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会有人用这种目光看着问全,除了萧远麟。

  问全嚅动双唇,千言万语汇到嘴巴,却只能哑声颤抖。他怕一开口,就打破了这如幻影泡沫般的场景。

  君王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越近,害怕是幻觉的恐惧感便越深。直到阴影覆盖身前,冰冷的手掌覆上问全被眼泪濡湿的脸庞,他才哑着声音发出了一下短促的悲呜,极其用力地抓住眼前人黑色的衣袍,手腕的佛珠随着身体的颤抖而轻颤。问全悲不可遏地泪流满面。

  带着薄茧的手指拭去他将要渗入鬓边的泪水,游移到唇缝,在上面来回摩挲着。另一只冰冷的手从他脖颈的跳动处缓缓向上移动,托在了他的侧脸旁。

  帝王的动作那么轻柔,可是下一秒火热粗重的喘息与碰触便铺天盖地朝问全压了过来。

  “唔。”

  他像一个狂热的信徒将问全的脸吻遍,重重舔过他轻闭轻颤的眼睛,让他再也流不出眼泪来。帝王掐着问全的腰,将他推按在身后的墙上,逼得他无处可逃。滚烫的肌肤相触,摩挲过着脸廓。燥热从相抵之处升起,蔓延到浑身遍体。

  问全又燥又怕。萧远麟像一头巨型猛兽,仿佛要将他啃食得一干二净。热重的喘息打在问全的脸上和脖颈间,他受不了地仰头抵着墙,如猎物警觉地避开感知的危险。他喉头攒动着,无意义地吞咽。

  尖锐的痛意瞬间从喉结处袭来,帝王发狠舔舐啮咬着他的喉结。他疼得发麻,控制不住地偏头想避开这火热的束缚。这样的举动换来的确实后脑勺穿过的大手将他压向身前的人,然后又是舔吻,却比刚刚不知道粗暴了多少。他从未受过这般刺激,双目迷蒙,脑子空白。

  直到那濡湿的触碰贴在了眼下的伤疤上。问全浑身一颤,不可置信。他狼狈地躲避着,伸出手抵着墙,想从侧面闪躲开来。裹着黑色衣袖的长臂一捞,他整个人被困在了熟悉的怀中,画地为牢,逃无可逃。

  “呵呵。”笑声突兀地响起,是对此喜闻乐见的越融化。

  问全猛然惊醒,满脸涨红睁开双眼,才意识到御书房中远远不止他和萧远麟两人。

  这下子什么氤氲缠绵的气氛全然消失不见了。他又羞又耻,在萧远麟恍若未闻的压迫中奋力抵着他的胸膛,面前的人却纹丝不动。

  他抬起衣袖盖在自己的脸上,直接没脸见人。炽热的吻落在了衣袖上,问全几乎要被带着一起继续沉沦下去。但两人身旁越发炙热的岳荣莞的目光,却让他恍然惊醒。堂堂一国之君,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对萧远麟是何等影响。

  滚烫的血液冷却下来。

  他明明没说话,声音却不知何时早已嘶哑:“麟儿……”他抓着萧远玲的衣襟。

  萧远麟看着眼前这人避开自己的面容,眉眼之间尽是烦躁暴戾。他抓住问全的手力道大到几乎想要将他的手骨捏碎。

  萧远麟烦躁地闭上双眼,道:“出去。”

  岳荣莞脚步迟缓,却见萧远麟回头朝自己望了过来,眼神中的冰冷是帝王第一次对自己露出。

  岳容莞愣了一下,死死抿住唇角,扭头就跑。一转过身嘴角的弧度便再也压不住无声大笑。冷酷君王独宠一人,岳荣莞狂喜。

  只可惜,刚刚那一段好戏当中,萧远麟将问全遮得严严实实,岳荣莞怎么看都看不到问全的神态。她啧啧遗憾,都怪刚刚不小心笑了出来。

  御书房中,问全早已趁着萧远麟朝岳荣莞说话的空隙,从萧远麟身前逃离了出来。他浑身发烫,就觉得离萧远麟越近便越喘不过气,难耐不堪。

  可是当他看见萧远麟回头之后,那一瞬间的迷茫、绝望在帝王年轻却沧桑的脸庞闪过时,问全便后悔了。

  “麟儿。问全喊,脚下不由自主地向萧远麟挪动。可是下一秒,他便看见萧远麟转身直直地望着自己。

  萧远麟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过来。明明还有好几步的距离,问全却不知为何仿佛被他钳制住了双手双脚一般,动弹不得。他心里慌乱一片,燥热在体内四处窜动,不明的压迫感把他挤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他不知道在惧怕什么,不自控地又往后退了半步。

  萧远麟的眼眸黑沉下来,酝酿着疾风骤雨。疯狂和侵占交叉着,染透了他看着问全的视线。

  “哥哥为什么要躲?”他跨步上前,紧紧地抓住问全的手,用狂暴掩饰自己的不安。

  “哥哥怕了是吗?觉得恶心是吗?可是没用,哥哥想躲,我就把你关起来,谁也见不到!这一辈子都只能看到我一个!哥哥躲又有什么用呢?”他低语着,像恶魔自述着自己暗不见天日的筹谋。

  问全颤栗,却绝不是因为他话语中透露出来的对自己满满的独占欲与扭曲的爱意。他看着企图威胁自己的萧远麟,心脏无尽酸软刺痛。

  萧远麟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早已与问全一样布满了泪水。问全听着他的话,只觉得无尽的甜蜜,却又无尽的愧疚与心疼。

  问全推开萧远麟紧拽着他的手,像绝了心要断绝两人的纠缠,却在下一秒冲上前去抱住了萧远麟。

  “别哭,麟儿,”他哽咽着,“别哭。”

  他想说,我也爱你……可是颈后却突逢痛击,问全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萧远麟,却发现他的眼中满是悲怆、深情与阴亵交织。他眼前模糊转黑,在萧远麟灼热的凝视中失去了意识。

  ……

  如此荒唐,问全不明白为何局面会变成现在这样。

  三年来从未有除皇上以外的第二人躺过的龙榻上,今夜却终于有了第二个人。只是要是让那些整日想着如何劝皇上纳妃的朝臣知道此人是一个男人,不知他们作何感想。

  问全穿着萧远麟的亵衣,斜靠床上,搭在床沿边的右手上一条长度刚好、细长却坚固的锁链将问全的手与床沿紧紧锁在一起,用意不言而喻。

  问全醒来时便已经在这里了,房间里除他之外再无别人。不知何处燃了香薰,充斥着整个房间,淡淡的气味与问全从萧远麟身上闻见的一致。

  他看见自己手上挂着的锁链,却并不生气,只是紧锁了眉头。这链子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轻便得很,细细长长挂在问全的手腕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问全试着去拉扯,却发现其格外地坚硬。

  问全忽然感受到一股无力,他放开那堪称坚不可摧的链条,心中腾起怒火。他并非是因为萧远麟将自己锁在这里而生气或者感到憋屈。只是目前自己的处境正无时无刻地不停在提醒着问全,萧远麟的不对劲。这些在三年前似乎便早已有所端倪,他再自欺欺人不得。

  问全不在乎萧远麟会因此对自己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萧远麟都不会伤害他的。可是萧远麟自己呢,问全怎么能放任他不管,任凭他每日每夜这般……因为自己而在刻骨相思中煎熬。

  他知道萧远麟如此这般定与自己有关,可是他却不知道萧远麟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以问全无从下手,只能心如刀绞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问全满腹愁绪。房门骤然被推开,一个小太监低着头弯着腰小快步地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小盒子。他十分匆忙地将那小盒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还未将那盒子放稳便又转身离开。速度极其快,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追赶一般。他全程低着头,似乎并不知道问全的存在。

  问全叫他:“这位公公……”

  结果那小太监被他这么一喊,好似被吓到了,脚下一个打滑仰面跌在地上。他麻溜地爬了起来,滚了出去。

  问全见他摔倒,忙想下床去扶他,坐直起来的时候手腕处的锁链也跟着绷直,问全这才记起自己根本帮不了忙。

  只是,这太监为何如此仓皇。

  问全张望着向门口看去,却见那太监早不见了踪影。他刚想收回目光,黑色的身影却在门外不远处缓缓而来,身后自有天子仪仗。

  问全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就是萧远麟在外人面前天子的模样吗,他想好好地看着,永远记住这个画面。

  他看着,直到萧远麟独自一人走近了寝宫中,关上了房门。

  问全心跳忽然快了许多,他仓皇的双目对上萧远麟如深渊般幽深的瞳孔,不知为何竟突然有些畏惧地想偏头避开他的视线。但他又记起萧远麟因为自己的躲避而受伤的神情。他僵持着背脊,在与萧远麟的对视中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坐到自己身旁。

  熟悉的气息瞬间侵占了问全周身的空气。他不可抑制地在脑海中浮想起近日两人在御书房的交颈,好不容易控制住不动的眼睛又忍不住往下瞥去,不敢直视身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