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哲走后的第一天, 早上七点阮笛竟然自然醒了。
她想补个回笼觉,但精神却十分清醒。过了会儿她反应过来,是屈哲天天带她晨跑, 形成生物钟了。
躺在床上睡也睡不着,这个时间迪拜才凌晨三点, 屈哲肯定还在睡觉。
她无聊地看了会儿手机, 最后突然坐起来, 换上一身运动衣。
陈絮看她衣着整齐精神焕发地从房间出来时,愣了愣,意外道:“你要去跑步?”
“对啊, 跑完步我去遛豆包。”
“屈哲不是去迪拜了吗?你竟然自己能起来。”
“之前……”阮笛底气不足,“我后来……也总是自己起来的好不好!”
陈絮瞥着她:“你自己说,最开始是不是总是人家敲门过来找你的?多少个电话都叫不醒。”
“……那是我一开始时差没倒过来,现在我可以了!”
陈絮摇摇头,叹了口气。
“怎么了?”阮笛问。
“想感叹一下爱情的力量。”
阮笛愣住,挠了挠鬓角:“那个……我去洗漱啦。”
陈絮看她有些害羞的样子,忍不住笑。
阮笛去了学校一趟,从社联那拿来了一堆成立社团的申请材料,全都是要写的, 除此之外还要制定社团章程、设计社徽。
章程还稍微好办些,社徽可是让阮笛一阵头痛。
她和已远在迪拜的屈哲诉苦, 屈哲回她:花漫不就是画画的?
哦,对!就在他们那个UP主群里, 花漫常驻绘画区。
她终于体会到有朋友的好处。
阮笛白天坐电脑前写申请材料, 晚上直播三到四个小时,早中晚遛三次狗。
这么规律的日子持续了五天。
四个小时的时差对她和屈哲好像并没有什么影响,两人本来就是“网友”出身, 文字上的沟通他们再熟悉自在不过。
他回复消息总是很及时,偶尔也会弹视频过来,给她看他在什么地方。
第一回 阮笛还有些不适应,因为她连语音电话的程度都有些PTSD,以前只是很偶尔的时候会和秦心岚视频。
但真正鼓起勇气接起视频,看到他的脸,她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
也真正有了,这个人的确没在自己身边的实感。
这么愣着愣着,屈哲的视频恰好打了过来。
接通后,那边传来很大的风声,屈哲问她能不能听清,阮笛也不自觉提高了音量说能。
反应过来她又笑出来:“我好傻啊,我为什么要也跟着你好大声。”
屈哲把镜头切换成了后置,给她看他那边的全景。
阮笛看到,他们是在一栋很高的楼上,下面很空旷,是湖水和几座桥梁。
“你们要在这里跳伞吗?”她惊讶道。
“对,明天来,今天过来看看。”
阮笛又羡慕又突然觉得危险。那个高度,视频里匆匆略过一眼,看起来都好吓人。
“很安全是吧?”她忍不住问一句,手机里传来呼啸的风声让她觉得整栋楼都摇摇欲坠。
“怎么了?担心我?”他笑着问她。
“谁担心你了……”她不肯承认。
这时有个黄头发老外突然抢镜,大声说:“Nathen?你怎么又在偷偷打电话?快让你女朋友看看我帅气的脸。”
屈哲笑着让他滚。
阮笛扶着耳朵听,大致听懂了,哈哈大笑。
等他走开了,她问屈哲:“这又是查尔斯吗?”
脸盲的她有些不确定。
“是,除了他还有谁。”
这时查尔斯又凑上来在镜头里比耶。
阮笛有点不好意思地挥挥手,冲他笑了笑,跟他打招呼。
视频画面倾倒,又晃荡十几秒,屈哲找了个稍微安静的地方。
“昨晚你们去吃饭怎么样?”他问。
昨天是周日,阮笛赴约去和几位同学讨论社团的事。
“还行,没有我想象中的糟。”阮笛回忆了一下,“刚开始是有点尴尬,但有两个女生都很能说,而且我觉得露脸直播还是挺管用的,你没看到太可惜了,我昨天进步非常大!”
“是吗?”屈哲轻轻笑着。
“真的!”阮笛冲屏幕里的他挑眉。
看着她明媚的表情,屈哲沉默了一会儿,说:“突然有点儿想你了。”
画面里他眼神很专注,像是真能透过镜头看到她。
阮笛莫名想到他每次亲她时的样子,也是这样,敛起了惯常的笑容,专注又沉默。
她不自在地转动起眼睛,游移了好一会儿,咳嗽一声:“还有两天,你克服一下。”
屈哲被她的用词逗笑:“那你也克服一下。”
“我克服什么……”她小声咕哝。
“等我回来。”
“……哦。”她抠着手指,看他挂断电话。
晚上八点阮笛开始直播,她在列表翻了一会儿,发现已经很久没有玩吃鸡了。好像自从她和屈哲三次元接触频繁,就没怎么玩过了。
启动游戏,弹幕开始变多。
【哇今天吃鸡!好耶!】
【阿迪今天和谁玩吃鸡啊?】
【尸哥吗?!】
【呜呜呜爷青回】
【尸哥已经快一个礼拜没直播了】
【真的是尸哥吗】
阮笛看着弹幕,回答说:“不是尸山,我就自己玩玩。”
弹幕顿时一阵失望。
这时,名叫尸山的人发了一条醒目弹幕:【。】
【哇尸哥出现了!】
【失踪人口回归!!!】
【是邀约的意思吗?阿迪快看看尸哥在不在线!】
【尸哥居然偷偷看阿迪直播,kdlkdl】
【这哪里是偷偷看,这是明目张胆宣告全世界他在看!】
阮笛愣了下,仔细看,还真的是屈哲发的。
她咬住下唇,以此控制住隐隐的笑意:“就我自己啦。他最近有事,今天玩不了。”
想到此时还开着摄像头,阮笛深知自己表情管理有多差,赶忙岔开话题:“听说有出新图?我看看好玩吗。”
可屈哲像偏与她作对,她跳伞没落好他发个句号,她被人打中他发个句号,最后她跑毒而死他依旧还是发个句号。
【笑死我了尸哥这个句号嘲讽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发一言但羞辱十分到位】
【呜呜呜呜呜好甜好甜】
【尸哥仿佛在陪阿迪直播,好甜哦】
阮笛又羞又气:“这谁再发句号我要禁言了!”
于是,他发了个逗号。
弹幕笑疯。
阮笛不得不拿起杯子遮住一部分脸,喝了好几口水,这人……!
与此同时,微信在一直弹消息,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UP主的群。
她跳到上次阅读那里,发现是又有人在攒局,大家艾特屈哲和向原问他俩什么时候回国。
接连的艾特屈哲都没有出现,一直到Moon发了一条截图,截的是他在阮笛直播间发的弹幕。
Moon:“啧啧啧,难怪哦,群里大家叫某人,某人一直不出现,原来是在陪女朋友直播哦。”
他这才肯出现,依旧骚气地只回了个逗号。
Moon问:“怎么不发句号了?”
屈哲:“不敢发,怕被我女朋友禁言。”
其他人顿时嗷嗷酸叫。
阮笛抿住嘴唇,但眼睛里还是溢出笑,他曾说过的话在耳边环绕。
——“挺好,我在国外想你了还可以看直播。”
——“突然有点儿想你了。”
所以他出现了。
-
社团申请果然没有那么顺利,递上去的转天,阮笛接到了负责审材料的同学电话。对方语气还好,但是很费解地问她,是不是找了个大一的写材料,高考语文及格了吗?
阮笛失语几秒,说:“那是我写的……”
对方沉默了,很礼貌地建议:“那要不……找别人帮忙再写写?”
阮笛简直想找墙角钻进去。
她把材料内容截出来一部分,给屈哲发微信:“我写的真的有那么糟糕吗?QAQ”
半个小时过去,屈哲没有回复。
不得已,她只好去学校骚扰经纬和Moon。
Moon拿着她的材料,看了半天,说:“我觉得吧,其实也还行,句子好歹都是通的。”
经纬笑出来:“你这是安慰吗?”
阮笛捂住脸。
Moon:“你给尸山看了吗?我特想知道他是怎么评价的。”
“……我给他发了,他还没回我。”
Moon大笑。
“对了阿迪,我昨天听我小姐妹说,廖远扬带着一个小网红游艇出海被拍到了,但是没爆出来,砸钱把消息给捂死了。难怪之前都没有听说过他的花边新闻,我之前还以为他是个洁身自好的公子哥呢。”
“是吗?”阮笛放下心来,“那就好,坑他那么多钱,我还怕他记仇来着。”
“他们那种人啊,没有真感情的,那钱对他来说也无所谓。”
阮笛叹了口气,重新回到现实。
她看着桌上摆满的A4纸,狠狠揉了下脑袋:“又要从头开始了……”
再过一个月学校就要放暑假,阮笛疯狂赶进度,白天去经纬的电脑店和Moon他们两个讨论,晚上回到家让陈絮帮她看看语病和用词,忙得不可开交,直播都只能忙里抽空播一会儿。
苦不堪言的时候,她和屈哲发微信诉苦。
屈哲好像也忙了起来,回复消息变得没有那么及时,常常是过了小半天才回她,他问她吃饭了没有,让她不要熬夜。
阮笛心头有一丝丝的甜,想说没有熬夜,他的消息已经紧跟着发了过来:“熬夜会变胖。”
感动的火苗瞬间无了,什么人!
H大今年的毕业典礼和端午节刚好赶在同一天。
秦心岚提前两天打来电话:“笛笛,我和你爸想明天就过来,典礼不是在早上吗?到时候典礼结束,你叫屈哲一起过来吃饭啊,一块儿过个节。”
突然出现屈哲的名字,阮笛有些意外。
她还没有跟他们说她跟屈哲恋爱了,怕被察觉出来什么,她扭捏道:“叫他干什么啊。”
“端午节啊,都是和家人团聚的,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这样的节日得多难受啊,你叫上他来,咱们一起过节。”
阮笛愣了下:“什么啊,什么孤苦伶仃的?”
秦心岚也有些愣了:“他没和你说吗?他父母很早就不在了。”
阮笛定住,如遭雷劈。
秦心岚:“那么小就开始训练,没有父母,逢年过节肯定自己难受。”
阮笛愣愣的:“他……他出国了……”
“出国了?去做什么了?”
后面秦心岚说了什么阮笛都没有听清,她挂了电话,想立刻给屈哲发微信,愣愣地看着手机,却不知道要说点儿什么。
足足五分钟,阮笛才算是消化掉这个信息。
她有些缓慢地打开和屈哲的聊天界面,上一次的聊天记录是昨天晚上,他跟她说熬夜会变胖。
盯着盯着,阮笛注意到了今天的日期。
她猛然发现,当初说的一个礼拜,但如今已经过去九天了,他也没提要回来的事。
那天视频的时候不还说就剩两天了吗?
这几天她忙申请社团忙得团团转,竟然忽略掉了。
她咽了咽口水,突然有些紧张,指尖下滑,开始看两人的聊天记录。
除了聊天频率变低,一切都很正常。
不对,看着很正常,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诡异的第六感,阮笛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没有犹豫,立刻联系屈哲。
发微信、打语音,都是无回应的状态。
于是她切回联系人,找到向原,直接拨过去语音电话。
那边的时间应该已经凌晨四点,但是电话被很快接起来,声音清醒里带着疲惫:“你好……哪位?”
阮笛愣了下,她不是打的微信吗,怎么会不知道她是谁。
她紧紧捏着手机:“向原,我是阿迪。屈哲在吗?”
向原也才反应过来,将手机从耳朵拿下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
“阿迪啊。他……他在。应该是手机没电了,等他有电了我让他给你回电话。”
阮笛没放下电话,继续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向原沉默了半分钟,才说:“是出事了……我们一个兄弟,叫查尔斯,跳伞的时候伞没能打开,人……没了。”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
“我们都留在这帮他家人处理葬礼的事,估计回国还得过几天。”
“砰”一声,手机掉在了床上。
阮笛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充满笑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