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是银河落九天回归之后，反应最快的，竟然是凌霄。
据说，凌霄的帮主春风十里亲自出面，要求和银河九天决斗一场。
摘星忙着准备攻城事宜，自然不愿节外生枝，但对方开出了一个极为诱人的条件——
只要银河九天答应决斗，无论胜负，攻城当日，凌霄都会派人来支援。
于是，摘星的新任帮主，接下了他的战书。
双方约定，晚上八点，落日高原相见。
*
消息传开，落日高原人山人海。
太阳还没下山，就有一帮吃瓜群众揣着小板凳，赶来占位。
由于不清楚具体地点，人群较为分散，凡是稍微平整点的空地，必然围了一圈玩家。
“大家都很热情啊。”六朝感慨。
“我要是摘星的，看到地图这么堵，直接联系春风十里，把地点换了。”五湖归棹抱怨。
他们三人在酒馆听说此事，大感兴趣，遂组成队伍，联袂而来。
三月环顾一周，也觉得现场人数有些夸张。
毕竟，这种巅峰级别的高手对决，大部分人都处于“外行看热闹”的层次。
某些PVP意识不够的咸鱼玩家，可能双方斗了几十招，才反应过来第一招是什么技能。
“这你就错了，我看他们巴不得人越多越好，地点泄漏也是故意为之。”六朝沉吟，“银河九天A了几年，回来就宣布攻城，多半不能服众。
“他正缺一个立威的机会，结果春风十里巴巴地送了上来，怕是牙都要笑掉了。”
后面两人又说了什么，三月没有留意。
对她而言，这些阴谋阳谋都不重要，只要确认决斗不会临时换地方，就足够了。
她掏出一包瓜子，想起上次嗑瓜子，还要追溯到运镖的时候。
当时，酒歌蒙着脸来劫镖，跟星尘交过手。
如果他真的是银河九天……
若是让星尘知道，她曾经和自己心心念念的偶像打成平手，不知该有多么激动。
……可是，星尘，已经A了。
突然之间，手上的瓜子，索然无味。
*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关于决斗的具体地点，谣言满天飞，有人指天发誓说在西北边，有人拍胸脯说在东南面，还有人说早就改到隔壁的落日沙丘了。
距离八点还有十几分钟，六朝忽然在队伍里道：“走，一手消息，琴轩东面。”
“一手消息？”三月困惑。
她一个摘星中层都没听到风声，哪来的一手消息？别是一手谣言，白跑一趟。
“下午我给春风十里留了言，他刚回我。”六朝解释。
*
琴轩位于落日高原北部，是琴师的师门。
和其他随意观光的门派不同，琴轩的NPC对其他职业极为排斥，严禁外人踏入，故而相对清静。
三人匆匆赶到东边空地，显然收到消息的人并不多，附近仅仅零星几人。
三月一眼便看到了流浪者——他肩上蹲着一只白头海雕，实在是太显眼了。
虽说让出了帮主的位置、导致降格为副帮主，但他仍旧属于帮会高层，地位超然。
她正纠结要不要打个招呼，只见猎人和海雕齐齐转头，朝远处望去。
于是，她也跟着看了过去。
夜色中，一个黑衣蒙面的盗贼大步走来。
黑色头发，黑色眼瞳，黑色披风，黑色短靴。
乍看也是一身黑，但是和大部分盗贼寒酸的校服不同，他这套衣服边角有金色纹饰，明显是副本掉落的高级货。
晓光大陆的顶级装备，除了少数靠生产职业制作，其他都是由大型高难度多人副本出产的。
极品装备掉率感人，加上现在是版本初期，能凑齐一套的寥寥无几——游戏禁止RMT，土豪玩家有钱也没处花。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单看这套装备，此人必然是大佬中的大佬。
——不用介绍，所有人都能猜到，这人便是银河九天。
越来越多的吃瓜群众涌了过来。
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人群，像两颗寒光闪烁的星星。
*
看到他的那一刻，三月感觉周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队友的呼唤，人群的骚动，乃至春风十里的出现，似乎都发生在另一个世界。
时间仿佛倒退回初见那一天，他立在彩虹之下，是天地间一抹难以忽视的黑。
而她是一无所长的新人，只能在角落里，默默地望着他。
忍受着别人的谩骂，忍受着枯燥的练习，她努力往上攀爬，为了有朝一日，令他刮目相看，同他并肩作战。
她以为，这个目标，早就实现了。
直到这一刻，他以另一个身份出现。
近在咫尺，遥不可及。
似乎一切都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
当她回过神来，决斗，已经开始。
金色战旗之下，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交织，宛如一幅水墨画。
两个人的动作，不可思议的快。
银河九天的配装，明显是偏重速度的，加上近战通用的冲刺和盗贼专有的影步两个加速技能，移动速度之快，甚至留下了残影。
春风十里亦非凡手，出剑疾如迅雷，不落分毫。
眨眼间，两人已走了十几招，流星飞电，风驰云走。
三月由于来得早，抢占了前排位置，加上影族出色的夜视能力，应该是观战条件最好的人之一。
饶是如此，依然瞧得眼花缭乱，目不暇给。
——刚才盗贼那招是什么？强袭还是凿击？
——剑客破招的技能又是什么？崩剑还是撩剑？
等她好不容易判断出来，往往又是四五招过去了。
反观身边的六朝和五湖归棹，怡然自得，优哉游哉，好似在欣赏电影。
“你们看得清吗？”她忍不住问。
“我录像了，回去看慢放的。”五湖归棹回答。
“这两个变态，配装都是速度流，看着眼睛疼……这招，难道是‘连刺’？”
不用六朝提醒，连刺的起手动作，身为盗贼的三月再熟悉不过。
——虽然这么快的连刺，她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目光追随匕首的轨迹，她下意识地开始默数。
一下，两下，三下……
九下！
十秒之内，那个人刺出了九下，全部命中要害！
“九连刺，听说是银河九天的拿手招式。要使出这招，极品套装和顶尖操作缺一不可，除了他，好像没人能做到。”远处，有人在为亲友讲解。
三月目不转睛，看得两眼酸胀。她揉了揉眼睛，心下忽然明晰——
装备，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高手，唯有穿上合适的装备，才能展露出全部实力。
酒歌，或者说，银河九天……真的很强。
*
这场比试，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长。
当春风十里的血量到达危险线，战旗颓然倒下。
盗贼抬脚欲走。
“等等。”剑客叫道。
他收回步子，语气冷然：“你不服？”
“不，阁下的实力，我心服口服。
“攻城之日，我会带人协助。”
盗贼颔首，抛下一句“多带点人”，转身离开。
*
三月看着银河九天的背影，心想，这人的表现，真是又欠扁，又嚣张。
按她的计划，本来应该趁这个空当，冲过去插个旗，跟他正面对质。
但是，看到对方的水平，她……怂了。
装备一样的情况下，还可以勉强较量。
现在，对面装备碾压，分分钟把她秒成渣渣。
怎么打？
踌躇间，她瞥见流浪者还在不远处，于是上前招呼：“副帮主好。”
“叫我流浪就好。”流浪者态度和善，“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新帮主单独谈谈。”她直截了当，“他关了密语，我联系不上。”
“哦，我还以为你会早点来找我。”流浪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现在有空的话，跟我回一趟帮会驻地，我陪你聊聊。”
他的反应，大出三月意料。
“聊什么？”她问。
“有些事，某人不敢亲口跟你说，只能我替他说了。”
*
落日城，贵族区，某间王府。
守门的卫兵将一个黑衣蒙面人拦在门口。
“七皇子有令，晚上不见任何人。”卫兵漠然道。
在晓光大陆，NPC也是有人权的——到了深夜，大多数NPC都要按时休息，雷打不动。
有任务？不好意思，明日请早。
特别是皇室贵胄，地位越高，架子越大。
“麻烦把这个交给他，就说，我这还有个古董花瓶。”盗贼掏出一只毛笔，平静地道，“我想，他会改变主意的。”
卫兵接过笔，进屋通禀。
几分钟后，他退出来，躬身道：“七皇子有请。”
*
摘星的会议室很简陋，一间石室，一张长桌，连盏灯都没有，唯一的光源是桌上的蜡烛。
相比之下，知音的会议室有壁炉，有沙发，有甜点架，有下午茶，简直可以称得上奢华。
不过，上行下效，摘星有个这么抠的帮主，驻地装修得这么朴素也不奇怪。
两人在长桌两侧落座。
“要喝点什么吗？”
“这里有什么？”三月扫视一周，没看到任何类似调酒台或茶水间的设施。
“各种淡水。”流浪者咳嗽一声，“白云城的淡水，月影镇的淡水，幽都的淡水，或者落日城的淡水。风味各不相同，我觉得月影镇的比较好喝，真的。”
三月没有理会他的冷笑话，单刀直入：“对酒当歌，就是银河九天？”
“没错。”流浪者摸了摸下巴，“让我想想，从哪说起呢……
“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我在正式服的ID，叫天涯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