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停歇了好一阵子, 山上竹林的春笋长出了长长的一截,那块竹林无主, 每年开春村里人都背着竹篓子去。
姜勤一早听说就瞄准了后山竹林里的春笋, 春笋清脆水灵,一咬下去都嫩得流出水来。
“于策,我明天要去山上挖笋, 你去吗?”姜勤正给大米梳着毛,忽然想起来大伙明天都要去, 便想着问问于策去不去。
“嗯。”于策拿着猎器出来打磨,应道:“明天正好休息一下,大伙最近都累得很。”
屋子结尾的工程很重, 主梁的木头也要找个日子去山上砍来,又是一项大工程,外墙都砌好了, 只等木头来了之后把门做上。
之后要累, 这个时候让大家松快些。
翌日,两个人都起了大早,姜勤穿得厚了些,虽说过了会有日头但山上总归要冷一些。
时候还早,姜勤去厨房摊了两个鸡蛋饼, 又是菜园子薅了几把蔬菜放进去,涂上点辣椒酱,简易版的手抓饼兀然出现。
他给于策一个,把大米的饭放在地上。
鸡棚里的鸡没拦着笼子,一大早吃了前面的谷子就跑出去, 空留下几泡鸡粪,这味道难闻, 于策正拿水冲洗着。
“缸里水快没了,等下我打完我们再走。”于策扫完地洗完手拿过桌上的饼道。
“好。”姜勤点头,“到时候我们在新屋门口打口井吧,老是去村口挑也麻烦。”
“嗯,那我去找师傅。 ”
因着是上山,姜勤也把大米给带上。
一切准备好,于策背着弓箭,手里拎着姜勤的竹篓,关上门道:“走吧。”
两人沿着小路一路走去后山的竹林,路上遇上了不少人,三三两两都背着竹篓上山,就连小孩也有个小篮子。
大米是前行队伍中最受欢迎的存在,基本它一出来就被小孩盯着看,还有几个胆大地走过来问:“姜叔于叔,我可以摸它么?”
“可以,它很乖。”姜勤通常会蹲下来带着小孩的手去摸大米的毛,大米不怕生,每次有小孩来还会欢快地摇晃尾巴,乖得不行。
一行人一路来到竹林,地上的竹笋长势喜人,高高壮壮跟牛角尖一样,林子的土地还有些湿润,踩上去能沾上不少叶子。
于策看着他们在原地找好位置挖笋,周围也没什么危险的东西后对姜勤说:“我去山上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到时候猎点回来。”
姜勤早知道这人心痒,那几支箭矢和小刀不知道磨了几遍,这次要出来也赶紧背着,一应药草都带在身上,着实与挖笋的大队不太相似。
他笑了声,“去吧,我就在这也不走远,你要是赶得及就来这边,若是久了就直接回家。”
“好。”于策答应着,摸了下手里的刀面,又很担心似得把防虫药粉放在他手里,“拿着。”
温热的手指拉过他的手,姜勤看着于策垂下的长长眼睫,束起的长发随风飘扬,耳边簌簌的风声渐渐盖过心跳的怦动。
“姜勤,你站着不挖吗?”旁边一道声音叫醒了他,一瞬他还有些恍惚。
“啊,这就开始。”姜勤摸了下滚烫的脸皮,应了声转过头去,是一个不算面生的小哥儿,他记得在陈霁成亲的时候见过,只是没想到这人会叫住自己。
“我看你站着发呆还以为你不挖了呢。”小哥儿举着锄头笑道,“你是不是忘记我是谁了?”
“我叫陈鱼,我娘吃鱼的时候羊水破了得的名字。”
陈鱼说完姜勤才有些印象,之前在屋子里其实相互介绍过但他当时只关注着陈霁便没多和他们交流过。
“嗯,我知道。”姜勤连忙答,掩去了那一丝尴尬。
好在陈鱼不是一个人,远处还有几个小哥儿一起,那边见他没来叫了声,陈鱼和他打完招呼就走了。
人走远,姜勤松了口气,摸了把大米的脑袋,“我开始挖了,你去旁边玩玩嘛?”
“汪~”大米摇了下脑袋,蹲坐在姜勤旁边一副‘看守侍卫’的表情,额间的几簇白毛飘起来露出一双灰棕色的眼睛,顿时帅气逼人。
姜勤也不知道这狗怎么突然这副架势,有些想笑但是忍住,奖励似得摸了摸它的脑袋。
春笋不难挖,姜勤拿着锄头撬开周围的土壤,让笋松动起来之后再往下刨根,手握着笋尖用力一拔,一个带着土的大笋就出来了。
他把笋拆了两层外壳丢进篓子里,去旁边挖下一个。
春笋不仅鲜嫩而且营养价值也高,姜勤瞧着别人都两筐两筐地扛下山,他也多挖了几个,他们家现在两口人不需要太多,能留点到时候晒一点腌着就成。
姜勤挖了一箩筐,大米还叼着一个。
这时候太阳已经接近头顶,山下的炊烟升起,他闻着米饭香,肚子才开始想起来。
于策还没下来,姜勤扫了眼周围的人,就剩零星几个还在继续,算了下时间,他还是先下山去,也不知道于策什么时候能下来。
篓子里的笋实在太重,特别是下山坡的时候得非常注意,姜勤特意捡了个掉落的树枝当拐杖杵着下去,但却没想到那树枝看着壮实实则脆得不行,这还没用上多少力气,下去的中途就随着走动应声而断。
他倏然吓到,没稳住身子,直接摔下山去。
“啊!”姜勤闷哼一声,倒在山坡上,竹篓里的竹笋因着力道滚出来掉落在旁边。
“汪!”大米见状,丢掉嘴里的笋急急跑回来,焦急地围着姜勤打转。
“没事没事,大米我没事。”姜勤咬着牙坐起来,抱着大米的脑袋揉着它的身子安抚道。
良久,大米才慢慢放松下来,绕着他一直叫着,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起来。
姜勤从旁边摸到断裂的树枝,用力杵着地面想起身,却因为脚腕的疼痛和尾脊骨的酸痛重新滑落到地面。
他咬着牙掀起裤脚的一边,脚踝处已经红肿一片,有点隆起的趋势,他艰难地躬身去摸了下,立刻被疼得撤回。
看来是崴脚了。
起是起不来,姜勤无奈一笑又重新靠在山坡上。
大米在他旁边跳来跳去大声叫喊像是在吸引人的注意力,诺大的林子就回荡着大米的叫声。
见这样没用,大米又跳回来用头拱着他的身子,想把他拱起来。
“大米,过来,没事,我等下就好了。”姜勤将它带到身前。
“汪呜~”大米低叫了声,睁着圆圆的眼睛趴在他的肩膀上,好似在安抚他。
姜勤环视了一下摔跤的位置,不算太偏,刚刚大米的叫声估计没能引起人的注意。
“有人吗?”他也试着喊了一声,但依旧没有回应,看来那些人都下山了。
姜勤叹了口气,他就不该贪这边近点往这边走。
为今之计只能在原地等待,现在这个时候,于策看了眼原地没人估计会下山去。
周围的树林影子随风左右摇晃,姜勤观察着周围看一下是否有人会往这边来,再拜托他帮个忙应该不难。
只是等了块一炷香,除了偶尔跑出来的小白兔,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扫了眼脚踝,那里已经肿成萝卜大小,根本不能看。
他试着自己站起来,还是跌落了回去。
“汪!”大米忽然竖起耳朵坐起身来,左右观望了一下跳出去。
姜勤不解,赶紧叫住他,“大米!”
大米没听他的,继续往后跑去。
姜勤无法揪了根草左右挥着等大米回来,突得,他听见一丝响动还有快速奔跑的声音。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穿着黑色短打的于策跑过来,身后的大米也跟着跑过来,身后的竹林不多映眼底,于策黑色的瞳孔在阳光闪着光亮。
姜勤只觉得一个呼吸,那人就闪现般出现在他面前,炽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脖颈处,眉眼间的冷峻被焦急占满。
“怎么样,姜勤,你还好吗?”于策本来看着原地没人准备走,猛然听见了大米的叫声,却没看见姜勤的身影,大米的咬着他的裤脚往前拉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姜勤出事了。
焦急、害怕猝然爬上他的心尖,哪还顾得上别的,跟着大米的步伐迅速跑起来。
直到他看见姜勤一个人半躺在地上,灰色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头发间还插着树叶,一幅受伤样就更耐不下心,直接冲上去。
“我没事。”姜勤被他灼热的气息笼罩着,不太自在地移开目光,小声道:“我就是脚崴了。”
“这里?”于策缓和了下呼吸,走过去拿起他的脚踝看了一下,拿手指揉了下那块地方,那处高高肿起,表皮甚至还渗出点血丝。
“嗯。”姜勤疼得皱起眉头。
于策嗯了一声,将他的鞋子脱了,把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脚心对着胸膛,也不着急弄,转而对姜勤说:“你今天挖了多少笋?”
姜勤被他问得一懵,看了下周围掉落的笋说:“十...”
不等他说完,于策眼疾手快地帮他扭正。
“啊!”姜勤猝急不防地疼了一下,眼泪倏然飚出来。
出其不意,姜勤只在瞬间感受到疼痛,之后倒是没有那种隐约的痛感。
他呼了口气,尝试着扭动了下脚腕,确实好多了。
“你还会这个?”姜勤不禁咋舌。
“嗯,以前上山打猎经常不小心跌到,扭到了就自己掰回来,一次两次就会了。”于策给他穿上鞋,问:“还有其他地方痛吗?”
“没有,没有!”姜勤见他给自己穿鞋吓得急忙抽腿,但没抽动,于策分外自然地帮他穿上还帮他掸了掸身上的泥巴。
“起来吧,我背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