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打了个响指，所有光球升到天花板上，形成一条绚烂的光带，又仿佛璀璨的星河。
随后，他抬头望向两人。
不知道是他们的错觉，还是策划的设定，这一刻，他的神情足以称得上和煦。
“选一首游戏里的曲子，我可以弹给你们听。”他缓缓说道。
“你……认得我吗？”银河九天的声音有些发颤。
“选一首游戏里的曲子，我可以弹给你们听。”国师重复，语音、语调和之前一般无二。
看来，只是一个设定好的问题罢了。
两名盗贼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知道，八风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月下》。”三月扬声道。
国师颔首，双手重新在琴弦上舞动。
轻快的小调，从指尖流泻而出。
两人屏息凝神地望着这一幕。
显然，这是一段专为他们设计的过场动画——其他人即使误打误撞完成了任务，也说不出这个“正确答案”。
悠扬的旋律中，国师开口：“小九，我很高兴，你终于来了。
“呵呵，是不是觉得任务很坑，很想打我？
“这不是亮血条给你打了吗？
“跟你一起来的人，是烟花三月吧？
“让我猜猜，你们两个别扭的小家伙，应该还没有在一起。
“截止x年x月x日，对酒当歌在‘晓光大陆’共有13002条密语记录。6800次，对象是男性玩家；6202次，对象是女性玩家。其中，有6199次，对象是‘烟花三月’。
“对酒当歌共加入过2677支队伍，其中，和‘烟花三月’在同一支队伍的情况，超过1800次。
“对酒当歌共赚取金币41025枚，其中，6255用于传送和修理费，4020用于购买各项材料、任务物品，23110用于购买回蓝药剂和药师装备。经查，这些药剂和装备，全部流向了‘烟花三月’……
“三月，有一些话，那个害羞的家伙大概一辈子都说不出口。
“所以，我来替他说。
“他喜欢你，很久了。
“我和他认识十几年，第一次看到他对一个女孩子这么上心。”
国师眉飞色舞，如数家珍。
两人傻愣愣地看着他。
谁也没有想到，八风不动最后的留言，竟然是为他们做媒。
但他肯定没有料到，这段动画重见天日，是整整五年之后。
时过境迁，天翻地覆。
“嘿嘿，我偷偷查过，你们俩住在同一座城市。
“小九，三月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珍惜。
“还有，我替你解决了终身大事，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
“不用太贵，水晶宫的豪华套餐就行，哈哈哈……”
曲毕，伴随着爽朗的笑声，国师的身体化作无数光点，随风而逝。
只余一室飘浮的光球，映照着两个沉默的人。
盗贼盯着地毯，眼眶有些酸涩。
在八风的构想中，他应该和三月一同开帮立派，慢慢发展壮大，最终携手攻进大殿。
可惜，一切背道而驰。
这番话，到底是……太迟，太迟了。
*
随着国师的死亡，卫兵士气低落，玩家战意高涨。
半小时后，攻城战告一段落。
两人穿过大殿，到皇家宝库领取了任务奖励——
一对名为“烟花”、“三月”，无法拆分的匕首，和一柄名为“九神”的法杖。
两份武器均是极品，属性傲视群雄。
只不过，他们大概没机会使用了。
另外，还有一个无限套娃的宝箱。
经过四次长长的开锁读条、拆开四层空箱子以后，银河九天望着第五个箱子，皱眉道：“你说，开到最后是不是空的？”
“很有可能。”三月表示赞成。
她想起任务做到第二环时，岛上守林人屋里的宝箱，多半也是策划故意安排的陷阱，满满都是恶意。
谁让某人特别喜欢开箱子呢……
又开了两层空箱子，盗贼无奈地将宝箱揣进背包：“先出去吧。”
*
流浪者独自守在殿门外。
云蒸霞蔚，落日熔金。
这幕熟悉的景象，一如五年之前。
不知那两个人，会不会走向和五年前一样的结局？
一声轻响，大门从内侧被人拉开。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影族女性走在前头，面色平静，白色短发在夕阳下闪着金光。
银河九天隔着几步，跟在后面，一身黑色，像一道黯淡的影子。
“就这？”耳边响起流浪者恨铁不成钢的密语，“爷爷我辛辛苦苦给你创造机会，你就不知道表演一个英雄救美、舍身挡子弹之类的？”
盗贼低声道：“就这样吧。”
他们之间，烟雨蒙蒙是一道越不过的坎。
即使三月能够既往不咎，也不可能替烟雨蒙蒙原谅他。
所以，那个女人走得那么干脆，甚至完全不打算报复。
——永远无法和烟花三月在一起，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盗贼目送三月的背影走进夕阳，融入他触及不到的光芒。
要想改变这个结局，除非……
*
“小月！”
三月一怔，低头望去。
长长的台阶之下，一名亡灵族女性正朝她挥手。
那人有着独一无二的容颜，灰扑扑的新手套装掩不住绝代风华，明明逆光而立，却仿佛比夕阳还要耀眼。
这样的人，穷尽整个游戏，也找不出第二个。
“霏霏！？”
她开启冲刺，朝那人跑去。
亡灵张开双臂，和她紧紧拥抱在一起。
*
“烟雨蒙蒙怎么会来？”台阶顶端，银河九天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你以为我那个卖惨的帖子，是发给谁看的？”流浪者笑嘻嘻地道，“当时，为了监督我删帖，她对我设置了特别关注。
“一般来说，玩家的论坛号都会绑定其他社交账号，只要我的帖子超过一定热度，就有可能通过其他渠道推送给她。
“我也是赌一把，没想到她真的来了。
“爷爷都帮你做到这一步了，事成之后，别忘记请我吃饭。
“不用太破费，我看水晶宫的豪华套餐就不错……”
*
落日城中央，喷泉广场。
一对白鸽停在喷泉中央的雕塑上，互相用喙梳理羽毛。
三月从包中掏出两枚许愿银币，随手投进喷泉。
也许就此沉底，也许，若干天后，会被某个倒霉的渔夫钓起。
“看来，五年前的事，你已经全都知道了。”烟雨蒙蒙凝视着池中的涟漪，轻声说道，“知音解散的事，我没怪过别人，毕竟是我自己准备不足。
“但是，对酒当歌利用了你……
“小月，你怎么想的？”
“我……”三月扫视一圈——银河九天和流浪者站在喷泉另一侧，她知道，这两人看似在欣赏风景，实则竖起耳朵听着她们的谈话，“我不恨他，但也不想再看到他了。”
只要远离他，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悲伤吧。
漫长的时光，会冲淡一切。
“这……不是吧，难道我的豪华套餐要泡汤？”流浪者嘀咕。
银河九天闷头开着那只开不完的宝箱，没有说话，只是脸色不太好看，像墙粉一样白——要知道，影族的肤色是发灰的，俗称水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