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凉风去了最后一丝夏热, 取而代之的寒冬渐渐将至,树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掉落, 地上的绿草也没了踪迹, 就剩一点草点在地面点缀着。
‘平山做田’的事情似乎被村里人遗忘,唯一算是痕迹的东西大概是对姜勤的态度,曾经热络的人群到冷眼相待, 那件本没有做的事情却造成了实际性的伤害。
姜勤减少了出门的次数,他以为村长在寒冬来临之际定是会来找他, 为了大伙的性命也是为了将来的福祉,结果现实狠狠地打了他的脸,他低估了古代人对于祖宗的信仰。
家里的食物不够, 眼见就要入冬,这样下去在冻死之前肯定会饿死的,米缸已经见底, 面粉也不多, 这几日他得赶紧做些馕饼出来,菜园子里的蔬菜有些要移入暖棚里,没有塑料膜的现在只能转移到院子里,再罩着桶子看看。
姜勤再次摸了一把剩余的肉,还剩一只鸡和半边兔子肉, 还有后院的活兔子一只。
“我再去山上猎点回来,它们还未开始躲冬,趁着天还有晴我去看看。”于策和他打着商量,自从上次那件事后有些不放心让他一个待在家里。
“嗯,你再去看看能不能抓到兔子, 我记得兔子和兔子之间很容易生崽,如果运气好, 我们冬日就好过了。”姜勤想起兽类专业的同学和他提过一嘴,但他有些不记得,不过这也算是个办法,碰运气看看。
“好,我留意一下。”
“嗯。”姜勤把米缸的盖子盖回去,见于策还盯着他,慢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担心自己。
“我没事,我可以一个人在家,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姜勤心里流过一股暖流,走到于策面前替他整了整衣服,温声道:“虽说没下雪,但霜气重,上山路容易打滑,记得小心。”
“好。”于策低头瞧着眼前的姜勤,看他白皙的面容染上的绯红,再看淡淡的孕痣,视线往下又落在他肉色的嘴唇上,可能因为刚在说话,嘴唇被粉舌添了水色。
姜勤正忙着嘱咐,少倾也没听到回应,一抬头猝急不防撞入于策火热的眼睛里,里面的灼热实在烫人,他没骨气地下意识退后一步。
眼前的男人似乎被他这退后一步触怒,当即拉住他的腰身,右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压着他亲吻起来。
口腔里的热气互相交缠,鼻息牵扯。这雨点很急,舌尖不顾一切地在里面夺取空气,似乎在寻找什么宝藏。
姜勤被他吻得呜咽一声,双脚不自觉软下来,依靠在于策的臂膀里沉浮。也不知过了几瞬,他感觉到自己呼吸开始急促,一股熟悉的热气升腾而上,手指尖都激得发抖。
“唔......于策!”姜勤敲打一下他的肩膀,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一缕银丝挂在两人唇瓣,无端添了无数暧昧。
姜勤擦了下嘴,脸热得要烧起来,下身不出所料的吐出水泽,他扶住于策的臂膀勉强站稳,看着于策暗色的眼睛,当即捂住脸,觉得又羞又恼。
于策见他炸毛,知道做过火了,颇为严肃地掉转头笑了声,姜勤平时看起来厉害得很,其实有时候很小孩子脾气,压抑久了就会对大人哭,不喜欢在外面亲热,也不喜欢太过花哨的动作。
“我明早就去山上,你记得在里面放好门闩。”过了热乎劲,于策拉回话题。
“嗯嗯,知道。”姜勤蹭了下脸,温度下去后他松了口气,赶忙躲开于策,进去帮他收衣服。
自从搬了新屋后,于策打猎的东西被翻新了一趟,比如这鞋子就是要城里的鞋匠打得,底又高又厚,但走起来完全不打滑,又轻巧。衣服也是用了不沾水的料子,就是怕遇上雨天打湿着凉。
姜勤一一把东西收拾出来,多备了一双鞋放进去,再包上相应的药物,细细数了一遍才安心放在桌上。
翌日清晨,于策赶在鸡鸣声快响的时候起来,及时把鸡仔们放进林子里,看着还在被子里熟睡的姜勤,心下一软低头亲了下,而后掖好被子悄悄离开。
他拿上馕饼,把热水烧上。
大米还窝在堂间,看见他起来走到他身侧。
“大米,你要守住你娘知道吗?”于策热了点碎肉给大米,见它吃得欢腾,摸了摸它的脑袋嘱咐道。
“汪。”
“这才听话。”于策拍了拍,起身把热水倒入水壶中,剩下的放屋子里,等姜勤起来喝。
待一切收拾好后,他关上门用小刀把门闩放下来,他本来想打锁,但想到姜勤可能要去菜园子,便没锁上搁在那做个样子。
等微光从山面而出,鸡鸣阵阵响彻云霄,于策正巧到达山面,黑色的衣服上浮着一层水珠,他俯视山下的房屋,心想姜勤该起来了。
正如他所料,姜勤从暖和的被子里探出脑袋,手下意识往旁边一摸,冰凉的被面瞬间把他冰醒。
他猛然起身往旁边一看,于策已经拿东西走了。
姜勤揉了揉脑袋,近来他确实没怎么睡好,昨日难得有了点睡意,今早本来说要给于策再理一遍东西,估摸着于策也打着想让自己睡好的念头,这才没叫醒他。
在原地缓了缓,姜勤起身洗了把脸,倒了杯温水看着外头的阳光,心想今天是个好天气。
门闩已经搭上,他也不想出门,早上水泡了个馕饼,中午随便热了盘昨晚剩的菜应付一下,便抱着大米坐在院子里等着于策回来。
没成想,于策没等到,等到一个不速之客。
“有人吗?请问有人吗?”外面一道柔弱的声音响起。
姜勤听得陌生,走到门边悄悄打开一丝缝往外一看,是一个衣不遮体的哥儿,鼻尖的孕痣十分明显,眉眼间浓稠清丽,给人一种惊艳的美丽。
“请问有人在吗?”
姜勤抿了下唇,想到自己招惹的麻烦,闭上嘴不说话就当做没人在家,也许他就会去下一户人家。
他这般想着就往后退,下一瞬这个刚还在说话的哥儿就在他跟前晕倒了,脸直接朝下砸去,响声让他身体一颤。
姜勤又开了点门去看,又望着周围,发现每一个人,就这么晕倒在他家门口也不是个办法,而且不知怎么,哥儿晕倒的时候衣领扯开了一大片,从他的角度能看见粉白的春光。
见此,姜勤咬咬牙打开门把人抬进去,让他靠在椅子上,然后把他的领子拉起来。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哥儿转醒,迅速看了下周围后,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好地挂在身上,竟然有几分紧张。
紧接着他闻见了饭香,饥饿到痉挛的胃部霎时发出轰鸣声,他朝着旁边看去,看见了一个半人高的狗,而香味就是从它旁边的屋里飘出来的。
他正打算起身,屋子里出来一个人,一个面容清秀的哥儿,脸颊白皙还有点肉色,身形不消瘦,一看就是没饿着的样子。
“你醒了?”姜勤走上去,把碗放在人前的凳子上,柔声道:“我看你肚子一直在叫,猜你饿着了,我就熬了一些稀粥又加了点咸菜,不要嫌弃。”
哥儿盯着那碗稀饭,口水迅速分泌出来。
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吃过热东西了,也快记不清饭的香气。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现在这荒年,能给他口热粥喝,于他而言与菩萨无异。
他顾不得碗烫手,端起来喝着,也不需得咀嚼,直接吞了进去。
“小心烫,慢点。”姜勤一见叹了口气,进去给端杯冷水放在他面前。
哥儿一口气喝完了所有的米粥,也不停歇一瞬立即喝了一碗冷水,干瘪的胃部当即缓和了些。
这是这会他才有心思打量起这位哥儿以及周边的一切,是个有钱人家,还盖上了砖瓦房,狗都没瘦看来食物还有些。现在荒年,流民颇多,这人还敢给他开门拖他进去,也不怕他是恶徒。
他哪知道姜勤在决定拖他进来的时候,已经把刀拿在了身上,还在他身上洒了一层木子粉,若是他有异动,姜勤瞬时就会做出反应。那他现在别说喝热的,自己都变成凉的了。
“多谢你。”他道了声谢,随即介绍自己,“我叫周云,是郡中旁边的流民,和我爹娘走散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走的就走上了山,然后便看见你家,就想着下来试试有没有人。”
姜勤点点头,虽然他根本不知道郡中在哪里,但看样子应当是北方,这人的口音有些耳熟,像是东北话。
姜勤不是个热络的性子,点完脑袋,发现那人也没话说了,于是两人之间开始有些尴尬。
“总之多谢你,你要是有想帮忙的可以告诉我,我读过几年书。若是没找到我爹娘,我就去镇上打算盘,不会在你家待很久的。”哥儿怕姜勤觉得自己白吃白喝,又怕他觉得自己常住,便一口道出自己将来的打算。
“好。”这也真是姜勤想问的,他实在不想收一个麻烦来。
两人又没话说,只能待坐在原地。
不久,门前传来动静,转眼门被打开,于策拎着两个兔子进门,乍一眼看见陌生的哥儿还有些疑惑。
“这哥儿突然晕倒在我们家门口,又衣衫不整的我就给捡回来了,你要是介意我们就给一个馕饼让他走。”姜勤走上前,小声和于策商量。
“没事,我不和他接触。”于策多看了一眼那个哥儿,他对这人有些印象,没错的话,这人后来嫁给城里的员外,还和县令关系不错,做出了几件善事,名声倒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