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声音实在太小了，说完之后，祁延稍稍附耳过来，说了句：“刚才没太听清。”
“没......我没说什么。”她就是被今天的事刺激到了，话赶话地说出来了，现在想想幸好队长没听见。
说完这句话后，她看见祁延刚想张口，还没出声，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楼的赵尧叫走了。
“祁队，池神叫你。”赵尧也没进来，根本没听见他们两说了什么。
祁延看了一眼沈时笙，小姑娘已经没再看他了，他绕到自己的位置上，把队服放到椅子上，继而往楼梯口走。
下楼的时候，前面的赵尧告诉他：“池神估计要求常规赛前加练的事。”
每个战队基本在抽完签后都会开始安排加练，有的时候一天要打两场练习赛，凌晨四五点都是常态。
“我觉得你们现在就挺累的了，没必要再加了。”
池沂舟在役的时候，赵尧就是DCH的战队经理，他看着池沂舟从十几岁拼了命的训练到仅仅26岁就退役。
他只是不想让这群选手再重蹈覆辙，至少退役那天，不要带着伤病。
毕竟同一屋檐下这么久，祁延也知道赵尧的想法，听到他这番话后，他没有惊讶，就一直跟在后面，一直到二楼休息室门口，他语气平稳，声音淡淡，“尧哥，一会进去别跟池沂舟说少加练的事。”
“关于加练，池沂舟当年还是队长的时候，他就从来没问过我们的意见，所以放在今天，这件事也是我能够决定的。”
“知道你关心我们，但是没这个必要，如果今天的池沂舟还能打，他一定不会选择退役。”
其实赵尧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当年池沂舟是打着封闭上台的，总决赛前那几天，他靠着一股劲强撑着和欧洲赛区打练习赛，每次一结束，额角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祁延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因为伤病，这个圈子里的人，谁都不会甘心去走退役这条路。
电竞选手，哪怕只剩一点力气，也会撑到最后一秒......
过了几秒钟，祁延推开门，看见池沂舟坐在沙发上，听到声音后抬头，示意了句：“你们随便坐。”
“加练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而后，池沂舟再也没抬头，一直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前几天练习赛的视频。
祁延点点头，道：“我都想好了，等会就跟他们说。”
“行，另外还有一件事......”池沂舟把复盘视频关掉，而后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打开微信后递给祁延。
这是池沂舟跟北美赛区总教练的聊天窗口，祁延还没看具体内容，就已经差不多明白了。
再加上今天肖盛寒跟姜征两个人的反应，他就更确定自己心里的想法了。
池沂舟：“你之前说的，他们要是约，咱们就打。”
一边没看聊天内容的赵尧听得云里雾里的，挠着头问道：“约什么？打什么？”
本来以为就是来确定个加练，结果他们两说的赵尧一句都没听懂。
祁延又把池沂舟的手机递给赵尧，几秒之后，他的情绪就有点激动了，“约什么！你们是不是有病啊！”
“池沂舟，池神，你忘了他们那些恶心人的操作了？”
他虽然是个外行人，但在DCH这么多年，听他们复盘，看他们训练，每一任教练都告诉队员......
只要是在赛场上，只要你拿着枪，就要去重视你遇到的每一个对手，这是身为电竞选手对自己职业最起码的尊重。
但SKQ那群人很显然没有这种觉悟。
池沂舟倒是没那么大情绪，坐在原处摇摇头，“我没忘。”
可赵尧坐不住了，他“蹭”的一下站起来，脸都被气得发黑，“好，就算你们能扛得住，那咱们小T神呢？她可是新队员，她才打了多久啊，万一在练习赛上真遇到SKQ那帮畜生怎么办？”
“常规赛成绩不好要被多少人骂你们不清楚吗？”
祁延想到了刚才小姑娘在楼上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其实听到了。
今时今日，如果是她也在这里听赵尧说这些，祁延相信小姑娘也一定会坚定地说，她不在乎。
可是，他在乎......
气氛突然冷了下来，到最后，赵尧直接坐下了，摆摆手道：“你们自己决定吧，不过我真的建议不要打，这对我们队员的心态没有一点好处。”
池沂舟挑挑眉，看向了祁延，不由地问道：“祁队，说说吧，怎么想的？”
“打啊，”半晌，祁延抬头笑了笑，又加了一句：“为什么不打？”
赵尧：“你们是真不怕出事？”
祁延还是那副轻松的姿态，道：“不怕啊。”
赵尧：“小T神本来话就少，要是SKQ真干了什么恶心人事，她以后变成哑巴怎么办？”
池沂舟没说话，他知道沈时笙以前的事情，所以不确定她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你也太小看她了。”祁延摇摇头，很确定地告诉面前的两个人，“她不会。”
“都是电竞选手，这点承受能力她是有的。”
祁延是有一瞬间犹豫的，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不能也不可以小看这个小姑娘......
......
从休息室出来后，祁延没有直接回四楼，他去基地大门口抽了根烟，下午的风反了些凉意，他没有穿队服外套，也没打算多待。
正打算继续回去训练，就看见沈时笙从门口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他的队服外套。
她自从来了DCH之后就没再穿过裙子，一直是几条修身的牛仔裤换着穿，上面永远是一件宽大的队服。
小姑娘是小跑到他面前的，她的头发很长，风一吹，飘起来会更好看。
“队长，外面冷。”
是来给他送外套的。
她把衣服递到祁延面前，抬着头像是在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祁延勾了勾嘴角，终于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谢谢。”
他三两下披上衣服，看着准备要回去的沈时笙，突然叫住她：“跟队长聊聊。”
她果然乖乖地站在原地没动了，一直拽着衣服的边角，不知道要说什么。
过了几秒钟，祁延往后退一步，笑道：“刚才抽了根烟，别熏着你。”
沈时笙不知道祁延要说什么，只能一直点头。
“前几天，liquor他们说的北美战队还记得吗？”他的语气不自觉柔和了，颇有耐心地跟她讲刚才的事。
“记得。”
“不出意外，过几天他们要跟咋们赛区约练习赛。”
“本来你们尧哥是怕你承受不住，想着推掉的，但是我没同意。”
她能不能承受是一回事，被迫让她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就算知道她一定会做出和自己同样的选择，有些该说的话，他还是要说。
“队长，我......”
“你不用说什么，先听我说。”祁延当然知道她要说什么，所以必须自己先开口。
“知道你抗压能力强，但作为入队只有几天的新队员，让你直接面对这些确实挺残酷的？”
小姑娘，做点什么不好，怎么就非要入这一行。
祁延整理了一下思绪，又继续道：“也是我这个做队长的问题，你要怪我，打我都可以。”
沈时笙愣了愣，一直抬着头看着祁延，良久后，她才开口：“队长，练习赛是什么时候？”
“我还有几天的准备时间啊？”
祁延想过无数种情况，她可能会说句“不怪你”，又或者反过来去鼓励他，可像现在这样，认认真真问时间，是他没想到的。
“池沂舟那边还在订，没确定下来。”
沈时笙点点头，手托住下巴，开始认真地算起训练时间，而后道：“队长，我不会拖大家后腿的。”
祁延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明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正是撒娇的年纪，可是她想的都是别人。
不拖大家的后腿，不让大家的努力白费......
天色渐晚，街边的路灯凉了起来，沈时笙缩了缩身子，对着祁延说了句：“有点冷了，我们回去吧。”
祁延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笑道：“好。”
小姑娘眨着大眼睛，看着身上多出来的一件外套，问他：“队长，你不冷吗？”
说着，她就想还给祁延，结果被他一手抓住，“不冷，你好好披着，别感冒了。”
沈时笙扯了扯这件比她大出很多的外套，跟着祁延往基地里面走。
她走在他的斜后方，上了一楼后，她看见前面的人突然停住脚步，而后转身。
因着他站在楼梯上，祁延比她又高出一截，沈时笙抬着头，听见他叫了她一声“小姑娘”。
沈时笙也不知道为什么祁延总喜欢这么叫她，但他每次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都很温柔。
闻声抬头，沈时笙回了一句：“队长。”
“常规赛之前如果真的有压力，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告诉队长。”
小姑娘，不用每次出了事都自己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