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源听着电话那头的惊叫，迷茫地立在原地。
什么东西这么可怕？
他出神地盯着小方桌上没动过一下的大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默默地等着电话那边安静下来。
“哈……”半晌熊北柯磕磕巴巴地开口道，“宋清许在……在睡觉哈？”
付源以为自己刚刚没说清楚，便重复了一遍：“对，他在睡觉，等等我叫一下他，让他跟你说。”
熊北柯闻言更结巴了，语气中的拒绝扑面而来：“不不不不用了，让他睡让他睡，我，我就是来哭……来跟他讲一下那个，那个就是……噢噢就是写生的事情哈哈哈哈，就，就不打扰了……”
最后加大了音量来了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了！”
付源：“…………？”
他感觉这个人的脑子有亿点点问题。
宋清许半梦半醒之间抬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付源，咕哝了几句没人听得懂的话，看那架势，颇有要继续昏睡过去的意思。
电话还没挂掉，付源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影厅，人已经快走光了。
他想了想，然后俯下身在宋清许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快点起来。”
宋清许瞬间清醒。
“嗯………是我，有什么事赶紧讲。不是不是，想什么呢，我是看电影看睡着了。”
宋清许在熊北柯挂断电话之前接过了手机，跟在付源后面出了影厅。
付源怀抱着爆米花，将一杯可乐塞进宋清许手里，另一杯拿在手里慢慢吮吸。
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可乐，宋清许没办法蹭到付源旁边，语气十分不爽地警告熊北柯：“我希望你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讲。”
熊北柯沉默了一下，按照正常剧情发展，明明应该是他来质问为什么宋清许说和对象看电影，最后接电话的人是个男生。却不料到他这里，却是被先发制人地嫌弃了没有眼力见，当了电灯泡。
他委委屈屈地哭诉：“写生地点定了，在祁山九寨，远在S省，我家宝贝说去不了呜呜呜，为什么写个生要去那么远………”
宋清许脚步微顿：“那也就是说名额空出来一个了？”
那头的熊北柯警心中铃大作：“干什么？”
宋清许看着付源的背影，意味深长地回他：“先给我留着吧，好机会自家兄弟先预占着。”
熊北柯：“…………”好像突然听懂了什么。
不顾熊北柯的哀嚎，宋清许道了句再见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塞回外衣口袋里，愉快地上前几步跟上付源。
“你的课程结课得怎么样了？”
付源正嚼着爆米花，闻言扬了扬眉，有点意外地回头看他：“差不多都结束了。怎么了？”
“那元旦假期那几天有什么作业吗？忙不忙？”宋清许追问。
“不忙，没有什么事。”付源疑惑地反问：“是那个写生的活动怎么了吗？”
“不是………啊，是……是发生了点变化……呃。”明明刚在电话里还暗示意味十分明显地和熊北柯秀了一把，接着还问了男朋友几个问题做了铺垫，但是等宋清许对上他略显关切的眼神，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倒底怎么了？”付源见他迟迟不说，疑惑更盛。
宋清许还在犹豫，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自私。
付源见他这样更着急，不住地追问。
被催促了半天，宋清许终于拐弯抹角地小声地说：“这次写生的活动对大一管的松散，不是艺术设计系的或者外校的……也可以报名参加。”
付源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言。
那么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算了，其实也没啥……没什么。”
宋清许有点不安地看着右边的地面，心里反复检讨自己这样的行为是不是有点太自以为是了，两人刚刚确立恋爱关系没多久……
脸庞上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然后就是一阵痛意。
宋清许目瞪口呆地看着付源皮笑肉不笑地伸手来掐他的脸，心想坏了，因为自作多情，惹男朋友生气了。
付源倒是真的有点生气，但不轻不重地掐了他两下，还是有点舍不得，便收了手。
这边宋清许正搜肠刮肚地找词来道歉呢，那边付源已经开口，语气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差，甚至称得上宠溺：“就这么点事儿值得你想那么久？”
“看你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宋清许也顾不上脸还在微微地疼了，又凑过去眼巴巴地看他：“你不生气吗？”
“生气啊。”付源坦然地回答，低头把空可乐杯和大半桶爆米花扔进走廊边的垃圾桶：“而且越琢磨越生气。”
宋清许挎了脸，完全没了胃口，手里的可乐才喝了几口也扔到了垃圾桶里，然后跟屁虫似的跟在他后面：“是我太自私了，下次绝对不了，不要生气好不好？”
付源不接话，只是拽着他的袖子赶上了即将关门的电梯。里面挤满了人，宋清许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也不敢说话。
出了电梯，二人远离了人群，宋清许还是乖乖地跟在付源后面，不一会就转进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大超市里。
已经是半夜里12点多，超市虽然还是灯火通明，但是一眼看去几乎看不到什么顾客。
付源推了辆购物车，见宋清许还可怜兮兮地跟在后面一句话不敢说，又气又好笑，转身牵住了他的手。
“！”宋清许眼睛一亮：第一次和男朋友牵小手！
接着想到男朋友还在生气中，又沮丧了。
付源仿佛看到一只大型犬一会兴奋地狂摇尾巴，一会又垂下尾巴低头呜咽。
往购物车里扔了两套旅游洗漱用具，付源将牵他的手攥得更紧，轻轻道：“你觉得你太自私了？”
宋清许愧疚地点头，低低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准备接受男朋友的“问罪”。
“如果我不一直逼着你说，你是不是就替我做好了决定，认为我不会陪你去了？”
宋清许立马摇头否定，结果被付源轻飘飘地一扫，就像突然被扎破的气球一样瞬间泄了气，说了实话：“是。”
“你觉得把想让男朋友陪自己的愿望说出来是自私？”付源不咸不淡地继续问，又取了一小瓶旅游装洗衣液扔进购物车里，撞到车栏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宋清许略怂地盯着那瓶洗衣液，“嗯”了一声。
见他还没反应过来，付源蓦地停下脚步，宋清许一个不觉撞到了他身上，牵在一起的手一紧，两个人同时往前踉跄了一步。
宋清许吓得立即伸手想去扶他，却被付源拍了一巴掌。他愣愣地看着付源，心中有点委屈。
“对不起。”
付源抬眸恶狠狠地瞪向宋清许，一圈眼眶比他还红，暗骂自己谈个恋爱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拉住他的衣领就把他向下拽。
倏然被吻住，宋清许脑中应景地空白了一瞬，然后反手搂住付源，加深了这个吻。
两个生涩的初学者第一次尝试，交缠热烈而又莽撞，唇齿之间都是跑光了气的可乐既甜又涩的独特余味。
付源的手轻轻搭在宋清许的肩膀上，一吻结束后气喘吁吁地放开他，彻底离开前又不甘示弱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宋清许气息混乱地缓了一会儿，热气仍然没能消散，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眼中漫上的一层迷蒙的水雾。
“因为你自己觉得让男朋友陪太自私、自己觉得我不会答应，就想代替我做出决定，凭什么？”
付源余气未消，皱着眉头质问他道：“你怎么就能断定我不想陪我的男朋友？谁说我不想陪了？谁说的？没人可以这么说！”
“你又凭什么觉得我觉得你自私？谁说我觉得你自私了？”
他一串“觉得”说下来，气的都有点结巴，逻辑也快没了，像一头炸毛的小狮子，却出乎意料地让宋清许冷静了下来。
宋清许上前一步，心疼地一把将他拥入怀里：“是我的错。”
“明明我喜欢你一点也不比你喜欢我来得少！”付源被他充满占有欲地一抱，本来就已经不太清晰的思路简直瞬间变成了浆糊，憋了半天最后气呼呼地补了一句：“你太自私了！”
“嗯，我自私。”宋清许趁他还迷糊着，揉了揉他的脸，在他脸颊上猛亲了一口：“我超级自私，所以我希望我的男朋友可以一直喜欢我，但我也希望他可以一直开开心心的。”
“所以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任由他抱了会儿，付源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出了怎样一个“强吻”的壮举，飞速瞟了眼墙角的摄像头，做贼心虚似的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
“好了我原谅你了………快放开我！”
终于把初吻献出去的小宋同学美滋滋地放开了男朋友，转而牵住了他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是你先来牵我的。”
付源懒得和他再争论，气也气过了，抱也抱过了，甚至亲也亲过了，写生一事就此翻篇。
还是自己主动亲的他，付源希望以后这件事可以渐渐被时光掩埋，谁也不要再提起，这种耐不住的样子实在是太让人羞耻了。
但是从宋清许容光焕发的表情上来看，这不太可能。
如沐春风的宋清许积极地陪着付源买出去写生应该会用到的一些东西，暗暗乍舌，一路都在夸男朋友好细心好居家，搞得付源多次恨不得揉团纸把他喋喋不休说个不停的嘴堵上。
结账走的是自助结账机，宋清许默默扮演了撑袋子装物品的苦力，然后承包了拎购物袋的任务。
到超市门外，即便是一阵阵的寒风朝脸上糊，付源还是几乎要困得睁不开眼睛。
往常都是有规律作息，今天意外熬夜没受住，失策了。
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学校里倒没发现，现在半夜站在冷风飕飕的街上才懂，在这对于他们来说依旧陌生的大学城，如果离开学校便连个去处都没有。
幸而身边还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相伴——付源被宋清许眼中温暖的笑意感染，也微微笑了起来，默默地接上了下一句。
即便都是无依之人，也还可以相互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