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沥沥地落, 一串串水珠顺着稻草掉下砸在地面,闪电雷声一阵接一阵, 像是谁的呐喊, 像是谁的吼叫,像是今夜的沉默。
姜勤的身子半僵硬地跪着,铜盆里跳跃出的火花灼烧到手指, 他才痛得往后一缩,温度顺着指尖爬上来。
他张着干涩的嗓子正准备说话, 对面那人就先回过神。
“是我糊涂了。”姜书捏了下自己的眉心,鬼怪之说本身就是假的,许是姜勤一下子变化太大, 他也恍神了。
姜书见姜勤惨白脸色,以为他是这阵子累得慌,对他说:“你去休息休息吧, 这阵子多亏你在。”
姜勤摇摇头, 心脏还像被人紧紧握着一般,而且因为跪得久膝盖全部麻痹,一动就如针扎了般。
姜书多看了他几眼,虽说之前他这位弟弟不怎么样,却没想到嫁人之后懂事了许多。
姜书没再提及这事, 姜勤心下稍松,一身冷汗黏在后脊背上。
头七过后,两人正打算离开,还没迈出门,姜勤就被一股蛮力给推到地上, 手心擦过地面的石粒,划出一道血痕。
那人还打算打过来, 于策立刻将人擒住反扣在门背面。
“没事吧。”于策用力抵住人,不让他有挣扎的可能。
“没事。”姜勤看了眼手心甩了下腕子站起身来。
还不等姜勤开口,姜书就从后面跑出来,见他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趴在门板上,急忙叫:“爹!”
“于策,放开他,他是你爹。”姜书走过来还想扯开,于策一个眼神让他不自觉定在原地。
“打了人就想跑?”于策捏住他的腕部往上一提,原身爹立刻惨叫一声,“你们家怎么都喜欢撒泼?”
他的眸子闪过一丝凶狠,故意松开一瞬,身下那人果然想反打,他顺势握住往上一扯。
‘咔嚓’一声,手臂应声而断。
饶是一直知道于策武力值不错的姜勤,也被这声骨头脆响吓住。
于策松开他的手退后,他并不喜姜家,若不是姜勤要帮忙收殓,他绝不会来。既然事情已经忙完,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想着他特意洗了个手再去拉姜勤,“走吧。”
姜勤看了他的动作,眼底泛起笑意。
“好。”
原身爹痛叫了几句,便开始大骂,“畜生!畜生!姜勤你就是个扫把星!”
“你当初生出来的时候,老子就该将你摔死。不然哪有今天的祸事,你就是个祸害!”
“老子就是养条狗都比知道报恩,你娘若不是去问你要粮食,哪还会摊上这事。”
“扫把星!”
声音传得远,姜勤每走一步都在听着他的辱骂,于策察觉到他的情绪,转过头问:“要不要我再去折了另一条胳膊。”
姜勤本来郁闷的心情一下子笑了出来,“没事,我有办法。”
说着姜勤走到一处山野,摘了一些大豸草,大豸草汁液有毒,皮肤和它接触之后暴露在紫外线下会导致烧伤。
姜勤摘下后找了个石头将它的汁水捶出来装在一个叶片里面,走到姜家门口。
“我再说一次,她不是因我而死,昨日她来闹一通被劝了回去,若是她安安分分地走大道回家,一点事都没有,但她偏要去村里的山上挖野菜,这才摔下山坡。”
“再者说,她在不是自己村山上挖野菜,本就不道义。”
“你!”原身爹恼羞成怒,他何尝不知道,若不是她死了,被隔壁村知道了迟早也是要提着砍刀来,可即便如此,他这个儿子也不应该什么也不赔偿就走。
“少他娘给我扯别的,你娘是去问米才惹得如此祸事,今天你是转过来了,不然我明天还给去你家闹!”
“闹得你鸡犬不宁!”
原身爹见他不说话粗喘了下气,拍着胸膛道:“你今日若是去拿米,我就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
姜勤闻言冷笑一声,就在对面人又要再扑上来时,将汁水甩了上去。
“啊!”原声爹被汁水刺痛到,瞬时停住脚步。
姜勤走上前偏头,手指掐住他的脖子,冷声道:“你若敢再来,我直接送你过头七。”
在场围观的几人被姜勤镇住,不敢出声,连刚刚还口出恶言的原声爹也闭嘴了。
唯有于策看见这一幕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挑了下眉毛觉得姜勤做得还是仁慈了些。
“姜伯伯,之前忘记问了,既然你把姜勤卖与我,是否也得给个凭证,不然下次又来我家演一出父子情深我可吃不消。”
几息后,于策拿着现写的凭证带着姜勤离开了姜家。
不管之后姜家还想怎么闹,有这张凭证在他们就不敢过头。
连绵的秋雨彻底过渡,池塘的水面渐渐结冰,那夜的雪花再度落下,不少鸟雀从远处飞回来,村里人说这是喜事,他们叫鸟雀来,来年丰。
立冬一大早,姜勤就起来包饺子,准备晚上吃。
“今年真冷啊。”姜勤穿好衣服一出门就被冷风吹了一脸,赶紧跺跺脚搓着手哈气。
“火篓子烧着了。”于策比他起来早,知道他怕冷,一早就把火篓子加上炭火烧着。
“嗯。”姜勤跑过去把手放在上面热了会才跑出去。
院子表面已经浮着一层小雪,姜勤抬脚踢了一下,雪花四溅。
大米更是一早就跑出来,雪面上尽是它的爪子印。
“雪不厚,小心点。”于策拿着扫帚出来,见他还准备和大米一起在雪面上来回滑,赶紧叫住。
“我知道。”姜勤摸了下鼻头,默默走到一边去拿谷粒喂鸡,冬天鸡也不爱跑动,就缩在几个小角落里,他‘咯咯咯’叫了几声那几只鸡才慢悠悠走过来吃。
立冬要‘补冬’,中午得熬汤吃肉。
杀鸡的事情交给于策,姜勤先去菜地里摘菜做馅。
菜地今日人多,都忙着移栽油菜到地势高向阳的地方。
姜勤没种多少,所以他估算了一下生长周期,应当能在寒冬来临前全部吃掉。
冬天菜地里的菜不多,多是白菜、生菜和韭菜。
姜勤摘了点,又看了下土质是否结块失肥这才离开。
他回到家,将韭菜、白菜洗净后剁成碎末,加入调味料后搅拌。已经发好的面团在盆里鼓鼓当当,他拿指头戳了下,看回弹度合适后开始掐住小面团,用擀面杖碾成片状,用勺子填入馅料。立冬要吃元宝状的饺子,他将饺子皮对折捏紧,露出的两角往里捏,一个元宝小饺子就出现。
两个人的饺子要做很多,到晌午才做完。
中午姜勤做了窑鸡,于策拔完鸡毛就去给他挖土坑,盖出一个窑状,之后再点燃火把进入烧。
大片长叶子铺在窑上等火蔓上来,待里面完全热胀之后,姜勤把收拾好的鸡肉用荷叶包好再用泥土包住外头后放进去。
大约一个时辰就好。
立冬是个大时节,村里人这会都闲,有几个小孩老远在那捉鸟玩,闻见香味赶紧跑过来。
“叔,你在做什么啊,我老远就闻见了!”一个带着虎头帽的小孩馋得流口水先问,其余几个也在一边盯着。
“窑鸡。”姜勤笑着解释道,“烤着吃。”
“哦。”几个小孩点点头,眼睛却还是盯着洞口。
姜勤看着几个萝卜丁,想着他和于策还可以炒些肉吃,便问:“你们要不要吃一块?”
“不行!”一个小男孩站起来摇摇头,“我娘说肉很金贵,不能吃。”
“对,我娘也说,在外面不能问肉吃。”
姜勤听着直乐,见时候差不多,拿铁钳取出窑鸡,外表皮的土块已经裂开,里面的肉香味飘逸而出。
“好香!”有人没忍住叫了一句,随之后几人也跟着叫,叫完又怕流口水,几个人纷纷双手捂住嘴巴。
姜勤不忍笑了声,“要不要试一块?没事,我不和别人说。”
“好!”一个略小的男孩忍不住说。
“二蛋!不行!”虎头帽的男孩大声说:“这是鸡!要卖钱生蛋的,不是用来吃的!”
名叫二蛋的小男孩一听眼泪就含在眼眶里,半掉不掉看着姜勤,“姜叔叔对不起。”
姜勤眼底滑过一丝笑,摸了下二蛋的脑袋,拿筷子给每个人分了一小块,“没事,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吃不完就得倒掉得多浪费。”
听完几个人才拿着,面红耳赤地道谢后快速跑走。
姜勤拿着窑鸡回去,又炒了几个菜才算好。
一顿酒足饭饱,于策端碗去洗。
姜勤一个人搬着凳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冬日的下午实在没事情做,也没什么玩的,无聊得很。
他伸了个懒腰,大米跑过来趴在他的脚边和他一起打了个哈欠。
姜勤靠在椅子上眯着眼没忍住睡了会,等睁眼的时候,一件厚衣服盖在身上,大米也老老实实趴在他的脚上。
睡了一觉起来还有点冷,他起身把东西放好环顾了下四周没发现于策的身影后又坐了回去。
门前突然响起几声敲门声,他以为是于策回来了,快步走过去打开门。
是今天上午的虎头帽小男孩和一个略微年轻的女人。
“您是?”
女人有些局促,端着手里的枣子递上来,“虎子今天拿回一块鸡给我吃,我一问才知道是你给的,我们家没什么好的,就想请你吃我们今天打得枣子。”
“姜叔,我家的枣子是自己种得,可好吃了。”
姜勤摸着脑袋正想说没多大事,但触及女人不安的神情到底还是接下。
稍晚些于策回来,看见桌子上的枣子,笑道:“你也去山上打枣子了?”
“没,虎子他娘送过来的。”
于策应了一声,从身后取下绑在身上的柴火和包着的韭黄,
姜勤看他带回来一小捆韭黄正掰弄着,见他已经吃了好几个便问:“你认识?”
“软枣就他家的没有核,前几年镇上有钱人家都爱找他家定,赶巧我也吃了几个。”
姜勤刚才还没注意,黑色软枣里面竟和他日日看见的干瘪状不同,果然是经过特殊育种后才出来的枣子。
“对了,你买韭黄干嘛?”姜勤也跟着吃了口枣问。
“我今天去镇上,看见不少人都在卖韭黄,我一问原是京城中里的达官贵人都爱吃新鲜韭黄,这风气吹下来自然贵了。我想着你不是会种吗,就买回来给你。”
“哦。”姜勤应了声,原本想说不用买,绿韭菜一样能种,转念一想这是于策特意买的,也不好打击人家,只能吞咽回去。
“那晚上我们炒着吃吧。”
知道韭黄价格高,姜勤第二日就捡材料做遮光桶。
韭黄生长快产量高,姜勤压根不需要去菜园子里,只找了个废弃大盆装着种。
他将韭菜根切平放置在土里,加点水用自制遮光桶从上而下盖上去种植,等待十五天韭黄自然而然就出来。
趁着这个时间,他准备四处走走,看看有什么新鲜事。
正走在乡间的草地上,远处山脉落满了雪,姜勤正准备再过去瞧瞧,旁边忽然传来一小阵哭声。
他一愣,迅速往后一看,干枯的草地上空无一人,哭声却还在继续。
他吞咽了下口水,自从穿越过后,对鬼神之说格外敏感,更别提在古代,中式怪谈四起的时代。
“谁在那?”姜勤扬声呵道,半晌没有人应,他一边安抚自己一边顺着声音走过去,若是今天不看清,怕是以后他上厕所都未必敢出来。
声音从一个小草丛出来,姜勤走过去一看,看见一个头发披散着的小女孩,女孩脸色煞白,身形瘦小,大雪似得冬天却只穿着一个长袖衣服,脸颊上满是泪痕。
见是人,姜勤松了口气,下一瞬将人拉起来,脱下衣服给她穿着。
“小姑娘,你怎么到这来了?”姜勤帮她穿上衣服,擦干净眼泪,女孩也只是哭泣不说话。
他拿不准便先将人抱着跑回家,郊外这环境,万一冻伤高热,救都救不回来。
家里的火篓子还在烧着,他把人安顿在椅子上,去拿了件衣服穿上。
正巧于策回家,乍一眼看见屋里有个小孩还吓一跳,等走进看清楚人,问:“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
“你认识?”姜勤正愁着这是谁家的小孩,问什么都不回答,只知道哭。
“这是村头婶子家里的老二。”于策说着洗了个枣子递给小女孩,“二丫,吃枣子。”
“她这里不大好。”于策避开二丫,对着姜勤指了指脑袋。
姜勤看了眼边流眼泪边吃枣子的二丫,看她这个情况,在家里估计也没人关心,这么冷的天穿这点衣服,独自出门玩到现在也没看有人出来找。
“我去和婶子说下。”于策也看见小姑娘衣衫褴褛的样子,但作为外人他实在不好说什么。
“嗯。”
于策走到村头,一个妇人四处叫着二丫的名字,神色着急地鞋子都掉了只。
“婶子。”于策快步过去,“田婶子,二丫在我家,好着呢。”
“真的?”田婶子眼睛都急红了,声音都有点颤抖,“二丫在你那呢?”
“在家里吃枣子呢。”
“好啊好...”田婶子擦了把眼泪,又听于策地换双鞋子才走过去。
一看见二丫,田婶子就压不住委屈跑过去抱着二丫的身子直哭。
哭完又忍不住打,“叫你不要乱跑不要乱跑!你跑丢了怎么办!”
“婶子,你先别哭了,缓口气。”姜勤递了块帕子过去。
“姜勤啊,多谢你,要不是你,二丫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田婶子接过去擦着眼泪,冷静了会看见二丫身上穿着一件厚棉衣。
“这..这是你的吧。”她赶紧脱下来递给姜勤,“别给二丫,她啥也不知道,等下勾烂了。”
“没事没事。”姜勤扫了眼于策,接过衣服。
田婶子也没留多久就拉着二丫走了,姜勤看着两个人牵手一起往前走的样子,心底淡开朵朵涟漪。
晚间姜勤煮了饺子,又炒了一盆韭黄放着。
于策吃东西很快,吃的又多,通常于策吃五个姜勤才开始吃第二个。
“你慢着点,还烫着。”姜勤看他一口一个,都替他烫。
“没事。”于策哐哐一顿吃,又怕姜勤不够,赶紧夹过去给他,“你也多吃点。”
姜勤被塞了一碗,无奈一笑。
于策去洗碗的空档,姜勤绕着院子散布,实在是吃撑,于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他瘦了,每日硬让他吃多些。
“姜勤!姜勤!”田婶子的声音突然出现自前门,大米被吓得嗷嗷叫。
姜勤摸了下它的脑袋,走过去开门。
“姜勤,二丫她发烧了,发烧了...”田婶子头发乱糟糟,脸上比几个时辰前多了许多淤青,嘴角更是红的发紫。
姜勤一听,赶紧跟着田婶子往她家跑。
一进门,姜勤看见屋子里的人还在吃饭,气氛融洽,和田婶子的着急忙慌截然不同。
“这边这边。”田婶子尴尬地扯了下头发,指着旁边用木头搭建了一个小屋。
姜勤走进去屋子,发现这已经不能算是屋子,简直和猪棚有的一拼,四处漏风不说,床就是几条木板搭起来的架子,床上盖着茅草。
姜勤见状看了眼田婶子,见她也有些局促,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的疑虑。
他把手掌心搭在二丫的额间,滚烫的温度传来,随着咳嗽和冷颤。
典型的伤寒症状。
姜勤怕药材退烧慢,问田婶子家里有没有酒。
田婶子迟疑了一瞬,扣住手指说:“没有。”
“那我回家拿。”姜勤正要出门,就看于策提着酒过来。
“知道你要用就赶紧来过来了。”
姜勤对他笑了下,拿着酒递给田婶子,“你就酒顺着颈部往下擦拭到腹部,咯吱窝也别漏了。”
“谢谢谢谢。”田婶子没忍住哭出来,救命似得抱住酒壶。
“哭哭哭!过节的你哭个屁啊!”一个粗鲁的男声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杯酒,“老子高高兴兴喝着酒,你他娘哭丧呢!”
田婶子听这声音身子一抖,也不敢出声说什么。
“你抱着啥,拿出来!”男人眼睛尖看见了个酒壶子,忙走上前想去拿。
“陈叔,这是我家的酒,准备给二丫退烧用呢。”姜勤上前拦住男人的步子,冷声道。
“退烧?”男人皱了下眉头,“那傻子还需要用酒退烧?你可别懵老子。”
姜勤正打算解释一下,于策抬手按在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说。
“陈叔,让婶子先进去把二丫的烧退了不是,反正用得也是我家的东西。”于策说着使了个眼神让田婶子进去。
“嘁。”男人撇了下嘴,“你们倒是好心,也不知道那个傻子还记不记得。”
姜勤听不得这人左一个傻子右一个傻子地叫,回家拿了趟药草给田婶子后就离开。
又过了几日,姜勤回来的路上听说田婶子又被打了,一问陈霁才知道他们家老是欺负田婶子,二丫更是当不存在一般,若不是有个娘护着,早就没了。
姜勤想起前几晚那一幕幕,屋里的人吃着肉喝着汤,旁边还有个火篓子暖着,屋外的人却连一床裹体的被子都没有,极端的对比之下,饶是外人看着都不像话。
但这都不是姜勤能够管的,田婶子没有求助亦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任何人都没有立场去说道这件事情。
盆里中的韭黄到了时间,姜勤拿起遮光桶,一丛丛黄色韭菜立刻冒出头,像极了立起来的杀马特。
姜勤笑着戳了下嫩苗,依次收割。
韭黄长得极快,生命力又顽强,基本上不需要多加照料。
立冬后有几日好天气,他把收割的韭黄全都带上去镇子上去卖。
过了半月,韭黄的价格依旧高涨,姜勤懒得再去街上叫卖,直接上馆子找采买的人。
因着是韭黄,又是新鲜水嫩,没费多少功夫就卖完,为了之后的韭黄能够顺利卖出,他还和采买商议要不要长期合作。
“不行,这我可不敢。”采买摇摇手,“韭黄也就兴这一阵子,等冬日一过,谁还高价吃这玩意儿。”
“不用,就冬日这段时间,外面价格高,我可以低一成,就当做是给哥的谢礼。”姜勤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梨子递过去,“您看成吗,哥都是要买的,要是不好,哥和我说一声我立刻换掉。”
采买的人一看是新鲜水果,又听价格的一成归自己还有什么不同意,于是两人就签了契,定下合约。
韭黄一次十斤,一斤三十文,也就是三百文,冬日结束还有四个月,也就是一千二百文,一两二百文。
盖屋子需要三十两,算上之前赚的,还需要二十两银子。
想着未来可以睡上砖瓦房,姜勤简直动力满满。
回去之后,姜勤又搬出一个盆出来种韭黄,要不是考虑到古代没有塑料,他真的想把菜地里全种上,跟聚宝盆一样。
姜勤带着钱回村里,发现村口的大树下围着一群人,嘴里骂咧咧。
他狐疑地看了眼走回家,还没等他走回家,手臂就被一只瘦弱的手抱住。
他低头一看,是二丫。
“怕。”二丫睁着眼睛看向他,相比于前日,她的手臂也多了几条红痕,衣服倒是添了几件但还是薄得很。
“二丫,你怎么出来了?”姜勤蹲下身问。
“怕。”二丫揪了下他的头发,一直重复着这个词语。
姜勤安抚地摸了下她的脑袋,四处环绕了一圈也没看见什么危险,只当她是刚学地哪里的。
他怕又出现像上次一样的情况,这次牵着二丫直接往她家走。
走了一半,二丫忽然停住脚步,大哭起来捏着拳头毫无准头地打向姜勤。
“二丫?”姜勤轻轻捏住她的手,唤着人,二丫还是哭着。
哭声引来了不少人,周围人的眼神里弥漫起怜悯。
“姜勤,你快松开她,等下踢到你哪里可不好。”有个人提醒道。
姜勤没应,二丫看着猛其实力气没多大,况且她身子还抖着,看来是真的吓到了。
没过多久,田婶子就来了,她双眼通红,急忙抱住二丫将她搂进怀里,也顾不上这么多人在这便嚎啕大哭。
周围人被这个凄惨的哭声感染,纷纷露出痛惜。
姜勤还没搞清楚状况,看着二丫跟着田婶子一起哭的样子,心莫名一痛。
稍晚些,姜勤才知道,二丫他爹将他卖给了隔壁村的坡子家当媳妇,聘礼都收了,就等过几个月嫁过去。
“二丫才多大啊。”姜勤想到二丫的瘦弱的模样,瞧着也不过十五岁。
“好像不大。”
闹剧的第二日,田婶子敲开于策家的门,走进来。
“姜勤,救救二丫吧。”田婶子哭得眼睛红肿,作势要跪,“求你了。”
“诶,婶子你这是做什么。”姜勤赶紧拉住。
“他爹要把二丫嫁给那个坡子,他骗我!”田婶子哭了好一会,“他骗我那个坡子虽然瘸了一条腿但是人好,也不嫌弃二丫是个傻子。”
“我想着万一我哪天走了,二丫一个人不得磋磨死,要是人好嫁过去没什么。”
“谁知道,谁知道那个坡子竟然还是个醉汉,整日喝酒不说还打人,他上一任媳妇就是打跑的。”
“我们二丫要是去了,不得被打死啊!”田婶子说到生气处捶着胸口直哆嗦。
“婶子,缓口气。”于策端过热水递给她。
“姜勤,村子里我也不认识谁,我就知道你厉害些,你能帮帮我吗,帮帮二丫。”田婶子抓住姜勤的手臂,声音颤抖。
姜勤抬头看了眼于策,对着她说:“婶子,你想我怎么帮你。”
“我..”田婶子脑袋空白,她只想让姜勤帮她不要让二丫嫁给那个跛子,可是该怎么帮,姜勤又不是本村人,又不是她的亲戚,怎么帮。
“啊!”二丫忽然在旁边大哭起来,任谁也哄不住。
姜勤摸了下二丫的脑袋,看着已经失神的田婶子道:“婶子若是不想让二丫嫁出去,我看唯一的办法就是和离。”
“我听说村里也有独自带孩子的,婶子若是狠得下心,可以试试。”
姜勤的话印在田婶子的脑袋里,她拉着二丫回到家,昨夜吃饭喝酒的人已经散去,留下不少残羹剩饭。
男人酒气熏熏地倒在地上,听见进门的声音后睁开眼,质问道:“你死哪去了,没看见老子喝醉酒了?”
“你少他娘不说话,快点扶老子起来!”
男人的怒吼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明显,田婶子僵硬了一瞬走过去扶起来送到床上。
“把碗筷收了,再煮点粥等老子起来喝。”男人打着舌头说完,迷糊间看见站在门口的二丫,心里便一股气,随手拿过一个东西丢过去,“妈的傻子滚远点!”
“傻子,蠢货,老子早晚也要生个男娃。”
男人的嘟囔声逐渐减弱,田婶子用力握着拳头,看着一脸醉样的人,有一瞬间真想杀了他。
“田婶子会和离吗?”姜勤蹲在地上摸着狗头问。
于策摇摇头,他也拿不准,“先吃饭吧。”
几日后的某天清晨,村子突然响起一声尖叫,全村人都被惊醒,披着衣服往外走。
姜勤也被这惨厉的叫声吓得心脏一跳,两人对视一眼也起身过去。
两人到的时候,村口的荷塘边围了不少人,他们走过去一看,躺在地上已经毫无生气的竟然是二丫他爹。
田婶子跪在尸体一边嚎啕大哭,二丫也跟着哭,这哭声让周围人都忍不住拭泪。
姜勤看着婶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心放松了些许,也许这样二丫就不用嫁出去了,田婶子一个人守着家也好过不少。
“田嫂,陈二啥时候掉下湖的,我听隔壁村的麻子说他今天还打算去镇上买酒喝。”
“俺也不知道..若不是今天钱婶突然叫了一声我还当他在外面喝酒呢。”田婶子说着又要哭出来。
姜勤站在一边看着她被问话时僵硬了一瞬,神色有些不自在,抬头看向于策。
于策伸出手指敲了下嘴唇,拉着他走出来。
“那尸体的表情有问题,皮肤表面也有挫伤。”于策小声在姜勤耳边道。
“那...”姜勤一惊,场合不对,他不敢多问两个人便先回家。
“你怎么知道的。”姜勤关上院门。
“见过。”于策头一次含糊其辞,推着姜勤的肩膀到厨房:“别管了,先去做饭。”
二丫嫁人的事情就这么过去,因着田婶子家里穷,村里的大火拼拼凑凑给她攒出了一张酒席,村里的壮硕汉子都得出门去挖坟,于策也被叫了过去。
这席面也就开了一炷香,都知道寡妇不容易,谁也不想多吃。
葬礼之后,村里又闲适下来,雪下了几日,又出了太阳,照在雪面上白莹莹得。
不巧的是,姜勤最近玩雪有些伤风,一直低烧流鼻涕,发热的当晚把于策吓了一跳,烛光火速燃起。
“赶紧喝药。”于策冷着张脸把药递过去,又怕他苦,从抽屉里找出蜜饯来,“吃完再吃糖。”
姜勤哼哧见状一声:“我又不是小孩儿,又不怕苦。”
于策看了他一眼,拧了条毛巾搁在他的额间,没好气道:“是,小孩都不会玩雪伤风。”
姜勤也没想到这幅身子这么虚弱,只是玩热了脱件衣服就不舒服,他心虚地喝着药,不敢看于策的神情。
就这么温养了几日,身子终于舒坦了,于策也没拘着他,只是嘱咐他多穿衣服。
姜勤点着头应道,拉着大米就往外跑,他决定在藏冬时节抓些补物给自己补补。
山上他是不敢去,黄芪倒是生长合适,时节也在卡在这时候。
他走到一处平坡,黄芪生长不会很高,又向阳,不难找。
姜勤扫视了一遍地面,手摸了下地面,捻起一点泥土放在鼻尖,泥土中有些刺鼻的味道,酸性土质的标志。
没走错。
姜勤顺着湿润度往下走了几步,果不其然看见了几株黄白色圆形黄芪。他一一采摘而下,回到家后刮皮、去头、除杂质、洗净切片晾晒。
大米在外面玩了一会跑进来,嘴里叼着一只甲鱼,也不知道上哪捉得,甲鱼颜色倒是不错。
甲鱼是冬日进补的好东西,姜勤揉了把大米的脑袋,丢了块肉给它。
这几日姜勤为了进补花了大力气,一天换一个样式和药材,恨不得一口吃成。
这日姜勤又红烧了一只甲鱼,端上桌的时候,于策脸色一变,筷子都没敢往那边夹。
“你不喜欢吃?”姜勤知道于策吃得快,还特意放过去了一点,“虽说最近是吃的多了一点,但是它补啊!”
“嗯。”于策看着姜勤亮晶晶的眼睛,迫于无奈还是吃下,结果这顿饭没完,于策就直接喷了鼻血。
“你没事吧。”姜勤吓一跳,赶紧递帕子过去。
“没事。”于策仰着脑袋捂住鼻子,瓮声道,“以后能不吃甲鱼吗。”
姜勤一愣,恍惚间想到甲鱼补气的同时好像...也壮阳。
怪不得于策这几个晚上都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每天顶着黑眼圈走来走去,他还以为是因为想着开春后狩猎的事情。
“那以后不做了。”姜勤心虚地再拿了块帕子盖上去,试图堵住出血的地方。
“要憋死了。”于策无奈地拍了下他的手。
姜勤自此后收起这门心思,隔了几天给于策泡了些薄荷茶消火气,于策那黑眼圈才慢慢消失。
几日的艳阳高照过后,天空灰暗一片,村里有人看天测出来怕是有大雪,为了不像前几年那样被大雪压塌了房子,村里人早早就开始检查木头有没有被虫蛀。
一大早,于策就搬着梯子上去检查,快一年多没上来,上面布满了蜘蛛网,气味也不好闻。
姜勤在下面调刷木头的汁水,“顶上要不要再加点木头?”
“不用,刷完就行,木头够了。”于策敲了几块没听到空心声,又看了下木头没有没有被风吹开才下去拿水刷。
检查房屋是第一步,大雪到了就是快过年了。
村里有钱的人家早就挂起了红灯笼,还有人趁着天好打算去镇上买点东西。
灯笼架子于策会做,就差红布。
姜勤想着大过年家里不能没吃的,两人一商量打算跟着村里的驴车上镇子上去。
因为快过年,镇上人满为患,和之前的端午一样,甚至更多,有钱的没钱的都愿意出来买点东西。
姜勤走在街上,听着旁边的叫卖声,小朋友拉着手挤着人群乱跑,后面传来几声叮嘱。
“小心点。”于策揽着他的肩膀把他带到一边,低头看见姜勤脸上弥漫着笑,也不忍不住乐,“有这么高兴?”
“嗯。”姜勤抬头笑着,上辈子过年的气氛淡到低谷,若不是有电视和新闻告知,哪知道是过年。不像古代,每一个节日都很重视,农家人又没什么娱乐,自然每逢过节都愿意出来玩,那气氛自然不一样。
这次上街,姜勤买了不少东西,零嘴最多,晚上镇子更热闹些,据说除夕那天城里会放烟火,镇上也能看见。
逛着逛着姜勤一下忘记了时间,等天暗下来一点才想起要去做驴车回去,好在今日大家都在闲逛,他去的时候还有几个人没到。
“哎呦,你买这么多啊。”坐在旁边的大娘看着姜勤有力抱着的东西惊讶一声,又往后看了几眼,“你们家小孩没来?”
姜勤闻言一愣,“我们家还没小孩。”
“还没有?”大娘说着坐过来些,“你看我家这个都快三岁了,我嫁进来的头年就怀孕了,我看你们两个的年龄,应该也有几年了吧。”
还不等姜勤回答,大娘上下扫了于策几眼,凑过来说:“你家这位还行吗,看着挺壮实得啊。”
姜勤闻言耳朵瞬间炸红,尴尬地往后倾斜,“还..还行吧..”
“哎呦,瞧你,怎么还脸红了。”大娘大笑一声,再凑过来,“这很正常,我家那个一到冬天就吓死个人。”
姜勤倏然睁大双眼,位子也不坐了直接抱着东西下来绕到于策的另一边,面颊染上绯红,若不是考虑到周围还有人,他真想挖洞跑路。
“你怎么了?”于策小声问,手臂却做保护状微环在外面。
“没什么。”姜勤捂住脸,心想驴车快点开吧,他是一点也不想坐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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