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阳在医院待到一点才回了学校，邱阳走的时候程爷爷还在，看样子要留下来照顾程煜，而且程煜在邱阳走的时候把他的手机也给他了。
下午上课的时候，邱阳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发呆，他也没仔细看过程煜的书和笔记。
邱阳从程煜整理的特别整齐的书里抽了一本历史书，大概翻了一下，又缺了好多页，有的地方应该是连续撕了好几页，邱阳不清楚这些书到底是班里同学撕的还是程煜自己撕的。
他很少见程煜看书，仅有的几次也只是中午放学，教室里空无一人的时候，他看到程煜一个人默默的看书。
程煜其实也有记笔记，只不过他的书实在有些难看，就算他认真写在书上，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就没了呢？
所以程煜的笔记全部都写在笔记本上，而且他一直随身带着，只要背着书包，笔记肯定都在里面，就算再不想翻书，他也得为了整理笔记再看看。
邱阳翻了几页，很快就明白程煜为什么不想翻书了，邱阳把程煜桌子上的所有书都翻了个遍，每本书几乎都被涂改过了，而且还写着许多不堪入目的恶俗言语，邱阳也大概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这么过分了程煜还能忍下去。
找家长吗？那是小学生的时候才干的事儿。
找老师吗？一个跟老师们都不怎么熟，见了面都叫不上名字的学生，谁会管？
靠动手打架解决吗？高中三年，打三年架吗？学校不会管吗？
人们总是说办法有很多，就看你用不用，用什么？怎么用？程煜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男生总会用暴力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但不是每个男生都会这样，如果换做邱阳，他想自己绝对会用同样的方式保护自己，因为他不用考虑那么多不确定的因素。
程煜不一样，且不说他是个轮滑运动员，单从程爷爷的角度考虑，他就不能冲动。
如果人人都像钱峰那样可恶，那种人教训也就教训了，可实际情况不是这样的，钱峰是坏到了表面上，而有些人你根本分辨不出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一眼望过去，好像所有人都是好人，又好像每个人都有欺凌别人的嫌疑，这就是程煜对整个班同学的看法。
像林帆和徐右阜，他们能跟邱阳玩到一块儿，但在此之前他们也加入了欺凌程煜的队伍。
程煜该原谅他们吗？
他又不是神，更不是什么圣母玛利亚，你既然已经停手我就得向你微笑然后冰释前嫌吗？做他娘的狗屁白日梦去吧，吃一堑长一智，程煜从小学开始，重复着无数次相同的遭遇。
有些事连程爷爷都不知道，更何况是才认识多长时间的邱阳呢，但至少邱阳的到来对程煜的处境有一些实质性的改变。
一整个下午，邱阳都在思考这些问题，安妮几次三番想过来跟他搭话，也因为邱阳的不冷不热放弃了。
晚上邱阳回家之前又去了一趟医院，在医院待到了十一点多。
程煜靠着床头默默的看着邱阳趴在前面的桌子上写检讨。
邱阳坐的挺端正，听见笔尖与纸摩擦的声音，程煜觉得邱阳的字应该写的不错，至于内容……你他妈是脑子让水冲了跑医院来写检讨？
程煜看了一会儿，小声问邱阳：“十一点了，你还不回去？”
邱阳背对着他，回答说：“快写完了，班主任真他妈狠，踢坏一个凳子罚款六十，还让写三千字检讨。”
程煜不可置否的说道：“活该。”
邱阳握着笔转过身来看着他说：“合着我三千字的检讨是写给凳子的道歉信？”
程煜努了努嘴，邱阳把信纸递了过去，程煜捏着信纸看了一会儿，说道：“你他妈写的不是道歉信，是悼念文。”并且程煜怀疑是在悼念班主任。
邱阳又把信纸拿了回去，边写边说：“阳哥也不是第一次写检讨了，但是怎么想怎么不对，我是不是应该加上一句，我本是助人为乐？”
程煜：“滚。”
邱阳笑着说：“阳哥滚了你跟谁撒气斗嘴啊？念着我点儿好吧，指不定哪天阳哥就不在了呢。”
程煜默然无言，能不在到哪儿去啊，无非就是转学，或者毕业之后各奔东西。
邱阳写完了最后一行字，伸了个懒腰，合上笔盖之后，转头说道：“阳哥真情流露完了，明天下午出院对吧？我过来接你，不许拒绝。”
程煜抿了抿嘴，说道：“你不用做到这个份儿上，有一部分原因在我自己。”
邱阳背起书包，站在病床前，灯光下的影子笼罩在程煜身上，程煜抬头看着他，邱阳勾了勾嘴角，说道：“阳哥虽然不算什么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至少不会背地里欺负同学，走了，明天下午过来送你回家。”
然后邱阳挎着他的斜挎包，潇洒的开门出去了。
程煜坐在病床上愣了一会儿，笑了，行吧，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跟他客气什么？
星期五下午五点放学后，邱阳急匆匆赶到了医院，原本最后一节自习他打算请假，但是安妮拿着数学题本问邱阳数学题，邱阳只得打消了请假的念头，颇有耐心的帮安妮讲题，直到最后一节自习下了安妮才走。
邱阳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书包，安妮又说感谢邱阳帮他讲题，想请他周末出去玩儿，邱阳答应了，因为急着赶去医院，也没问周末是去哪儿玩，路上还碰到了张晓。
等邱阳赶到医院的时候，程爷爷刚好也在，看起来他们都准备妥当要走了。
程煜见邱阳满头大汗，指了指桌上的凉白开，说道：“喝点儿？”
邱阳端起杯子咕咚几下就喝完了，这才松了口气，说：“放学太挤了，阳哥都成电饼铛了。”
程煜说道：“别侮辱饼铛了，你里边儿有料么？”
程爷爷把柜子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笑呵呵地说道：“现在走？”
程煜点头，隔壁病床的大爷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小伙子要回去啦？”
程煜说道：“嗯。”
大爷有点儿不舍的意思：“哎，老喽老喽，年轻人啊身体比啥都重要，要爱惜着哟。”
“嗯，明白了，谢谢大爷。”
“那大爷再见，我们走了啊。”
“哎好，注意安全啊。”
大爷望着已经关上的病房门，自言自语了一句：“谁都不容易哟。”
出租车开到小区门口就停了，倒不是保安不让进去，只是再往前就没有路了。
程煜拄着拐杖慢慢下了车，邱阳连忙过去扶着他，等他站稳后又去后备箱里把东西都拿了出来。
一路上邱阳都很从容，到了程煜家邱阳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因为来时他把能想到的场面都想了一下，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程爷爷开了门，程煜拄着拐杖先进去了，邱阳紧随其后，进门后程煜说道：“东西放桌子上就行了。”
邱阳把从医院带回来的生活用品和衣物都放在桌角处，程爷爷把程煜的卧室门打开后，程煜自己进去了。
程爷爷说道：“邱阳啊，你先坐会儿，爷爷出去买点儿菜，冰箱里有水果，厨房还有糖水，有啥想吃的就问小煜。”
邱阳急忙点头：“行，我知道了，爷爷慢走。”
说罢邱阳把程爷爷送出去了，邱阳重新坐回沙发上，这才开始打量程煜的家。
很小，但是干净整洁；
很偏，但是采光很好。
家具有些陈旧，有些还有修补的痕迹。
楼很旧，但是四周的住户很多。
没有宽阔的阳台，但是窗台上放着几盆花。
虽然和邱阳家的地段格局大相径庭，但是邱阳很喜欢这里。
程煜在房间里，邱阳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程煜没叫邱阳，也没跟邱阳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程煜突然站在卧室门口处说道：“你回去吧。”
邱阳抱着胳膊，挑眉道：“理由？”
程煜面不改色：“没有，滚。”
邱阳笑了笑：“阳哥肚子饿了。”
程煜：“回你家吃去。”
“但是爷爷去买菜了。”
“我他妈跟你说了那是我爷爷，不是你爷爷！”
“行了行了，别跟个娘们似的，你不就是不想让我待你家嘛，你先进去躺着，别再磕着了。”邱阳站了起来，一把扶住程煜的肩膀，把他按回床上。
程煜忍不住说了句：“你他妈真是个神经病。”
邱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也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放着小少爷的潇洒日子不过，偏偏去招惹程煜，招惹了还不算，还玩脱了。
邱阳觉得自己就是一灌了豆腐脑的神经病，起初邱阳并不了解程煜参加不了比赛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后来邱阳上网查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真是错的离谱了，上一年的省联赛程煜也准备了将近半年的时间，但在他要比赛的那天，程爷爷突然发病住院了，于是程煜无故缺席了比赛。
按照规定，已注册的轮滑运动员每两个年度必须参加一次全国性轮滑比赛或者四次省级区域性比赛，他上一年没能参加省联赛，只是在下半年的时候参加了一次市级轮滑比赛和一次区级轮滑比赛，而今年的省联赛直接决定他能不能参加后半年的全国轮滑锦标赛。
上一年的机会已经错失了，那今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