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呆了, 著名美女主播竟然是女装大佬？”
这个帖子是三四天前出现的，内容大意是某著名直播平台的著名女主播，一直以来以美少女形象示人，谁知镜头背后竟是个抠脚汉, 用滤镜和变声器欺骗粉丝, 赚取巨额打赏。正文并没有指名道姓说是谁, 配图也欲盖弥彰地打了马赛克——然而但凡是看过某著名直播平台的著名女主播的视频的人, 都能一眼认出主角。
何况背景图上还有一个硕大的“陈舟”签名, 醒目, 惊人, 简直成了那位女主播的防伪商标……恐怕全网也只此一家。
帖子最早出现在战斧的讨论区, 被吃瓜路人们热热闹闹地顶了两三页。然而也许是因为楼主只是主观臆测, 拿不出实锤佐证, 说来说去又都是那几句车轱辘话，在被跟帖水友一边倒地嘲讽之后, 帖子很快就被路过的超管删除了。
然后，有人把帖子搬运到了《涂鸦军团》的专属论坛, 可论坛里的章鱼们都在专注讨论技能配装, 专注招揽组排队友，这个无营养的挑事帖子很快沉底，连个泡泡都没吐出来。尽管刚注册的楼主坚持不懈地一次次把帖子顶起，光靠自己回帖“顶顶”就把账号升到三级，阅读量却始终保持在两位数。终于，一小时后，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帖子被管理员发现——然后以“与游戏无关”的理由，将该帖删除。
再然后, 某游戏大站的讨论版也出现了同样的内容，同样是被刚注册的新号搬运的。然而该论坛用户自诩“硬核老玩家”，傲气得很，帖子发出半小时，回帖30多个，其中90%以上的内容可以概括为——“哪个18线小网红？”
“不认识，没听过。”
“你坛都过气老坛了，怎么还有人来蹭呢。”
又是一小时后，管理员出现，删帖，封号。
所以直到今天，这件事的影响依然停留在“阴阳怪气”阶段，没能激起更大的水花。甚至连当事网红本人，恐怕对此都浑然不知。
……那个帖子应该是午夜口红发的吧，二蛋想。
作为在战斧搞直播的硬核老玩家，他有幸围观了其中两个吃瓜现场。
还给“哪个18线小网红”的回帖点了赞。
还换小号点了两次。
活该，谁叫她上次嘲讽自己？活该折腾不起来！二蛋想。
（不过，午夜口红为什么不直接发到微博上？微博不比这些论坛更容易搅风搅雨，还不用担心被删？）
这几天里，虽然午夜口红没再来找自己，二蛋却也没忘了断断续续地调查关于小苦糖糖的事。虽然只是“闲着没事顺便看看”，但谁知——竟然收获不小。
他找到了那个和小苦糖糖长得很像的男生的更多照片——自拍的，偷拍的，和其他人一起拍的；还找到了他们宿舍四人打游戏的录像，找到了他们班级搞活动的视频，暑假时候一堆人出去社会实践的片段记录……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一段当年校园晚会的表演视频。
那个男生抱着吉他上台唱歌，台下响起理工科汉子们响亮的欢呼声。他在聚光灯下的侧脸，和美颜灯前的小苦糖糖几乎如出一辙。
字幕打出了他的表演曲目，所属专业……以及姓名。
“唐亮”。
是个大众名字，站在街头喊一声，可能有十个人会回头。但其他信息已经足够丰富，于是在一番顺藤摸瓜之后，二蛋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张用tag写出他名字的合影。
照片上有个微博水印，他又跟着水印找到微博账号，在账号的相册中翻到原图，原微博。
那条微博里艾特了照片上的所有人。
这就更容易了。
依次排查完所有ID之后，二蛋找到了那个男生的微博账号；当然，对方不叫“小苦糖糖”。
他的微博叫——“酷糖”。
这应该是个小号，头像是空白，相册也删光了，首页只显示半年前的微博，整个账号空无一物。
然而点赞记录里还是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点赞了所有关于DNZ的电竞新闻；确切地说，所有关于陈舟的新闻。
他似乎还亲历了许多关于陈舟的骂战，因为点赞记录里还留下许多和黑子对喷的内容。
——小苦糖糖的粉丝都知道，“糖糖是陈舟的铁粉，不许在她的直播间里说陈舟坏话”。
这种种迹象似乎都朝一个点汇集起来，就像拔了浴缸塞子之后，打着螺旋滚滚而下的池水。
所以，这个“唐亮”该不会是……二蛋皱起眉头。
——该不会是小苦糖糖的哥哥吧？
或者弟弟？
不然，没法解释他们如此相近的喜好，和几乎一致的长相。
如果非要说这两个是同一个人……那他为什么要扮成女人？
就像午夜口红的帖子说的，这么大费周章，光为了骗人打赏？
二蛋百思不得其解，他所能想到的每一个可能性，都无法把眼前的各种情况完整地串联起来。偏偏所有能查到的资料都已经打捞完毕，再往前翻，也难有实质性的突破。正好耳机里响起“比赛结束~”的声音，于是二蛋皱着眉头关了网页，退回到另一个页面前。
当前时间是周六下午3点57分，二蛋已经蹲守着看了快一小时的比赛。
看的是《涂鸦军团》的比赛，“海豚”双人娱乐赛。
自从午夜口红说了那番阴阳怪气的话之后，二蛋没事就会看一眼小苦糖糖的直播——当然是用小号。
他想，如果小苦糖糖真的是女装大佬，那总会在细节上露出破绽；毕竟，外貌可以用化妆和滤镜修饰，但不经意的表情，说话的语气，下意识的小动作……男女之间肯定多少还是有一些不同的。
只要她/他是个假货，就肯定会露出马脚！
于是二蛋一次次信心满满地打开小苦糖糖的直播间——眼睛瞪得像铜铃，透出侦察家的机敏；又一次次铩羽而归——耳朵竖得像天线，什么可疑的声音都没听见。
——因为他认识的女生，90%都是女主播，女主播中的90%，又和小苦糖糖的表现一模一样……无从比较，无从对照。
非要比较的话，还是小苦糖糖比较可爱……呸呸呸！
二蛋懊恼地叹气。
今天也是。二蛋在屏幕前托着下巴，看着小苦糖糖和她的队友一路过关斩将，杀进决赛；现在决赛的第二场也已经结束，两边打成1:1，女主播输了，正在屏幕上皱着眉噘着嘴，“舟舟”“舟舟”地叫，像只傻里傻气，只学会说“舟舟”的笨鹦鹉。
（平时陈舟长陈舟短就算了，连队友都找了个叫“舟舟”的，这人怕是有点不正常，二蛋想。）
然后第三场战斗开始了。毕竟是决胜局，开场的瞬间，女主播顿时神情一变，坐直身体睁大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紧屏幕；握着手柄的手也提了起来，整个人仿佛要被显示器吸进去，专注得像只弓起背脊竖起尾巴，准备发动攻击的猫咪。
……要是她没那么做作，没那么吵，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废话……这么看着还挺可爱，二蛋突然想到。
……呸呸呸，滤镜怪！他又赶紧打消这个可耻的念头。
——所以说到底，这个“小苦糖糖”到底是男是女？
如果是女的，为什么会有一个和她在各方面都如此相像的同龄男生？
如果是男的……他又为什么要用女性的身份来做主播？就因为女主播更容易吸引人气？
二蛋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小苦糖糖是战斧的签约主播——而签约是需要本人身份证件的，如果她的证件上是男的，是外星人，是用叶子变成人形的狸猫，是任何与美少女形象不符的东西……都过不了这一关。
毕竟，平台方也不是傻子。
转眼，5分钟的战斗结束，“海豚”娱乐赛的最终场决赛结果——“糖糖和舟舟”2:1胜出。
“哇~赢啦赢啦~谢谢舟舟带我飞，么么哒~谢谢各位大哥给糖糖加油打赏，么么哒~谢谢阿改打不过我，么么哒~”屏幕上的女主播又开始“叽喳”怪叫，一边叫一边在电竞椅上扭来扭去，像条白嫩的蛆。
呸，蛆！
二蛋刚要退出直播间，突然又转念一想，登录自己的大号，点开私信，点击小苦糖糖的头像。
然后“噼噼啪啪”打字，落指如冰雹。
——是，现在对方刚好赢了比赛，正在兴头上……是个机会，去探探她/他的口风！
二蛋打完一大排字，眯起眼睛通读一遍，又皱起眉头，仔仔细细删删改改。
既然是去探口风的，说话技巧很重要——要迂回，要委婉，要巧妙，要若无其事，仿佛在开玩笑……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当前时间是下午4点08分，“糖糖和舟舟”大胜而归，打赏纷纷扬扬落下，弹幕齐齐刷刷跳出。女主播在直播间笑得嗓子都干了，终于唱完一首答谢小曲儿，关了营业麦克风，开始笑容满面地骂骂咧咧：“阿改这个臭小子，和同事妹子一组，就打得这么稳，这么靠谱……可见他平时和我们打，都是在摸鱼！”
“你不也是靠奸计得逞？”Leon说，“最后三场，靠碰瓷赢了两场，简直看不下去。”
唐亮“哼”了一声：“那是我的智慧——规则存在，就可以利用！”
刚说完这一句，屏幕右下角弹出私信窗口，唐亮随手一点——是“海豚”的人。
海豚-商务联系：你好，恭喜你们战队获得比赛胜利。下面是一等奖的奖品目录，请查阅一下
“哈哈，主办方给我发奖品目录了~”唐亮马上接收对方发来的文件，看了几行，顿时眉开眼笑，“耳麦，键盘，手柄，卡带盒，防震收纳包……哇一整套主机新品外设！不愧是外设老板！舟舟我们一人一套！”
“好！”
“还有奖金，每人一千块钱！”
“好！”
“奖品这么多呀，”mommy有些意外地开口，“怎么给你们？寄给你们？”
唐亮一愣，刚要问“海豚”，耳机里又传来“叮咚”一声——阿改进频道了。唐亮顿时忘了奖品的事，凭着冠军的底气，得意洋洋地开嗓：“阿改你这个二五仔！”
阿改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和他玩闹起来。他似乎支吾着说了些什么，声音不大，唐亮也没有放在心上。他又切回和“海豚”的聊天，“噼啪”打字：那到时候怎么领奖呢？（*^_^*）
海豚-商务联系：啊，我上次忘了和你说吗？
海豚-商务联系：我们会安排一个小型的采访，和颁奖一起的，会录制一段短视频，到时候就现场给你们奖品了
海豚-商务联系：下周一你有时间吗？
——现场颁奖？
唐亮猛吸一口气。
是，自己当时只问了比赛是线上还是线下，忘了还有颁奖这回事……现在全比完了，告诉自己还得跑一趟现场？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奇场面——从签约成为女主播那一天起，唐亮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出现！他脑中瞬间罗列出200种推脱借口，每一条都合情合理，他随便拣了一条就要用上：你们公司在哪呀0 0太远的话还是算了，我没时间——
右下角又跳出私信了，是二蛋的头像。唐亮皱了下眉头，放下没打完的字，点开。
旋风小钢弹：糖糖，你不会其实是个男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栗子糖葫芦 10瓶；给受到惊吓的女主播压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