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摄影棚回家以后，路桐浑浑噩噩过了三天。
这晚又做了一个支离破碎的梦。
梦的开始季哲林穿着高中时期蓝白色的校服，斜斜背着自己那个没装几本书松垮垮的书包。夕阳西下，拉长了地面上男生长长的影子。
他站着学校门口冲着刚出校门的路桐温和地笑，“等你很久了。”他声音如同夏日晚风，温柔又沉醉到不想让人醒来。
画面一转是那个雨夜，跌坐在汽车前的路桐茫然地望着从车上走下来的嘉禾，女生微微弯腰，盛气凌人地冲着路桐嘲讽道，“就是你想和季哲林在一起，你也配吗？”
很快，这句话在随着雨点砸落在地面上化成一滩浅浅的印记。而后刘燕撑着伞走到她面前，起初帮她揩掉脸上的雨水。随后手上的力气却越来越大，似乎要摩擦掉路桐脸上的一层皮。再然后刘燕的脸越来越模糊，逐渐转化成恶鬼的模样，死死拉着路桐不放，“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路桐急得浑身出汗，一边大叫着一边挣脱，拼命挥着手使劲蹬腿。
用力蹬腿的那一瞬间，蹬腿蹬了个空。
一阵脚和床架碰撞发出的沉闷响声。
路桐伴随着痛意才彻底从梦中惊醒过来。
此时浑身发冷，惊魂未定，勉强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
天刚蒙蒙亮，手机一个劲儿在床头柜上震动着，扰乱着路桐的心虚。
而门外不断传来门铃和敲门声，似乎还有人声，只是听得不太清晰。
路桐没有理会敲门声，虚虚喘了好几口气，才摩挲着拿过手机，按下接听键。
“赶紧过来开门！”唐鹭带着愤愤不平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叫道，“你丫的，你房间门都快被我锤烂了。”
路桐望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6：50分，本想倒头继续睡过去，后来还是慢慢挪到门口开门。
门一开就看唐鹭迅速窜进门里，一边嚷嚷着，“你再不接我电话，我还以为你死在里面了。”
路桐睡得迷迷糊糊，没有理会她，直接又跌坐回沙发上，重新躺了回去合上眼。
“天还没亮你就跑我家来，你礼貌吗？”路桐脸上盖着沙发抱枕，闷闷地回应。
唐鹭有些嫌弃地望向路桐酒店房间的周遭环境，啧啧了两声，“听林安说你三天没出门，我算是见识到了。”
“猪窝都比你干净。”
房间里一地的外卖盒，各种衣服杂物丢弃一地。
而路桐也是蓬头垢面，头发乱糟糟地绑着。
“你有点女演员的包袱好吗？”
“我除了林安和律师，另外人谁都没见，要包袱有锤子用。”
“我不算人吗？”
“正常人谁大早上来家里做客啊。”路桐嫌唐鹭吵得厉害，直接一枕头砸在了起身撩起袖子打算收拾一地垃圾的唐鹭身上。
唐鹭挨了砸，又啧了一声，“我唐家几百亿市值，现在给你当保洁小妹还被你打。”
唐鹭语气诙谐，想逗逗路桐的。
路桐也能明白唐鹭的心思，只是这个时候实在是没有任何开心的心绪在，最后只是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
房间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过了半晌路桐才认命似的望了望天问唐鹭，“外面消息里，我是不是很坏。”
她目光发空，失神的望着白花花的房顶，语气里略略带着无奈。
只是并不太浓重。
唐鹭本能地“啊”了一声，原本已经快应下来的口型，迅速砸吧了一下，然后岔开话题摆摆手，“也……没那么严重。”
路桐歪了歪头，想起前一天见林安和律师的时候。
简短咨询完律师的注意事项，林安问路桐要去和刘燕的全部聊天记录、会话记录和汇款记录，并叮嘱她回去千万别看外面消息，乖乖等公司解决就好了。
“别看微博，别刷朋友圈。”
“除了熟人电话，一概不细节，听到没。”林安叮嘱地很仔细。
那时候路桐笑得惨淡，心里和明镜似的，“她们不会相信我的，对吗？”
“别瞎说。回去好好休息。”林安下车前，拍了拍路桐的肩膀，“相信一下公司的公关。”
其实，即使没有看外面舆论，她似乎都能预想到自己会被贴上什么样的标签。
不孝女。
长大忘了报恩。
“记者是不是还去采访刘燕了？”路桐侧了侧身，望向还在弯腰打扫地面的唐鹭身上。
只见唐鹭身上僵了僵，有些心虚地揉了揉鼻子，“害。你妈你懂的。”
她当然懂。
当面对上媒体的时候，刘燕可以做到毫无顾忌毫不要脸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控诉自己被路桐爸爸抛弃以后，如何辛苦把路桐拉扯到。到头来反而被女儿反咬一口。
哦对了，说不定还会把自己阻挠她儿子试训的事情一并爆出来，认为是嫉妒。
想起来便越来越烦躁。
房间里除去唐鹭收拾屋子的窸窸窣窣声音，安静地可怕。
路桐顺手按了一下电视按钮，很快，电视里传来了轻微的对白声音。
算是增加了一些人气儿。
“昨天欣曜都公关一波了，把你给刘燕的转账记录甩了出来。暂时堵一堵别人的嘴巴。”唐鹭安慰道，“只是——”
像是想起什么，她语气顿了顿，犹豫着是不是该说下去。
“有话直说呗。”
“后来发现你负面新闻高居不下，甚至还被买了营销号。”
“什么意思。”路桐不自主地皱了皱眉，“背后有团队炒作搞我？”
“可不是嘛。”说道这个唐鹭就来劲儿了，一把丢掉手里的抹布，把脏兮兮的手往身上随便一擦就坐回到路桐身边，“猜都能猜出来是谁干的。”
“这你也知道？”路桐躲了躲唐鹭脏兮兮的手，心里依然有了答案，只是见唐鹭兴奋的模样，不舍得拆穿，任由唐鹭继续往下说。
“嘉禾呗。”唐鹭洋洋得意道，像只求夸赞的狗狗，摇着尾巴嘚瑟，“欣曜消息封锁很及时的，能第一时间知道这事儿的当然是嘉禾。”
路桐目光逐渐变冷，听唐鹭继续絮絮叨叨，面上还是皮笑肉不笑地提醒，“少说两句，小心人家团队告你诽谤。”
“现在《朝朝暮暮》你还攒了一波人气，虽然还没到撕番位的地步，但是毕竟是同剧组演员，搞垮一个是一个。”
“她也不怕我垮了，这部剧上不了。”路桐冷笑。
“她这人做事很绝的。”唐鹭嘶了一声赞同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事儿，她绝壁干得出来。”
这话倒是不假，像是嘉禾的性格。
路桐没有否认，只是细细思考着缓缓坐起来，调整了坐姿，顺带给自己倒了杯水。
冰凉的水顺着食道缓缓划过，让人愈发清醒。
“你想什么呢？”唐鹭问。
路桐放下水杯，望了眼电视，又垂眸回答，“我在想，毁掉刘燕和她儿子。”
“还有”
“让嘉禾身败名裂。”
手上，稍稍用力，塑料水杯被路桐捏在手里变型严重，还有一些水珠溢出滴落在地板和桌上。
唐鹭没注意到路桐表情的变化，只注意到自己刚刚擦过的地板又重新低落了水珠。赶紧拿着抹布冲上去，“哎呦，祖宗我刚擦的地板，尊重下我的劳动成果。”
路桐站着，而唐鹭则弯着腰擦完地板后仰着头望她，目光里带着些怨念。
路桐本想开口道歉，却脑海中一闪而过梦里那个雨夜的场景。
自己处于劣势，仰望着嘉禾，听着嘉禾高姿态地饶有兴趣鄙夷，“想和季哲林一起，你配吗？”
她在唐鹭怪异的目光下摇了摇头，“抱歉。”
终究还是很快恢复了意识。
“说起来。”路桐顿了顿，问站起身扶着腰的唐鹭，“ANX最近还好吗？”
潜台词是——
季哲林还好吗？
唐鹭听到路桐的询问，嘴巴长大了成O型，再大点甚至可以塞下一个鸡蛋来。一脸Amazing的表情，瞪着路桐。
“你tmd该不会是恋爱脑吧？”她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晃了晃路桐的肩膀，“你自己都啥状况了，还想着ANX？”
路桐垂眸，没有辩驳。
唐鹭不理解，还是她自己心里清楚。
无论是和嘉禾的不合亦或是和刘燕矛盾的导火索，都是季哲林。
过去自己力量薄弱，过于渺小无法抗争，所以才把季哲林弄丢了。
这一次，似乎又到了快把他弄丢的边缘。
只是她不想，也不愿，想再争取一下。
至少不能和过去一样，像个逃兵一样跑走了。
她无视掉唐鹭的抗议，若有所思，“我想起来，季后赛第二轮是明天打吗?”
“不知道。”唐鹭回答赌气似的地生硬。
“帮我搞张门票吧，我想去看。”路桐表情平静，“求你。”
虽然这个求人的表情拽得和二五八万似的。
“你找阿亮不就行了，怎么还让我搞票。”
“阿亮多半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如果我打电话过去，他难免多问两句，万一影响到ANX比赛就不太好了。”路桐目光真挚，伸手拽了拽唐鹭的衣袖，“求求了。”
路桐鲜少服软，可唐鹭又最吃路桐服软这一套。当即拗不过，屁颠屁颠跑去一边打电话问比赛门票的事儿。
路桐等待的时间，闲着无聊把目光重新转回到开着的电视机上。
此时电影频道放着一部经典的欧美电影。电影里，女主角倚靠在墙边若有所思，随即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
然后低头、捂手、点火。
动作一气呵成。自然又娴熟。
女主角深吸了一口，然后一手环抱着胸一手半抬着仰头，放空自己。
烟雾从女主角的口中喷洒出来，袅袅上升。
路桐望着一片烟雾出神了好一会儿。目光又挪到女主角抽的那根烟上。
此时唐鹭刚刚打完电话，没好气地回应，“搞定票了，明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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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高估了自己，这章季狗还是活在回忆和对话里。
下一章路桐去看比赛，季狗一定出现撒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