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很快席卷了村里, 连带着旱灾都没那么可怖。
旱灾顶多吃叶子,可土匪不成啊, 他们是要吃人的啊, 村里有些老人经历过土匪进村的场景,一听闻就让所有人赶紧挖地洞,到时候要是有人来得躲进去才安全。
这么指挥后又和大伙说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
“当时我还是十几岁的小伙子, 他们来的时候带着烈马和长刀,各个骨瘦林群却又力大无穷, 有人躲不及就变他们拦腰砍了,俺跑得快,进茅坑里躲着, 他们不愿意闻臭所以才保下了性命。”老人说着颇有些自豪,“你们可别不信,早挖洞早好, 不然之后要都去茅坑, 怕是躲不下。”
众人一听露出嫌恶的表情,他们村倒是有一个大茅厕,不过近些年来没什么人往那边去,全因臭味三里都熏人,自己家的茅厕倒还能看, 但依旧臭气熏天,平日里要大号都得往鼻子塞两个红枣才得当,怎么还能进去憋许久呢。
“嘿,你们就是这样,臭是臭点, 能保命不是?当时也有人不躲,愣是趴在柴堆后面, 结果呢,全被拖走了吃。”老人一幅料到的神情,“你们还年轻,不知道那起子人骇人之处,但凡见过都恨不得杀了他们!”
老人说得义愤填膺,坐在下面听讲的也同样生气,自家早年间也是经过兵荒马乱,无外乎那些个搅乱太平盛世的恶人!、
姜勤坐在边上听着,暗自思忖起来,他们村民不多若是真的有土匪来,还真不一定撑得住。
他也是看过史书的,浏览过纪录片的,自然也知道那些个蛮人是什么德性,就算没见过,之前一场寒灾也能预料到老人所说的情景。
就在他有些焦躁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于策轻敲了下的手背,朝他使了个眼色,姜勤会意,两人慢慢挪出人群。
“怎么了。”等走出了人群许久,姜勤才开口问于策怎么突然叫他。
“别担心,应当不会有土匪进村。”于策扫了眼周围小声凑到姜勤的耳边说。
“真的吗?”姜勤闻言一愣,反头看着还在大树底下听得认真的村民,也悄悄声凑过去,“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你别管,你稍微安安心就成。”于策想起刚刚姜勤听到后皱在一起的眉毛和忽视不掉的忧虑,他没忍住才说得,上辈子也有旱灾,他虽远离村子却听闻不久就解决了,也没听说过有盗匪屠村的事情,所以应当这辈子也不会有。
“好吧。”姜勤没明白但是点点头,谁都喜欢听好事,他也喜欢。那群土匪不来,他的院子田地就不会被破坏,他就能安安稳稳过每一年。
“嗯。”
话是这么应承着,但看见大伙都开始拿铲子挖洞的时候,要说没有一丝触动是假的,没有一丝焦虑是假的。
这个洞,他卷定了!
姜勤立刻叫于策拿铲子来,他们挑一个风水宝地挖洞,到时候还得把吃的喝的全都搬进去,这样子如果真的有人来,他们也可以在下面过得好好得!
于策听到他的长篇大论,头一次有些沉默,想说的话就吞咽下去,这话可不兴说啊。
“成。”于策看着姜勤分外高昂的脸,没骨气地应了,当即就去拿铲子挖洞。
姜勤绕院子看了几遍,最后定在屋后,届时再在后面开一扇门,等人走后还能往返家中拿东西。
于策没有意见,当然都同意,于是对着姜勤指的地方开始挖起来。
就在这样的氛围下,全村都陷入了挖洞的情形之中,有些家人口多,挖得洞那叫一个大,就是再塞几个都成。
姜勤不欲和别人比,心底已经盘算好了洞的大小要放多少东西,在他和于策说的时候,于策难得反驳。
“放这么多,我怕屋子会塌。”
姜勤一想也是,洞便小,正好可以塞得下两个人外加大米,上面再填一个木板黏上的泥巴,又搁上几株草上去,倒是一眼看不出来。
洞是做好了,之后的事情就得看天命了。
村长每天都让人去镇上去城里打听消息,每回消息回来大家都得吃一惊,粮价上涨的实在吓人,回想到去年冬日里卖人换米的事情,只怕这次还得更加严重一些。
今年秋收还没来,第二季稻谷还没下去,这会子都争着抢着要下田种稻,说不定从此就靠这点米赚了大钱呢。
村长又让人去问旁边村子的情况,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他们今日才知道,他们一次一稻,在上个月就抢救不及时,今年的谷物又矮又空,一亩地能有十几担都不错,山里的野菜长都长不急便被挖了去。
“这可怎么办,万一又跟上回一样有吃人的人来,晚上都睡不着。”一个村民听闻了,急冲冲开口,上回被咬的小伙子到今日还有个碗大的疤印在脖颈那呢,害得到现在亲都没结成。
“是啊是啊,要不然我们再像上回一样拦一拦?”有人提议道。
村长没做声,还原地转悠了下,用烟枪敲了下木桌,周围的哄闹声骤然听了,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村长。
“这事还不能这么快做,隔壁村估摸着还不知道我们今年稻谷没伤,我们要是这么早就拦着被发现了,只会觉得我们心里有鬼,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我们村可就出‘大名’了。”
提议的村民闻言当即反应过来,想到外面那群饿狼似得人,在这夏日里竟冷汗都冒出来了。
村长抽了口旱烟,沉着气说:“你们先管好家里人,切莫让他们出去吹嘘,若是被人抓到,村规处置摘除村子。”
“是。”
“之后把米粒全打出来把大东西藏严实点,摆出来一些小的装装样子。”村长说着看向于策,“这事还得劳烦你教教村里的小伙子几个把式,免得有人来了打架不会。”
“村长,我练的教不出,不若让他们学学射箭,我还能点两下。”
“也成,你安排就好。”村长的笑隐藏在烟雾里,随后转过头告诉村民,“要学的就去于策那,但不能叫人白教,你们每个人意思意思,也让人家好做。”
“知道了村长。”众人应和道。
会散开后,姜勤打趣地问于策,“要不你先教我几招?”
于策刚才听村长说才意识到村里强壮力不多,而家里也就他一个,姜勤聪明力气却不大,他若是有事姜勤一个人也不成,他刚才还在想怎么提起这事,没成想姜勤自己先开口,倒是省事了。
“好,我们今日回家就练,不能偷懒。”
姜勤一瞬间瞪大眼睛,“什么?”
当天下午,姜勤就看着于策一个人拿着刀在削木头,还顺带给他调试了一遍力道。
姜勤看着实木弓箭吞咽了下口水,谁懂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还要被强迫练弓?
几日后于策把打磨好的弓箭递给姜勤,看着他认真地脸,姜勤僵硬一笑接过去。
好险差点跪下求人。
“可以不练吗?我觉得我有你在不需要用这些东西。”姜勤再次拿起弓箭,抱着于策的手臂软声道,自认为点亮美人计的姜勤竖起耳朵听着回答。
“不行。”于策摸摸他的手掌,忍不住似得拿拇指蹭了蹭他的嘴唇,硬着心肠道:“不可以,必须得练。”
“啊~”姜勤瞬时撒开他的手臂,赌气似得拿起弓箭,朝于策摊手,“箭矢拿来,爷给你秀秀你不知道的厉害技能。”
于策纵容一笑,从身后抽出一支箭矢给姜勤,嘱咐他小心点。
“没事!”姜勤打了个响指,从容不迫地接过箭矢,帅气的搭上,远处的风掠过院子,吹拂过姜勤的发丝。
姜勤闭了闭眼,佯装自己是武林高手,随后倏然睁眼目向前方,弓弦‘蹭’得一声巨响,弓箭应声而出。
“汪!”大米原本在院子边蹲着看姜勤如何射箭,结果本该向墙壁射去的箭矢兀然朝它而来,大米吓得浑身一僵大叫一声转头就跑。
一支长箭便就这样落在了院子中央,清脆的声音响彻周围,无言的尴尬弥漫着。
姜勤沉默了一瞬,而后分外自然地把弓箭递给于策,“果然吃不了这碗饭,我还是种田去吧。”
于策闷头笑起来,大米也回过神来跑到姜勤身侧“汪汪汪”一顿叫,好似在说爹你真的不靠谱!狗生艰难!!!
紧张的山村里也唯独于策一家在笑着,其余的都还在发愁这粮食该放在哪才安全。
因着村长说了要教人的事情,村里要学的比比皆是,但每个人出的东西又各有差别,有人提一刀肉,有人提一小袋米,还有人只拿一小捆野菜。
于策看完都不说什么,来多少教多少,只是他只负责教,能学多少都靠个人的本事。
姜勤看着于策的样子,暗戳戳也想和大伙一起练,毕竟学多少算多少,他学的少也不能怪谁不是。
“不行,下午他们练你在旁边看着,晚上我们单独来一遍。”于策一眼看穿姜勤的意图,冷言打断。
“真的吗?”
真的要这么严格吗?姜勤欲哭无泪,趁着空档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可怜的手晚上它可就有难了。
村里练弓的事情紧锣密鼓地展开,外村的某户人家喝着掺着谷壳的米粥心里愤愤不已。
“你不是说你侄儿在皂水村是个猎户?怎得这个时候不来看你,也不想着拿刀肉来。”妇人冷哼一声,“嫁到你家后我偏是没吃次好的,每回拌谷壳,屎都快拉不出了!”
围坐在边上的男人身子一抖不敢言语什么。
“不论怎么说,你总归是他的家里人,你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是个人都该搭把手吧。”
“明日,你去问问他们村咋么样,你侄儿那要是有肉,央求些来,不然咱们非得饿死不可,咱两饿死没事,就是苦了你的两个孩儿啊!”妇人说着抱着孩子哭喊起来。
男人喝着米粥转动了下眼珠,半晌后才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