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高旻简直不敢置信。
“你的意思是, 那位少年，从前就是这么死亡的，在自己最开始的世界？”
AI继续用它那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回答。
“是的。”
“重新获得一次生的机会很不容易, 所以历年以来, 没有任何一位宿主提出对惩罚机制的怨言。基本上每一位宿主都会有任务失败的时候, 刚开始业务能力不熟练是这样的，等到后期能力完善了之后, 他们基本上就不会再使任务失败，也就不必再受处罚了。”
“当然，我们的机制并不是单纯的用来惩罚宿主，还能让他们在接受惩罚的过程当中提升自身的抗压能力, 我们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宿主们好。”
余高旻都快要被他这一副冠冕堂皇的逻辑给气笑了。
“为了宿主好。没想到你们AI界也流行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你们口中的「好」, 就是让他们再亲身实践自己的悲惨过去，一次又一次。这种福气给你们要不要！”
因为情绪太过于激动, 余高旻整个人身体都在颤抖。
他一想到那个身体单薄的少年，死在了人生当中最美好的年华, 死后还要再面临这些非人的痛苦，心里就压抑的难受。
更何况听这个狗屎AI的语气，似乎受害者还不单单只有那个少年。
“检测到您的情绪波动较大, 还请您自行调整一下心态。”
调整个屁。
余高旻现在简直恨不得冲去它们这些没长脑子的机械总部, 然后统统拆个精光。
“其实气运之主您没有必要那么激动，您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虽说一度面临着与原本剧情发展脱轨的危险,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重新回到了正确的道路上。您现在也完成了自己曾经的梦想, 获得了影帝的称号。所以这个世界的发展已经回归了正常, 至少您完全不用担心您所在的世界覆灭的问题了。”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啊。”余高旻几乎是咬着牙磨出的这番话。
“如果您需要的话。”AI机械音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余高旻暗自咬了咬牙。
“既然我的世界现在不会毁灭了, 为什么我还能接触到你, 与你通话。”
“就像我最开始的时候所说，因为气运之主你已经有了自己的个人想法，不再受主线剧情的干扰，也正在慢慢觉醒自己真实的个人思维，所以也能够察觉到我们的存在。”
余高旻忽然觉得很好笑。
多可笑啊，他活了三十多年，头一次还要被别人，不对，应该是别的机器人教导，自己开始觉醒了真正的个人灵魂思维。
“不过您能和我们取得联系，也不全然是您觉醒了个人思维的原因，同样也与那位来到过这个世界执行任务的宿主有关。”
这倒是出乎余高旻预料之外：“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时隔几年，那位宿主也终于从初次开始执行任务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变成了历经多个世界之后成功率百分之百的金牌宿主了。”
“最近，他已经完成了最后一个世界的任务，即将选择其中的一个世界过未来的生活。”
从这个破AI挑明身份开始，说了那么久，终于有句话是余高旻爱听的了。
“是么，那很好啊。”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好想亲眼看到那少年忘却过去，肆意生活的模样。
“只不过，这位宿主所选择的世界比较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
“他选择了自己土生土长的原生世界。”
别说是余高旻了，就算是这个莫得感情的AI机器，当时也被那个少年的最终选择小小震惊了一把。
“他是我们世界管理系统施行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选择回到原生世界的宿主，但是和一般宿主选择的定居的世界不同，那位宿主要是回去自己原本的世界，不能以新的身份生活下去，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
“什么意思，他……”余高旻睁大了双眼。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想。
“是的没错。我们所执行的系统，每当有宿主需要进行任务时，穿越到任务世界当中的，都是自己的□□，最后会采用□□脱出的方式离开。顺利完成任务，就能够以正常的方式脱出那个世界；反之，则是将惩罚和脱离世界一同执行。”
“所以，那位宿主最开始的世界，这个时候不该再有他这么一号人的存在。那么如果那位宿主执意要回去的话，他的原生世界，就只能重开再来。”
那他图什么呢。
余高旻差点就要问出口了。
他无法想象，那个少年究竟是在什么样的心境和情况下，毅然决然地认定了要回到那片曾经要给他带来过心碎失望的土地。
是家园的执念吗？
“既然这个世界已经完善成功了，那么我就不再打扰您了。”
这机械AI撂下话似乎就要走人的模样，余高旻马上脱口而出拦住了它。
“你等等。”
“好的，请问气运之主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莫得感情的机械音又不卑不亢的响了起来。
余高旻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能够和那些执行任务的宿主一样，在每个世界当中穿越吗？”
“这是不被允许的权限。虽然您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主，但是正如同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不同的法则，所有世楠`枫界当中的气运之主都是在世界诞生的那一刻就定下来的。”
“我倒也不是想每个世界都乱窜。”那也未免太劳累了，“我只是想要去往一个固定的世界，也不可以吗？”
“理论上来说也不可以的。因为您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主，如果您离开这个世界的话，世界依旧会有随时崩塌的潜在危险。”
余高旻眯起了眼睛：“真的吗？可是你刚才也说了，我这个世界已经完善，既然已经落下了帷幕，我又已经觉醒了自我意识，并且和你有了这么一次对话，你不觉得，现在你从我经纪人身上脱身离开，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虚拟世界当中更加危险么。”
机械AI难得被他怼到说不出话来。
余高旻趁热打铁：“当然了，你大可以拒绝我的请求。不过等你离开之后，我相信没过多久，你们的总部那边，应该能收到一条世界管理不善毁灭的消息。”
他说得出，那就做得到。
机械AI似乎被他的话刺激到了：“恕我直言，我并不明白您为何想要离开这个世界。您与那些执行任务的宿主们不同，他们是在原世界已经身死，所以不得已才能穿梭于各个世界当中为自己获取重生的机会，那么您呢？”
冰冷的机械怎么也不能理解面前人类这么叛逆的举措决定的。
“为什么？”余高旻学着他的话，轻笑了一声，“因为我是人，一个有着自己独立思维，应当独立生活的人。我并不想做什么世界的气运之主——这玩意谁爱当谁当去。在你们的思维当中，做一个世界的气运之主是很伟大很荣耀的事情，可是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
“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做着自己并不愿意做的事情。得到的所有一切都不过是基于一个「气运之主」的名头。这样的人生，要它来有什么用。”
当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不过是一个数码字符所堆积而创造的世界之后，余高旻就觉得这个世界太过于虚假。
人们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从来都不是由着自己的本心，而是机械们在背后操控着他们这些所谓的「人」，推着他们前行。
这样的生活，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
“你们人类的感情还真是奇怪。”盯着经纪人脸颊的AI吐槽，“那位宿主也和我说过差不多的话。”
余高旻笑了笑。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喜欢那位少年的原因。
他想起了那少年曾经怀着坚定的眼神所说的。
“在所有人眼中，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是早就被定下的，可是我觉得，如果一辈子都要按照规定好的步骤来走，那和棋盘上被人操控的棋子有什么区别。”
“虽然现在我无权无利，但是谁知道未来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光芒，让余高旻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那是一种生命之泉源源不断的涌动，也同时滋润了他心中那快要被生活击垮的干涸心土。
终于拨开了被刻意掩埋的那段记忆，和那当初就浅浅显露过的，他作为真正的余高旻心中所想所求的一切。
他现在终于想起来了。
那时候，他是同那人做了个约定的。
“如果下次还有见面的机会的话，我希望彼时我已经成为了能和你并肩同行的人。”少年坚定的语气，再一次在余高旻的脑海中响起。
余高旻轻笑一声。
果然，他做到了。
“那就麻烦你，现在就把我送到那个孩子的身边吧。”这病房中没有镜子，但余高旻现在就算不用对镜，也能想象到，自己眼中的光芒，应该和那时候少年亮闪闪的眸子一样，映着对泛着光芒的未来的期许，“有他在的地方，再苦我也愿意陪着他走下去。”
“你确定吗？这一去，你可就要完全放下你惦记了多年的宝座。”
“那些都是别人为我决定的。我现在决定，和他一样，不再为了别人，只为自己，堂堂正正地活一回。”
“而现在，我该去赴当年的约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大胆追夫的咸鱼qwq；
所以其实两个人的羁绊，从一开始就是被绑定在一起的鸭；
同样也是挣脱了自己世界命运的禁锢，咸鱼才成为了真正的咸鱼（各种方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