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程闫夏慢条斯理擦着手从门外进来。“又有什么事儿?”

  “来, 过来爷爷问你。”程庭松一手捏着拐杖,一手摸在狗头上。莫名的有一股匪气。

  程闫夏扔了垃圾停下步子,离老爷子两米远。“爷爷这样问就好。”

  “快要到过年了, 那卫家老小子这会儿来找我,说他家老二的儿子是咱家逼着转出了你们学校?”

  “你爸说是你让干的,是真的?”

  程闫夏余光瞥过将自己卖了的老父亲。“嗯,是。”

  “哟,程闫夏,说说原因?”

  叫全名,不是生气就是对这事儿感兴趣。

  程闫夏看着小老头一脸期待的样子。程闫夏道:“爷爷又不是不知道卫遥经常凑在跟前来,不喜欢。”

  老头子拐杖一敲:“就这儿?好啊程闫夏!”

  程闫夏补充道:“明楉。”

  “明楉怎么了明楉!”

  “他欺负明楉。”程闫夏看着他爷爷的老脸又是一变。小南瓜的头皮被他揉得乱皱着。几十斤的狗子, 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

  “明楉啊!那他该!”

  程庭松身子前倾, 眼中含着担忧:“都怪你小子,叫你带他来我们家玩儿, 叫了一学期了,怎么还没见着人影!”

  “爷爷,半学期。”程闫夏实事求是。

  “那也是你笨。”

  程江汤这会儿坐直了身子,收起自己那不正经的样子。一看, 还是那个一脸坚毅可靠的爸爸。

  “儿子,你真的早恋了?”

  当初程江汤帮忙是以为儿子是真的被卫家那小子缠得犯了,没想到还有明楉这个人的影子。

  “话说我还没见过呢,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程江汤越说越点头, “你妈不是一天天念叨他的儿媳妇,正好寒假,带回来看看。”

  “爸, 你想多了。”

  程老爷子虎目一瞪:“孩子还小, 儿媳妇先等等, 先处着当朋友。”

  程江汤看着老爷子默默翻个白眼。也不知道谁最想让人家跟自己儿子先把婚订了来着。

  程闫夏见两个长辈再说都要辩论起来了。他无奈道:“爸,爷爷,还早着呢。”

  “我还没成年。”

  程江汤哼笑一声,手搭在沙发上,腿一翘。“你是不知道,你当年七岁的时候你妈就想让你给你定个未婚夫了。”

  老爷子认可,父子瞬间达成同盟。“再小的,还没满月,见到别人家乖巧白净的奶娃娃馋。娃娃亲都想给你安排上。”

  程闫夏眼中闪过笑意。

  “谁家的?”

  “谁家?”程江汤看向他家老爷子。

  老爷子一拍狗头,小南瓜委屈哼唧。

  “就那卫家的。”

  “我妈眼光应该没这么差。”

  “嗯,她没几天就歇了心思。我还以为她只是说说,但后来你不是被一小孩救了吗?”

  程闫夏一顿,眼中带了些认真。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是说没找到吗?”

  “啧,等我说完。”

  得,始终还是个中年霸总。

  “您说。”程闫夏坐到老爷子身边,将小南瓜从蒲扇似的老手里解救出来。

  “你妈一见那小孩就喜欢上了。可惜你收了惊吓送医院去了,我跟你妈去找,你妈妈可是当场要求你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可惜啊,后面你身上的伤口急需要动手术,家里给你转院回来。”

  “等一切安顿好了,那小孩的父母上门索要救命费,你妈这心思也歇了。”

  程闫夏眼睫眨了眨,像飘逸的蝴蝶。“那小孩呢?”

  程江汤诧异:“难不成你还真就惦记到现在?”

  “不过那小孩长得确实好,穿得虽然差,但是是你妈喜欢那种白白净净,又乖巧的孩子。”

  老爷子嘟囔:“不就是明楉这种吗?”

  程闫夏:“我想当面谢谢他。”

  “有联系方式吗?”对程闫夏来说,当时迷蒙状态看到的人,闻到的草木香气,就是他后来入眠的良药。

  即便是很多年过去,作为救命恩人,他也想当面道一句谢谢。

  “没有。”程江汤无情,想到那一对夫妻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喜。“刚回来那几年,你直接瘦了二十多斤,旧事重提你妈担心你更加难受,所以一家人直接将这事儿抛之脑后。”

  “后来你大了,你妈听到你做梦还在念叨那孩子让开,又回去找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我们才打听到,那孩子跟那对父母走了。”

  程闫夏摸着小南瓜的眉毛,轻声问:“他叫什么名字?”

  程江汤眉头一皱:“你是想重新找?”

  程闫夏:“只是问问。”

  当时要走了两百万,在那个时候绝不是个小数目。程家给了,这救命的情分自然也就断了。

  “爸,叫什么名字?”

  “程江汤,不要为难我孙子。”

  “爸,谁为难了。”程江汤见程闫夏不语,叹了一口气。

  “他不说,爷爷说。”程老爷子嘴巴跑得比脑子快,“叫明……”

  程闫夏瞬间直起身。

  老爷子一眼看清自家大孙子目光里的急切。一急他也急。他拍了下脑子忙转头看程江汤。

  “叫明什么来着?”

  程江汤:“明有林。”

  “明有林?”程闫夏回忆,印象中没有出现这人的身影。

  “是那孩子的父亲。”

  “吃饭了!”宋晤歌穿着一身旗袍,脖子上挂着一串上好的珍珠,端的是温婉的姿态。

  “叫你们吃饭了,爷三个干嘛呢这是?”

  “妈,小时候帮我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什么帮你,哪个孩子?”宋晤歌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程闫夏:“绑架那件事。”

  “哦,这个啊……”她看向自己的老公,不知道儿子为什么这么问。

  见程江汤郑重地点点头,宋晤歌白眼一翻。“不记得了。”

  说完,她像头上冒着白气儿,直接出了门。

  程闫夏起身追出去,老远还能听见模模糊糊的声音。“妈,你告诉我吧……”

  “那家人,跟人接触没好处。再说了,你妈我记性不好,早忘了。”

  多少年了,十年了?

  刻意遗忘的人,谁记得住。

  “晓得个名字有什么用,要知道,自己这么大了自己去问。”

  人走了,徒留老爷子长叹:“孙子这哪里是没有开窍,原来是窍开到别人那里去了。”

  “孙媳妇啊……”

  “阿欠!”

  明楉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担心自己被冷风吹感冒了,忙起身进屋换了一身厚实的衣服。

  等了两天,明楉辗转难眠了两天,黑眼圈挂在跟剥了鸡蛋壳一样白皙的脸上就像是怼了两下黑墨上去。极为明显。

  “明楉,是不是家里睡不好啊,来婶婶家里睡吧。”

  背着背篓进山的人路过,见到明楉都要打一声招呼。

  “婶婶,我没事儿。”

  “家里床铺多,有地方。”

  明楉腼腆着拒绝:“阿姨,我睡得很好的。只是晚上熬了夜。”

  “年轻人还是要少熬夜,不然老了想后悔都来不及。”

  “知道了。”明楉笑笑。

  忽然,手机又响。

  “关阿姨。”

  关蕙看到通了一秒立马被接起的电话,在心底叹一口气。

  “明楉啊,调查出来了。抓到人了,而且赔偿的事儿也在谈了,明楉不用担心。”

  明楉没见他提到明有林,心里不知怎么浅浅松了一口气。

  为了确定一下,明楉又问:“阿姨,这几天,我爸过来过没有?”

  关蕙一顿,手上继续着。“过来过,不过没看到你就走了。”

  “哦,好,谢谢阿姨。”

  “在那边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知道,谢谢阿姨。”

  电话挂断,明楉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不是就好,不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