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有客人来啦。”

  正当宁惜把那张修改过的契约小心翼翼收好,弯身去开柜子的时候,屋外写字的宁萌突然乖巧地冲进来喊她。

  “谁来啦?”

  擦了把手上的汗,理了理衣领,宁惜自信而体面地走出门去。

  茅草院门下,正站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娇娆身影,一身梨花白的宽摆长裙曳地,浓密的长发上还别着一串桃兰珠花,单是这么一个素朴的背影,就可以猜想正面会是怎样一张清丽的姿容。

  宁惜羡慕赞美的同时,也在脑子里不断搜索,最后……查无此人。

  这谁啊?我们家还有这么漂亮的亲朋好友蛮?

  她缓步过去,礼貌地询问道:“这位阿姐?是来讨水?还是别的……”

  终究,宁惜没认出她是谁,误以为是陌生人赶路累了,来化点缘而已。

  那女子听见她的问话,立马高兴地转身,笑得眉眼弯弯:“是我呀,宁惜阿妹。”

  没想到来人会是她,宁惜有些吃惊,毕竟她今天这一身扮相和那天截然不同,今日怎么看都和那晚穷酸灰布做的衣裙是天差地别。

  愕然了两三秒,宁惜赶忙回过神,邀她进屋喝茶。

  边走边不由自主地想要多看两眼,这身高和颜值穿着这么好看的衣裙,如果去做穿搭主播,说不定……

  思及此,她又觉得疑惑,又问:“柳姐姐,你今日怎敢穿这般花色的衣裙了呀?”

  她可没忘记,那晚送柳穗回家,与她交谈时,听到的一些封建观点,人都给她气炸了。

  柳穗顿住,僵了下笑容,随后笑得更灿烂了:“还多亏了阿妹那晚同我说的话,正是惊醒了梦中人。我本是布庄的绣娘,但碍于害怕登徒子的垂涎,年纪轻轻就得打扮成陋相,以防万一。”

  “但自那晚过后,我才觉得这么做根本没用,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穿这些漂亮的衣裙。”

  畏手畏脚,确实没什么用。这个朝代的律法还算公平,像那晚的情况是足以送那人去吃牢饭的。

  宁惜没想到她竟有如此悟性,略是欣慰地点点头:“柳姐姐说得对,你生得这般貌美,如果没有华丽的裙钗装饰,那简直是暴殄天物呢。”

  “我那日听了你的话,出门的时候都有和熟人一起的,也不怕登徒子纠缠威胁了。”

  “那太好了。”宁惜领她进屋,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

  “诶,对了,柳姐姐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吗?”

  “母亲旧疾已有好转,多谢阿妹的关心。”柳穗抿了一小口白水解渴。

  宁惜微笑着点点头。

  柳穗顿了一下,随后从身旁拿出一件布巾包着的东西,放到桌面上。

  宁惜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游移过去,颇是好奇布巾里包着的是什么。

  柳穗认认真真地,一点一点揭开包好的花布,边说:“阿妹。我也不知该怎么回报你那日的相助,家中贫寒,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相赠,只有这点看家的手艺,让你见笑了。”

  最后一块布料被揭开,露出了两个精美的荷包,摊在灰蓝色的布巾上,绣工一看就很老练,上面的花纹美而不俗,繁复中又有足够的留白,看起来赏心悦目。

  别致又实用,让人很难不心动,同时也很难想象这是没有从事过任何美学的古代女子的智慧成果。

  宁惜接过柳穗手中的荷包,轻柔抚摸,每一针都给她震撼的触感。

  中华民族上千年的智慧结晶宛如瑰宝一般熠熠生辉,璀璨至极,简直诚不欺人!

  “这是送给我的?”她略带惊讶地抬眸问道。

  柳穗点点头,不好意思地低头道:“绣得不好,阿妹莫嫌弃。”

  “不好?”宁惜睁大双眸,拔高音调反问一句。

  柳穗微微被吓着,没反应过来宁惜的意思,以为她真的嫌弃,脸上不自然地难堪起来,小声道:“阿妹,不好意思。我,我也不是故意拿这个寒碜你的,主要是月钱还没发,我没办法备其他薄礼来还恩呀……”

  宁惜见她委屈的神情,急忙摆手,语无伦次:“啊不不不。我没有嫌弃的意思,我只是太喜欢了,而且觉得这份还礼有点贵重啊,这么复杂的手艺,你得绣好几天吧?怪辛苦的,我也不好意思收下啊。”

  柳穗听了她的解释,才缓和了伤心的神色,扑哧一笑:“傻阿妹,我还靠这双手吃饭哩,若是绣得慢了,哪个布庄肯收我呀?”

  “这个荷包要不了几天哒,没其他事耽搁的话,我一天可以绣八个。”

  “啊?八,八个?这么厉害?”

  宁惜惊讶到结巴,内心对手艺人的敬畏油然升起,就像她看着老父亲在院子里一口气编十个竹篓一样的震撼。

  点了点头,柳穗不好意思地拒绝道:“也,也不算多好,绣房里其他姐妹还有更快的,做得更好看,我在里面还要常常请教她们哩。”

  “诶,都是些心灵手巧的姑娘,老天不赏饭都说不过去。”宁惜赞赏玩笑道。

  柳穗被她夸得更谦虚了,眨了眨眼,垂眸了去。

  “阿妹且等等,暂时收着这个荷包罢,等日后我攒够了工钱,再给你挑选一方布料,为你缝件新衣裳……”

  “啊?这,这太破费了,我瞧着这荷包就够贵重了,柳姐姐可别费心了,都是些小事,别客气。”

  宁惜挠挠头,把手里的荷包握得更紧。

  一番推辞之后,柳穗都被她绕晕了,也没再提这件事了。

  本欲留人吃顿午饭,可柳穗借着布庄里有事,连连拒绝走了。

  宁惜不放心地送了她一程,到有三三两两赶集的人行走的大路上,她才停车,任她一人进城去了。

  回到家中,宁惜细细打量着那两个精致的荷包。

  越看越喜欢,同时也惊讶于柳穗的细心和耐心,居然知道她家里是两姐妹,送东西都送成双的。

  往屋里唤了两声萌萌,小家伙就机灵地从里屋蹦哒出来。

  笑嘻嘻地问她:“姐姐,姐姐。我来啦。”

  “呐,好妹妹,要哪一个呀?”

  宁惜把手中的两个荷包摊好,让宁萌先选。

  犹豫了两下,宁萌估计也很喜欢,半天没做出选择,最终偷看了一下宁惜耐心的笑眼,慢吞吞伸出了小手,指着左边的一个。

  “要这个嘛?”

  宁萌乖巧地点点头,因为那个荷包上面绣了一只大蝴蝶,栩栩如生。

  “好~拿去罢。”宁惜腾出手来递给她,收手的时候顺带理了理她额头上的乱发。

  “谢谢姐姐。我要拿它装小钱钱咯。”

  宁萌一打开荷包,就开始鼓捣里面的容量,美滋滋地想着要存多少零花钱了。

  宁惜见她这般憨傻的模样,忍不住哼笑道:“小孩子家家的,就知道存私房钱啦?”

  因为之前每跟宁惜出去摆一次摊,宁萌就会收到她给的一点跑路费,有时候是一文,有时候生意好就是两文。

  宁萌还是很懂事的,看着宁惜风吹日晒做生意,赚点钱也不容易,给她的零花钱都偷偷存着,不舍得花,今天算是自曝了。

  她用孩童一般狡黠的目光凝视着宁惜,傻傻笑了一下,露出一颗没长开的小虎牙,企图“萌”混过关。

  宁惜刚要说什么,宁萌马上机智地跑开,边溜边说:“啊姐姐,我的字还没有练完,不和你说啦……”

  “又呆又萌。”宁惜噗嗤笑了两下,随后捏着剩下的那个荷包进了偏屋。

  坐在简陋的梳妆台前,她才发现刚刚忘了关淘宝系统了。

  好在系统绑定比较严密,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这种淡蓝色荧幕。正叹自己粗心大意,准备关掉页面的时候。

  宁惜愣住了,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荷包,一下突发奇想,切换了卖家账号,点开了自己线上店铺的后台,有些空荡荡的。

  商品太少,不利于店铺的积分增长,可是这古代山区穷酸落后,能有什么东西卖?除了一开始,宁惜把生母当初遗留下来的玉镯赎回来,放在店面上做了镇店之宝,升级店铺等级之后,就没有再上架过任何古代的东西了。

  一直都是从淘宝进货转卖,好像盈利模式确实没什么长进。宁惜这样一想,看了眼手中的荷包,眨了下眼就把它送到店铺上挂着了。

  倒也不是想卖出去,她只是单纯地想给小店充容量,看起来不会太稀疏。

  胡乱编了几句文案和配图,就马马虎虎上架了。

  屋外的知了声越来越热闹,宁惜两下关闭系统,取下墙上挂着的围裙,系在腰上,径直出门,准备去厨房生火煮饭了。

  刚切完土豆丝,宁惜的耳边就冒出突兀的消息叮当声。

  她停下手中的活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点开了淘宝系统,准备在设置里开启静音模式,她以为又是那种莫名其妙的推荐消息,并不想过多去理会。

  可是消息框的小红点不停闪动,让她犹豫了一下,又点进去看详情内容,居然是顾客找上门来问价了!

  看上的还是刚刚那个朴素的荷包!

  宁惜连忙往上划着历史消息:

  【店主,店主。这个荷包是纯手工的嘛?绣得好好看,是什么绣法呢?】一时给愣住了,宁惜仔细回想了下那晚和柳穗的谈话,好像她并没有说过她擅长什么绣法。

  “是纯手工的,保质保量,假一赔十呢。”

  她想着不能冷落客户,还是先把知道的发过去好了。

  【是限量版么?怎么库存只有一件?】宁惜恍然,这不是什么商品,这是她收到的礼物,礼轻情意重,不能随便拍卖。

  但是……有人来问价,她也不能轰走客人啊,这样对店面的名声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