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瘦小小的男孩根本不重, 抱在怀里毫不费力。

  安晚心疼的用额头贴了贴黑帝斯的眉心:“非不和我们一起吃饭,最近是不是又没好好吃?看你瘦的。”

  黑帝斯烧红了脸颊,神志不清的摇头。

  才不是不想和你一起, 只不过那个讨厌鬼一直在赶我, 我又打不过螳螂。

  安晚把耳朵贴近小朋友的嘴巴, 听他模模糊糊的说些什么“讨厌”“打不过”之类的词, 不禁皱眉:“他们还在找机会欺负你吗?”

  黑帝斯不合时宜的自尊心腾的一下被激起,他下意识仰起头,睁开血丝弥漫的双眼,用力给安晚一个“我很厉害”的眼神。

  虫族天生是好斗且自负的,黑帝斯虽然有意识以来一直被霸凌,但从没有真的屈服过, 他只是痛恨自己残缺的身体太过弱小。虽然第一次见面就狼狈不堪, 但黑帝斯还是不愿意在安晚面前表现得太无能,那样会显得……非常配不上他。

  也许是情绪过于激动,晃神之间复眼差点扩散开来。

  安晚蓦然从那双漆黑的瞳孔中看出了些虚影,就好像一瞬间变成了两个瞳孔?他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差点没抱住男孩:“你的瞳孔!?”

  黑帝斯也是心神俱震, 立刻闭紧双眼“虚弱”的倒在安晚怀里。

  “冷……”  

  他的心脏狂跳, 不确定这样是否能够蒙混过关,抓住安晚衣领的手紧张的攥紧。

  黑帝斯不清楚刚刚自己到底是复眼完全扩散了还是只有有点征兆,安晚到底有没有看出端倪。随着安晚的沉默, 他的心越沉越深,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坦白的时候, 安晚突然再次向前走去。

  “没事儿,快到宿舍了,坚持一下。”

  黑帝斯大松一口气, 恨不得从此把眼皮缝起来。以前偶尔才能出现的虫族体征不再是惊喜,他发誓等这次易感期过去之后,一定要学习控制自己的身体,起码在复眼出来的时候不会毫无所察。

  又过了十来分钟,黑帝斯感觉周围安静下来,而自己被放在了软软的床铺上。

  他不敢睁开眼睛,嗅觉便愈发灵敏。

  这大概是安晚自己的单人床,从枕头到床单上都染着清新凛冽的薄荷味,甚至比刚刚被他抱着走的时候还要浓郁。黑帝斯恍惚之间差点以为自己被对方层层叠叠搂抱着,翻涌如潮的高热在薄荷的冰镇下明显缓解,他舒服的低吟出声。

  耳边传来拖凳子的声音。

  靠近了,更近了,在床边停下了。

  布料摩擦,应该是有人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那股若有若无的薄荷逐渐靠近。

  黑帝斯克制的咽了口唾沫。

  一只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黑帝斯闭着眼睛想象那只手掌的掌纹,感受它清凉的温度,小心翼翼的仰起脸蹭了蹭。

  “烧好像退了点儿,感觉还好吗?”

  黑帝斯支支吾吾:“好一点儿了。”其实是好很多,他现在莫名腿不软了头不疼了,站起来就能直接走。但是他怕说出来后就要离开,又怕安晚觉得自己矫情,估计装病想要睡他的床,心里忐忑得像打鼓。

  凳子又被嘎吱拖开,黑帝斯心中一紧,不由自主的伸手抓住了安晚的手腕。

  头顶传来略带惊讶的声音:“怎么了?”说完那声音又明白什么似的轻笑一声,手腕沉下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温柔道:“我不走,去给你拿点儿退烧药。”

  黑帝斯紧闭着眼,脸色通红,他几乎能想象到少年脸上嘲笑的表情。

  他讪讪的松了手,虚弱辩解道:“不用……吃药。”

  易感期而已,每个虫族都会有的,只能硬抗没有特效药。

  安晚去拿了药后走回来,托起白发男孩的脖子将药片和水喂过去:“不吃药怎么行呢?刚刚测了一下,都38.5°了,来~乖。”

  黑帝斯被哄得神魂颠倒的,心中只剩一个想法。

  ——吃!管他人类的药能不能毒死天残呢,薄荷糖喂的东西死也要吃。

  刚咽下药片,就听吱呀一声,宿舍门被推开,然后便是他最讨厌的声音。

  “我回来啦,蜜桃呢?咦,这不是白毛小矮子嘛,他怎么在这儿?”

  后半句透露出主人强烈的不满。

  坐在凳子上的人起身离开,黑帝斯甚至都来不及开口挽留,他失落的垂下抬起不到半厘米的手腕,原本翘起的嘴角耷拉下去。

  “什么白毛,这是小弟弟,叫小帝斯。”

  “哎哟——饲养员同志你居然为小矮子打我!我生气啦。”

  “为你不讲礼貌,小朋友不可以给别的小朋友乱起外号知道吗?”

  “我不管,我真的生气啦,要蜜桃才能哄好!”

  “……”

  “你该不会真的没买吧?”

  讨人厌的声音表现出极度的震惊,黑帝斯躺在床上竖着耳朵偷听,心中浮起微妙的开心。

  安晚无奈的说:“正要去呢,碰见小帝斯发烧了,就先带他回来。好了好了,别闹,我现在就去买。你乖乖待在这里,照顾一下小朋友,好吗?”

  黑帝斯偷乐的表情僵在脸上,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在沉默了两秒后,讨人厌的声音甜甜的笑起来道:“好~我要吃南食堂的蜜桃。”

  南食堂,距离宿舍楼最远的食堂。

  黑帝斯暗暗翻了个白眼。

  宿舍门打开。

  “走了啊,你注意一下小帝斯,他刚喝了退烧药,估计这会儿要睡了。”

  “放心~”

  宿舍门关上。

  黑帝斯瞬间绷紧了全身肌肉,数秒后只觉得身下一震,应该是床脚被踢了一脚。

  安宰嗤笑一声,拉过刚刚安晚坐了的小板凳坐下:“还装什么?真睡着了不成,我说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白发少年呼吸急促,面色痛苦,似乎陷入了昏迷中。

  “真想死一次看看?”

  少年清冽的声线将最后一抹笑意抿去,只剩残酷的冷漠。那声音刺骨,黑帝斯毫不怀疑自己再装睡的话,下一秒就会被杀死。

  黑帝斯睁开了眼睛,方才伪装的痛苦一并敛去。

  他细小的黑色的眼珠一粒粒密密麻麻的挤满眼眶,齐刷刷转向安宰的方向,看起来颇为瘆人。

  安宰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他微微眯眼,下一瞬间蓝色的瞳孔化作无数细小复眼铺满整个眼眶,眼珠间隙间还有丝丝缕缕的金线流窜,看起来诡谲且瑰丽。背后蜷缩成一团的翅包哗啦一声展开,两片轻薄华美的蓝金色覆翅展开,直直垂到他脚边。

  如果有人能看到这一幕的话,必会觉得安家弟弟比床上那个男孩更像虫族。

  黑帝斯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被那对华美的覆翅和复眼吸引,心脏不争气的狂跳,连莫名其妙压制下去的易感期高热也重新冒头。他得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结论——自己的身体竟竟对安宰有感觉!

  想亲吻他的眼睫;

  想抚摸他的翅膀;

  想被那条细长带倒勾的尾巴;

  想…… 

  停下!  

  你在想什么!?一定是因为他长得和安晚太像了,我才会被蛊惑。

  宿舍里蔓延开来的柠檬酸一点一滴被吸入胸腔,黑帝斯颈侧青筋突突跳动,他拼命掐住自己的大腿才不至于寡廉鲜耻的扑上去求欢。

  他咬牙切齿的怒视着安宰:“这是……你的……天赋能力?”

  在长期的观察中他早就发现了这“人”其实是只虫的事实,虽然对方只有一对钢翼很奇怪,但他这对翅膀显然是天赋翼,看智商和情感应该也是三级虫,也许是和白氏那只枯叶蝶一样有某种伪装的能力。

  而现在,显然是对方的另一种能力在起作用——让别虫产生生理冲动从而“爱上”他,简直无耻至极!

  安宰挑了挑眉,凑近仔细打量了下黑帝斯后恍然大悟:“易感期。”

  身边养的牛排易感期都极其平淡,导致他差点都忘了虫族还有易感期这回事儿。一月一次,一次七天,期间免疫力会下降但性格变得暴燥嗜杀,虽然如此也没见哪只虫族易感期的时候虚弱成这样啊,反倒因为脾气变差,往往会攻击力更强。

  黑帝斯咬着嘴唇不说话,尽力离那颗人形春/药远一点,就快把自己贴到墙上了,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安宰也不喜欢虫族看自己时黏黏糊糊的眼神,骤然遇见个嫌弃的,居然还挺高兴,火气不自觉便小了很多:“你到底什么情况,钢翼和尾巴经常藏起来,易感期还这么弱——平时也弱,虫族还有这样的天赋能力?”

  黑帝斯并没有察觉这虫语气里的缓和,他只觉得对方是换了个方式在嘲讽自己。

  ——这当然不是什么天赋能力,这是天残,天生的残疾。

  白发男孩浑身发抖,脸颊上原本淡去的红晕又浓了起来,不用摸都知道肯定在高烧。他汗出如浆,将衣衫都洇出一大片深色,脸色难看得仿佛能当场去世。

  任谁看这都不是“好好照顾过”的样子,安宰顿觉头疼,他看着黑帝斯仇视自己的眼神,丝毫不怀疑这小子会在饲养员回来的时候告黑状。

  虽然也不是怕你告状,当然更不是看你可怜。

  安宰用尾尖卷住男孩瘦小的脚踝将他从床铺深处拖出来,一边拨开他后颈的衣领一边掩己耳目的想。

  要是死在饲养员床上就太晦气了,还是管管吧。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宰崽本性里有虫族的冷漠与好斗,但是毕竟从小被晚晚养大,环境和基因于性格而言同样重要嘛,所以骨子里不会像别的虫那样冷血残忍。

  ——

  说起来前两天放的图片还有个故事。

  我:画个亲亲

  画师:ok,要求?

  我:……(省略n字)……坐凳子上,两张正脸

  画师:两张正脸。。。那怎么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