿的精神域,绕开迷雾之后能看见波涛汹涌的精神海。安晚没有试图去深入他的意识深层,只是将自己的触角浸入海水中,像滴墨一样晕染开共情的平静与祥和。

  精神海被浸染的速度非常快,只眨眼间便平复了大半个海域的波涛,这代表安晚共情的异能愈发精湛。

  不一会儿,暴风雨中的精神海彻底安静下来,碧波亲昵的缠绕抚摸着那些精神触角,感觉到它们要退出时还依依不舍的挽留。

  安晚留下一只细小的触角在梅花鹿精神海里以防变故,大多数的精神力转换场地下潜到高马尾的精神域里。因为马斯塔并没有狂化,只是情绪被带得略微烦躁,所以安抚的过程更加顺利,不一会儿两只兽就双双变回人形。

  宿舍里已被两只兽激烈的动作弄得一团糟,床塌了不说,连古朴的木桌木椅都打碎在地。安晚扫了眼废墟中辣眼睛的两只兽,默默后退了两步。

  高马尾和梅花鹿显然还没空刚才的震撼中醒过神来,他们面面相觑的对望一眼,齐刷刷盯住了安晚,异口同声道:“你刚才干了什么!?”

  梅花鹿回忆着刚才的感受——起先是被挑起的狂躁和饥饿,之后莫名像是被温暖的泉水浸泡全身,以往必须打镇定剂并束身衣才能镇压的狂化竟然就这么好了!意识回归现实的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下意识就觉得这件事和那个漂亮的小人类有关。

  高马尾没有真的陷入狂化,所以他清楚的看到了安晚按住自己和梅花鹿的模样,那种宁静美妙的感觉就是在那之后突兀出现的。

  他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安晚:“是你,对吗?”

  安晚侧过头,不去看他们健硕的胸肌腹肌肱二头肌:“我早就说了,我不是来约炮的。另外——你们有别的衣服吗?”

  兽人可以从兽形变回人形,衣服却不可能复原。

  高马尾从地上一跃而起,蹿到自己的衣柜里掏了件沙滩裤套上,黑旋风一般冲到安晚面前,桃花眼亮闪闪的:“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马斯塔,黑马兽人。”

  安晚点点头:“我叫安晚,人类Beta。”

  “鲁尔吉吉。”梅花鹿别别扭扭的声音插进来。

  安晚也对他微笑点头,如无意外的话,这两只兽人应该也是他的“患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