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惜收完淘宝发给她的最后一批尾款的时候,卖家后台的消息中心已经被轰炸得不成样子。

  她悬在屏幕上方的手都已经累软了,可还有成百条消息要回,身为店主,还要兼职客服的工作,确实太累了,索性没什么刁钻的客人上门,找她挑刺儿。

  这些发消息给她的客户都是新粉,宁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短短几天,她只是躺在家里算账数钱完了无聊,重新编辑了几款预售商品而已,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迫不及待地找上门问她诸多问题,比如什么时候出货啊?什么快递呐?有没有存货之类的。

  应接不暇的消息,搞得她晕头转向。

  还有些心急的客户生怕没货,提前付了款,宁惜忙得连给她们退款的功夫都没有,深刻体会了什么叫做累并快乐的感受了。

  从前的小店无人问津,门庭稀落,现在猛然间爆款频出,月销上千,这感觉,比坐过山车还刺激。

  但是这么多的订单必须及时理清,不然一旦堆积在那里,很容易出错,最后定然会影响店面信誉。

  考虑到方方面面的问题,宁惜当时就匆匆忙忙地赶去柳穗家中,与她商议详细内容了。

  其实早在第一批货试水的时候,她就已经这么打算了,想要和她做长期合作,毕竟这会给她带来巨大的收益,也会让对方获利不少,两全其美的一件事,何乐不为?

  可和柳穗商谈到了深夜,宁惜从最初的自信满满到后面的哑然失语,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失望。

  她万万没想到,第一批货从制作到销售这一套完美的流程,所带来的盈利,并不是那么容易。

  从一开始,就是靠柳穗偷偷帮忙才赶出来的货物,她是洪记布庄的金牌绣娘,是不可以随便接私活的,出于情面,帮了她,但后来的这笔订单规模更大,她实在没有办法了,更加不敢答应宁惜提出的合作想法。

  听完这一系列的原因,两人都陷入了束手无策的安静当中。

  柳穗见宁惜愁眉苦脸的样子,也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早些告知她真相,好心安慰道:“阿妹啊。真是对不住,我,我一开始以为你只要那么几件刺绣,没想到是这样。我只是不想你因此过于烦恼,才没有提前告知的。”

  摇了摇头,宁惜淡笑一句:“没事。柳姐姐,不是你的错。是我最开始思虑不周,根本没有体谅你的辛苦。让你费力费心,该说对不住的人是我。”

  一听她自责,柳穗急忙摆手:“不不,阿妹别说这般客气的话了,一点小事而已。现在没能帮上阿妹的忙,却还收了你的钱,我都有些内心不安了。”

  “哎。”宁惜忍不住叹了口气,被一盆凉水浇灭希望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敲了敲桌子,低头思量半天,宁惜还是无计可施,眼看时候不早了,她疲乏站起身,谢道:“柳姐姐不必一直介怀。这单生意既然做不了,那就算了罢,今日是我叨扰你正事了。”

  柳穗皱了皱眉,起身送她,边说:“阿妹……对不住啊。”

  “没事的。留步罢。”宁惜回头,迎上她歉意的眼神,轻轻笑着让她止步。

  *

  心情低落地骑着车回家,宁惜一整天的好心情都被毁了,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失眠,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皎白的月光,又陷入了无厘头的思绪当中。

  这么多订单,要怎么和那些客户沟通啊!无故毁单,会引起怎样的公愤呐!她的小店直接倒闭罢。

  越想越烦躁,一直到凌晨的时候,她才堪堪进入浅睡的状态。

  没睡多久,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感到手臂一直被人晃悠,疲惫地抬了抬眼,发现是宁萌在叫她起床,估摸着是喊她吃早饭。

  “姐姐,姐姐,起床呀……”

  但实在是没睡够,她轻易甩开妹妹的小手,翻了个身,闷闷说道:“哎呀,萌萌乖。让姐姐再睡一会儿哈,早饭你和爹先吃罢,碗橱里还有牛奶,你自己倒来喝就是了。”

  这么一说后,宁萌果然住手了,屋子里安静了一小会儿。宁惜才放下心来,继续睡。

  哪知还没进入回笼觉的香甜,宁惜又烦躁地睁眼了,因为她露在被子外面的脚丫一直被人用鸡毛轻轻划着,又酥又痒,根本睡不着。

  宁惜扒着头发,直起身来,定睛一看,就是自己的妹妹在捉弄她,昨夜的心情本就不好,此刻又没睡好,忍不住冲她吼道:“萌萌!你还听不听话啦?这么调皮,以后别想吃大白兔奶糖了。”

  一听宁惜狠心克扣了自己的糖果,再望了眼她凶人的模样。小小的宁萌,立马被吼懵了,呆愣在床脚,扁着小嘴,委屈巴巴地张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地望向宁惜,就差那么一点,可能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你……”

  “哇啊。呜呜呜……姐姐凶我,姐姐坏。”

  宁惜刚察觉到有点不对,想要松一点语气喊她。结果还是哭上了,猝不及防惹得满眼心疼。

  宁惜无奈叹了一口气,扶额道:“萌萌,别哭了,别哭了。姐姐刚才开玩笑呢。不会没收你的糖的。”

  “呜呜……姐姐骗人,姐姐吼我,萌萌好惨……”

  这……宁惜默默无语,大早上被折磨的人是她呀,怎么还成了欺负人的大坏蛋了?

  “不会了不会了。姐姐再也不吼你了啊,萌萌乖啊。”

  实在见不得小朋友哭鼻子,宁惜赶紧软下口气,好声好语地哄着。

  宁萌听见这话,耳朵机灵地动了动,突然拿开抹眼泪地小手,冲宁惜哈哈大笑。

  “噢噢,姐姐上当了。我才没哭鼻子呢。”

  一时间,宁惜差点没反应过来,平日里乖巧的妹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戏弄人的小花招,居然把她也蒙混过去了。

  被窝下的手隐隐有想抽出来打人的欲望,不过她终究忍住了,磨牙切齿一番,宁惜忍住脾气,笑道:“萌萌……真,聪明呐。姐姐都被你骗了呢,不过没有下次了哦,不然,就真的没有大白兔奶糖了哦。”

  “好了,小乖你先出去玩罢,姐姐要睡觉了。”

  宁萌不依不饶,撇撇嘴,又去扯宁惜的被子,叫嚣道:“姐姐这个大懒虫,有漂亮姐姐来找你,你都不起床……”

  “漂亮姐姐?哪个漂亮姐姐?”

  原本已经蒙住头睡觉的宁惜,一下又睁大了双眼,急忙询问。

  宁萌把手举过头顶,不停绞着,一脸天真道:“就是上次来我们家的漂亮姐姐呀。现在还在外面等着呢。”

  “昂?来这么久了!”

  宁惜一骨碌翻起床,急忙找鞋子穿上。

  一边絮絮叨叨数落宁萌:“臭丫头,你怎么不早说!”

  “可是姐姐没有问我呀。”宁萌叉着腰,略是傲娇地回复宁惜。

  “你!好好,下次真的不给你糖了。臭妹妹,哼。”

  忍不住多拌嘴一句,宁惜又把她的软肋掐出来威胁。

  哪知宁萌居然不闹反跺脚:“不给就不给,臭姐姐。”

  说完还做了个鬼脸,然后急忙跑开了。

  宁惜穿外套的手一顿,愣了两三秒,心道:真是到了小孩子的叛逆期,一定要赶紧攒钱送她去学堂!

  火速洗漱好,宁惜赶忙去正门迎接客人,边走边梳理着耳边刚刚没梳到的几缕头发,尬笑道:“柳姐姐,对不住对不住。今日起迟了。让你等了这么久。”

  柳穗回身,从刚才宁萌为她搬来的小板凳上站起来,伫立在葡萄架下,对跑过来的宁惜微微一笑:“没有等太久。阿妹来得正是时候。”

  清晨的微光洒在葡萄架的一片新绿上,斑驳的光影晃过宁惜乌黑的长发,散出淡淡柔和的光亮。

  她擦了擦额上的薄汗,问:“柳姐姐找我有什么要事么?”

  柳穗笑而不语,拉过宁惜的手腕,直直往屋外走:“阿妹今日无事的话,便随我进一趟城罢。”

  “进城干嘛?”宁惜顿足,疑惑问道。

  “到了就知道。”柳穗的语气很轻松,甚至有股淡淡的喜悦,叫宁惜摸不着头脑。

  “那等一下,我同萌萌交代一声,老爹今早去村长家做板凳去了,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暂时没想太多,宁惜最终决定和柳穗去看一眼,松开她的手,先回屋去把宁萌安顿好。

  “没事的阿妹。刚刚我已经和萌萌说过了,她不会乱跑的。”

  柳穗拉住她折返的身体,将她心里的顾虑全都打消。

  这下,宁惜才全然松心,搬出小破车,又晃悠悠载着柳穗往城里的方向赶。

  差不多九,十点的时候,两人才完全进了青州城,宁惜趁柳穗不注意,偷偷看了眼手表,粗略规划了下日程安排。

  她不愿在城里久待,上次的事情还心有余悸,不然她早都拿着契约书往翠玉楼去说理了。

  再者,天气逐渐热了,辣条也不好卖了,她还犯不着为了那么点微薄收入,犯险又受罪。

  走着走着,宁惜跟着柳穗去了东街。

  这条街也是一条繁华大道,上流圈的夫人们最爱逛的地方,多得是胭脂水粉铺,还有布庄首饰店,以及某些寻花问柳……不可,不可描述的地方。

  宁惜一开始也不太能相信这个朝代的民风这么开放,朝廷不仅有位高权重的女官,这各地的富婆也是自由自在,果然,有权有钱,啥都不重要,性别尊卑都得排后。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好处,就像她一开始能在外城摆摊经商一样,没有人会看轻她,也不会过多的限制存在。

  封建糟粕的恶意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她还挺走运,来了个这么包容的朝代,但江湖险恶,也不可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