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音, 沈绰急急忙忙赶到厨房,询问详情。

  “北狗,你还好吗?”

  只是让他杀个鸡而已啊!他以前可是连老虎都敢打的呢, 怎么会叫唤啊?

  沈绰有些想不通。

  但北狗转过身来, 一脸无辜地将尸首分离的老鸡扬给他看:“诺, 我就割了它一刀,谁知道, 连它脖子也一块削断了……”

  见状, 沈绰倒吸一口气:就离谱,这莽汉力气也太猛了点吧。

  他无语摇摇头:“算了, 把血放完就行。”

  北狗更为难了,支支吾吾地说:“可是……血已经溅到我身上了。”

  沈绰瞧了一眼,抿抿唇:“没关系, 旧衣服洗不干净就算了, 改天进城我带你去买新的。去换了吧。”

  “嗯,夫郎对我真好。”北狗傻笑。

  沈绰怔怔地望着他,缓缓道:“我……以前对你也很好的。”

  “唔?”北狗掏掏耳朵,“夫郎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 快点搞!一点小事都要喊我来,真烦人。”沈绰恼他一眼,莫名骂了他几句, 就走了。

  “嚯, 脾气真怪。”北狗小声嘟囔,继续打理那只鸡的毛。

  ……

  剥好莲子, 沈绰又去洗了一些当归, 枸杞, 党参, 老姜等药材出来,准备等会儿加在一起炖了。

  村民们也是惦记着北狗的伤势,送来的都是些补品,药膏什么的。

  本是好意,沈绰却越看越不顺眼:伤好了能怎么样?还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又想,不能让北狗一直这样傻里傻气下去了,这伤肯定得治好!明天正好也赶集,就把北狗拉去城里摆摊,给他攒医药费,让他和自己一起摆摊,也能增进感情,说不定还能刺激他想起来什么呢……

  这么一想,沈绰凝重的神色稍稍松懈,想到以前摆摊的快乐时光,心里还有些想笑。

  “小绰。”北狗提着浑身都被扒干净的无头鸡出来找他,“我弄好了。”

  “嗯?嗯,放哪儿吧,我马上就去做饭。”掺了回忆的原因,沈绰看北狗的眼神是略带笑意的。

  北狗愣了一下,挠头笑:“那,那我给你生火嘞。”

  “嗯。”沈绰淡淡点头。

  北狗忽然眼疾手快地逮住他的脸,认真道:“欸别动,这儿还有根鸡毛呢!”

  “……”沈绰垂了垂眼,等他取走发丝中的鸡毛。

  北狗一开始还仔细专注得很,等把鸡毛拿到手了,反倒生了逗人的乐趣,用它扫了扫沈绰的耳垂,惹得他一阵酥痒,便哈哈大笑起来。

  沈绰的耐心顿时又没了,推他一掌,怒目圆瞪:“干嘛呢你?”

  “没,没干嘛。就不小心挠到你了。”北狗耍赖不承认。

  沈绰扶额,不知他怎么会像变了个人一样,像傻大个似的,无聊得很。

  “天晚了,去割草。别在这儿烦人。”

  北狗连忙收敛了:“你生气了吗?我给你生火呢。”

  “生个屁,你咋不下个蛋呢?我让你干嘛就去干嘛,不让晚上别想上床!”

  沈绰总算懂了,现在的北狗软硬不吃,就喜欢贩剑,他必须佯装凶巴巴的样子,才能镇住。

  果不其然,北狗一听这威胁,耳朵耷拉下来,连连乖巧点头:“我去我去,小绰别生气。”

  “……”沈绰呆滞地眨了眨眼,“早去早回啊。别让我又逮着你在路上看蚂蚁……”

  “嘿嘿,晓得咯。”说话间,北狗已经利索地单肩垮上背篓出院门去了。

  沈绰也回到厨房开始炖鸡汤。

  ——

  晚饭的时候,北狗按时回来了。

  沈绰松了口气,心说他这次倒是乖巧了,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岂料北狗一放下背篓,就兴冲冲跑到他面前来傻笑:“嘿嘿,小绰,你看我,你看我……”

  “你,你这戴得啥?”

  沈绰懵逼地仰头望他,踮起脚尖,一手薅走他头上那顶草环帽,有些无语。

  “唔,你不喜欢嘛?我特意给你用藤藤草编的花环呢,戴一戴嘛。”北狗期待地央求他。

  沈绰仔细打量了下手里的草环,坐看右看,都没有看到一朵花,倒是插了不少秋天的枫叶。

  他又与北狗对视了一眼,不大忍心拒绝人家的好意,就将就戴在了脑袋上。

  北狗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看他乖乖戴上草环,又凶又萌地瞪自己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好傻呀,小绰,你戴上这个,就像一个兔子窝里跳出来的草猪一样。”

  “……”发觉他是在捉弄自己,沈绰咬牙切齿一番,将头上的草环一把丢给他。

  “拿起滚!狗东西,一天到晚,手闲屁儿痒,肯吃不肯长!”

  他气得吼出了水暖村的方言,恼怒地走了。

  北狗捧住砸在脸上的草环,有些失落地撇撇嘴:“我才不是狗东西。哼唔。”

  ……

  回到饭桌吃晚饭的时候,沈绰已经消气了。

  北狗也不情不愿地把那顶草帽丢到竹竿上挂着去了,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等着自家夫郎给他盛鸡汤。

  “呐,多喝点汤,这块鸡心也给你吃,好好补补你那缺心眼儿!”

  沈绰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北狗乖乖听训,没敢再回嘴。

  柚柚歪着头盯他,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为什么现在的阿爹看起来憨憨的?

  “嗯?看我干嘛,臭柚柚。”北狗得意地吃着沈绰给他添得鸡肉,一边给儿子炫耀。

  柚柚无语地埋头喝汤:“不干嘛的,阿爹。”

  沈绰在桌子下轻轻踢了北狗一脚,不满道:“你现在怎么老是喊人家臭柚柚?人家柚柚比你还乖好不好?臭鼬臭鼬,我看你才像只臭鼬!”

  “噗嘻嘻嘻……小爹爹好好笑。”柚柚忍不住抬头看两人的互动,觉得还挺好玩。

  北狗哼哼哧哧半天,一个屁没崩出来,怨念兮兮地逗了两下柚柚,才安分地喝汤了。

  ——

  夜深了。

  北狗洗漱完回到小窝,看见沈绰还在点灯熬油地补衣服。

  他凑了上去,仔细瞧着:“唔,不是说要给我买新的了嘛?”

  “还没到过年呢,新衣服再等等吧。这些补补将就着穿嘛。”沈绰没抬头,平静地解释了两句。

  北狗噤声,就安静地站在一边看他补。

  沈绰眨了眨眼,轻声呵道:“让开点,挡我光了。”

  北狗又听话地挪了挪方向,发现挨在他身边怎么走位都要挡光,索性上了床去,缩进婚被里,裹成一团,然后对沈绰娇羞道:“夫郎,入秋了,我给你暖被窝嘛。”

  沈绰蓦地一愣,回眸看他像只巨型的毛毛虫一样,有些忍俊不禁。

  “呸,谁稀罕你给我暖。”

  他口是心非地娇嗔。

  北狗很爱听他这样耍小性子的声音,又努力地往床的里侧挤,骄傲道:“我很热和的,等你上来,这儿就是暖暖的了。”

  “好。”沈绰总算温声细语地答应了他,但又忍不住吐槽,“话真多,以前是被谁封印了吗?失了记忆,你反倒开朗了不少……”

  “昂?夫郎在嘀咕什么呢?”北狗听他在旁边碎碎念的,有些好奇。

  沈绰回神,摇头道:“没什么。别打岔。”

  “哦。”北狗闷闷点头。

  沈绰缝了一会儿衣服,又想到了什么,喊了他一声:“北狗。”

  “嗯?”

  “明天和我一起进城去,听见没?”

  北狗眼睛一亮:“去干嘛?赶集嘛?”

  “摆摊呀。你,你是一点都记不起和我在一起做过哪些事了嘛?”沈绰感到有些扎心。

  北狗狡猾地顿了一下,哈哈笑道:“哦哦哦,我,我刚刚发呆呢。其实还是记得一点的……”

  他说得有些心虚,不敢看沈绰的眼睛。

  “好嘛,记得一点也是好的。”沈绰淡淡欣慰,放下手中的剪刀,将补好的衣服叠好,吹灭了油灯,也上床去了。

  “不说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北狗赶紧给他让出了位置,让他睡暖和的里侧。

  沈绰感到暖心,以前看着像只穷凶极恶的大狼狗,现在反倒变成了贴心的傻土狗,总比没用的好。

  他这样想,才稍稍能安慰下自己。

  北狗虚头探脑地安分了一会儿,估摸着沈绰已经睡着了,被窝下的大手在黑暗里摸索了一下,抓住一只软乎乎的小手,他有些紧张地握好了,准备闭上眼睡觉。

  沈绰啧了一声:“干嘛?”

  然后冷酷地抽回了手。

  北狗一愣,尴尬地没吭声。

  沈绰侧身与他正对,把手枕在脑后,困惑问他:“说话呀?睡得好好的,捏我手干嘛?”

  北狗不回答,情急之下闭上了眼,假寐。

  “嘿你真是……大晚上的,神戳戳的。”

  沈绰感到怪异,轻声数落了他两句,又转身背对着他睡觉。

  北狗气恼地哼了一声,觉着这样也太憋屈了。

  干脆把心一横,盯着沈绰瘦小的背影,就猛抱了过去。

  “别动!我就蹭蹭,蹭蹭……”

  “哈啊?蹭你个大头菜啊!”

  沈绰猛地瞪大眼睛,被他蛮力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你,你想干嘛呀?”

  北狗犹豫片刻,贴在他的后脖处,支支吾吾地说:“那个,咱们那个一下好不好?”

  “哪个啊?”沈绰皱眉,有些紧张。

  北狗等他宕机等得抓耳挠腮,开始心急:“哎呀,直接来吧。”

  “啊喂喂,等一下!你,你是不是想……”借着月光,沈绰伸出拳头,两个拇指生动地对了两下。

  北狗黑眸一亮,重重点头:“嗯嗯!”

  “昂?不行啊!”沈绰摇摇头。

  “为什么?你不是说我们是夫夫的嘛?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北狗委屈地哼了一声。

  “呃,是……”沈绰咬咬牙,心里怪道:这莽夫什么时候会耍这种小聪明了?

  北狗还期待地盯着他,沈绰有些骑虎难下,不大愿意。总觉得和失忆的北狗亲热了,会有一种背着没失忆的北狗偷情的感觉,虽然都是同一个人,但是相处模式完全不一样!

  他便找借口打发了:“我,我今天有些不舒服,还是过两天吧。”

  “昂?你不舒服?哪儿不舒服?”北狗的眼神一下就变得担心了。

  沈绰支支吾吾道:“呃,晚上吃多了,有点撑。”

  “哦,那我给你揉揉小肚子吧。”北狗还是很老实地在关心他。

  “啊这……”

  沈绰犹豫当下,小腹处传来一阵温暖宽厚的触感,让他觉得很舒服,拒绝的话也没出口了。

  他想,现在的北狗又好骗又贴心,比以前那个闷葫芦好多了呀,好像失忆了也没什么不好……不行!还是得医好他!不然自己会被乱斗嘴的他气死。

  沈绰胡思乱想着渐入梦乡,北狗轻轻将他顺势搂在怀中,蹭蹭了颈窝,也满足地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