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源麻木地嚼着薄荷口香糖。
他的右胳膊支在车门上,目光涣散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内心毫无波澜。
宋清许坐在他右边看得好笑,颇有兴致地看他发呆。
“到了。”司机把车停下,回头道。
宋清许谢过帮忙把行李搬下后备箱的司机,目送着出租车远去,一把勾过付源的脖颈。
“走了宝宝。”
知道他还在晕车不舒服,付源收了收神,把行李箱全接到自己手里,跟在宋清许后面走。
前面不远处有一座红漆的别墅,透过一层的大玻璃窗望进去,是满墙悬挂的山水画、工笔花鸟卷轴,墙角堆叠着有一人高的宣纸。
门楣正中间,嵌着一块写着“童卉画室”的木牌匾。
这道题付源会,宋清许的妈妈名字就是童卉,她办起来的画室就干脆用她的名字来命名。
现在寒假班的学员还在课程期间,正值中午,门前散散落落地还有几个学员和家长没走。
付源看见她们手里拿的牛皮纸袋小小的一个,却显得鼓鼓囊囊的,有几个柿子一样的橙色东西露在外面,袋身上画着柿子,还写着“万柿大吉”几个字。
宋清许回头唤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解释道:“手工课,应该是用超轻泥做的玩意。”
“嗯。”
付源只是单纯好奇一下,得到解释就加快脚步跟上了他,从两旁的斜坡上把行李箱拉了上去。
现在才得以真正地打量一下房子内景。
门侧是一个类似于吧台的长木桌,上面堆满了水彩画和年前遗留下来的福字,摆放着其他一些像记号笔之类的零碎物品。
桌后坐着一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女老师,正跟一个家长说些什么,小男孩在一旁不耐地用脚磨地,手里拿着一张水彩画,依稀能看出画的是个门神。
大厅连着四个大房间,只有其中一个放书画的小展厅安置了推拉玻璃门,其他的仅是留着一个门洞,虽然装饰精美而又喜气洋洋的,但没有安门使得里面的景象被一览无遗。
付源粗略地扫视了一圈,没有细看,大致猜测是练书法和举办小活动的地方。
上楼没了斜坡,要拎着几个行李箱爬到四楼费的力气可不小,两人从早上起就一路奔波,虽然事实上走的路并不多,但的确都被颠得没了什么力气。
宋清许想了想,把两人的行李箱都放到长桌后面,让值班的老师代为看管一会儿。
木梯边的墙上都用水粉颜料画了一排排的小动物,被团团绿叶环绕,看起来热热闹闹的。
才走到二楼,付源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堆放画材的房间里掠出来,在她回身锁门的时候,两人都看清了她的样子。
宋清诺刚刚锁好门拿着七八盒白颜料出来,转身就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哥哥和嫂子。
“你们回来啦,这么早!本来还想去接你们的呢!”
她兴冲冲地嘱咐:“等一下啊,我去送下东西,一定要记得等我回来!”
付源站在楼梯口只觉得有些目不暇接,虽然大部分学员已经走完了,但还有各班的老师在打扫班级卫生,收拾学生的画作。
宋清许搂住他,往楼梯边站了站,防止挡住来回的人走路,间或有几个老师和他打招呼,宋清许笑着说几句,但搭在付源肩上的手始终没有放下来。
对环境毕竟不熟悉,付源有点不太适应,但有宋清许靠在身后,又稍稍安心。
宋清许试了试他手的温度,感觉可能是刚刚被风吹得冷了,便把付源的手揣到兜里捂着,双手揉了揉他的耳朵。
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的,付源有点不好意思,隔着羽绒服轻轻掐了下他的腰:“你爸妈呢?”
“我妈应该在三楼工笔花鸟班,我爸就不知道了,在哪个楼层都可能。”
付源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那万一看见了多尴尬呀!”光是想想两个人亲密的时候被家长抓包,他都羞得要红脸。
又翻一页,是一对正在跳拉丁的小宋清许宋清诺。这张看起来两个人就要大一些了,上一张付源还有些认不出,这一张两个人的脸已经变得很熟悉了。
小宋清许穿着一身简便的黑色练功服,胸口一个大V,两边镶着小碎钻,但是表情严肃,和没有褪去婴儿肥的小脸反差很大,看起来怪可爱的。
舞伴小宋清诺一手拉着哥哥,一手拉着自己黄色的小裙摆,正灿烂地朝镜头笑。
“哇————”付源继续感叹。
宋妈妈似是怀念地拂上照片,遗憾地道:“可惜哥哥后来就不愿意跳舞了,不然还会有很多张这样的照片。”
付源的思绪被带着跑,也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了。”
他往右边的照片上一看,惊呼出声:“剪了蘑菇头的哥哥!”
宋妈妈爱不释手地摸了摸那张照片,“那时候的哥哥超级可爱,但是他自己觉得太丑了,总是不给我拍照,这张还是我偷拍的呢。”
“头发好蓬松啊。圆圆的......”
宋妈妈眼睛一亮,熟练地翻找着照片:“说起圆,看这张!”
“圣诞装哎!”付源发出了真心实意的满足的叹息:“这个也是哥哥吗?好可爱。”
宋妈妈笃定地点头,“这张这么可爱当然是哥哥了!你看,哥哥的小脸圆溜溜的......妹妹的婴儿肥早早就消了,只有哥哥的到上小学了还有一点。”
两人当着当事人的面你一言我一语地夸了好久,付源的话里满是憧憬。
宋妈妈刚刚才开始继续往前翻相册,一张五颜六色的宣传单就滑落了出来。付源捡起那张宣传单,递还给宋妈妈。
“啊,是这个!”宋妈妈把宣传单翻了个面,指着上面的小人儿:“你看,这是兄妹俩小时候做的服装小模特。”
宣传单上是几张宋家兄妹的照片,身上穿着崭新的衣服,每一张照片旁都有一个大大的标价,红彤彤的,看着莫名喜感。
“当初兄妹俩搞不清楚要卖的是他们身上穿的衣服,还以为是要把他们卖了,拍照的时候害怕得眼都红了,妹妹直接就哭了。”
付源好笑地仔细看宣传单上面的照片,发现果然小宋清许的眼眶有点红红的。
“妈!我不要面子的吗?”宋清许在一旁安安静静乌云笼罩地待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扑上来试图夺走宋妈妈手里的相册:“不许看了!”
宋妈妈死死护住相册:“休想!敢作敢当!”
“这算什么敢作敢当啊!”
付源笑眯眯地坐在两人之间,明智地谁也不帮。最后宋清许还是没能夺过宋妈妈,灰溜溜地回房间一个人独自悲伤去了。
平时两人待在客房里的时候,宋妈妈会来送点切好的水果,但因为都有事先敲门,所以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晚上宋清许和宋爸宋妈道晚安后也是“老老实实”地回房间。
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
宋爸爸满脸煞气地盯着怀里抱着枕头、正试图开客房门的儿子,拦住了身后也想出门的宋妈妈。
宋妈妈看清眼前的景象:“......你这个没出息的小兔崽子。”
宋清许应下了这个称呼,微笑着当着二人的面迅速扭开客房门,一闪身便溜进去了。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们。
这样也挺好,明早都不用早起再回自己卧室了,可以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付源不知道宋清许在门口被宋爸宋妈抓包了,见男朋友进来,往床的一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一半位置。
“被窝都已经被我捂热了。”付源邀功。
“好好好。”宋清许好笑地钻进被窝,饿虎扑食一样扑过去挠痒痒:“但我觉得还是我家宝宝更暖。”
付源被他挠得痒,一个劲地笑个不停:“哎呀哎呀痒!”
怀里的人泥鳅似的,因为没敢穿那件情侣睡衣,只套了件内衫,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服传递过来,引得宋清许又是一阵窒息。
“不许动!”宋清许故意沉下声音,一个翻身坐在付源腰上:“再动我就亲你了!”
身下的人笑得花枝乱颤:“你不要挠我痒痒我就不动了!”
没能笑多久,付源猛地一滞,聊胜于无地推了把宋清许,竟然成功把人推了下去,便立即顺势把自己缩成个虾米,裹着被子害羞。
脸红得要鸣笛冒气。
宋清许慌乱地退后一点,傻不拉几地愣神看着面前拱起来的被子,半晌试探地拍了拍那团:“宝宝,帮我好不好?”
“不帮不帮!自己惹起来的自己解决!”付源的声音很坚定。
宋清许忍耐着在一边待了会,“宝宝,你舍得就让我在这晾着?宝宝?”
他撅着嘴委屈道:“这都见过家长了宝。”
付源被他撩得浑身发热,气哼哼地:“骗子!你有黑历史的,我不信!每次把我骗过去就......哼!”
他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但背影却很坚定,一动不动。
宋清许歪着脑袋想了片刻,知道他已经心软了,便把人从被子里一捞,果然一把就拽了出来:“宝宝,我保证这次老老实实的,忍不住了。”
见人假惺惺地瞪他,宋清许低笑一声。
夜晚的异动渐渐平息。
宋清许任劳任怨地把床头的抽纸拿过来,然后去翻找湿纸巾。
“这次没有......”
付源急忙伸手去捂他的嘴,脸上的红晕还完全消散,气急败坏地警告:“再多说今晚回自己房间睡。”
宋清许做了个把自己嘴巴封住的动作,过一会儿忍不住又道:“哪有夫夫分房睡的。”
“......”付源厌倦了,留给男朋友一个大大的白眼后重新钻进了被窝。
宋清许得偿所愿,终于满足地不再叨叨,确定东西都毁尸灭迹后躺回床上,把付源扒拉到自己怀里,闭上眼睛。
付源困得睁不开眼,但还是挣扎着抬手反搂住了他,才安心地沉沉睡去。
睡前虽然折腾了好一会,但是因为睡得早,所以睡觉的时间并不少。拉着行李箱在站台的时候,两个人神清气爽。
宋清诺昨晚又看小说熬了夜,现在和他们站在一块儿,显得她的黑眼圈尤为明显。
“怎么不用东西盖盖?黑眼圈那么重。”
宋清诺耸拉着眼皮,消极应对哥哥的话:“懒得弄。嫂子比我还好看,艳压群芳,我在他旁边何须化妆,还不都一样。”
宋清许皱眉:“但你才是单身,他有对象了。”
“......”宋清诺无力抬头,她哥竟然又来伤害她这条单身狗,报警了。
付源无奈地捏了捏宋清许的手,撕开晕车贴赶在上车之前帮他贴好,示意他少说话,别再刺激单身狗宋清诺了。
等几个小时的车坐下来,最没精打采的人变成了晕车的宋清许。
他焉头焉脑地跟在男朋友和妹妹后面打出租回校,进入坐车之后的失智模式。
天气已经逐渐回暖,N市又位处南方,街上的行人里面已经挑不出几个穿羽绒服的了,还能看到有女生穿着小短裙。
瞅见哥哥果然没了精神,宋清诺故作大度地拍拍他的肩:“没事哥,就算你晕车晕得人事不省神志不清,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你也有对象。”
宋清许气得向她竖起国际友好手势:“......滚。”
S大门口有空余的小三轮,宋清诺和付源合租了一辆,车主大叔便帮忙直接把行李和人一块给运到宿舍楼下。
正好高树宝比他们大一级来得早,而且宿舍楼有电梯,付源便麻烦他到楼下接一下行李箱,等他回去再收拾。
付源没进校,先陪宋清许去了N大。
作者有话要说: 呀......完结的气息(使劲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