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到底上哪找邵蕴容?”

  十分钟后,三人站在大楼外的台阶下,叉腰看着警灯闪烁的十字路口。

  依然是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薛小梅穿着笨重的避弹衣, 正气急败坏地和派出所所长理论着什么, 她双手用力拍打警车前盖,似乎下一秒就要气炸了。

  在她身后,数名特警和拆弹专家蹲在车辆出入刷卡处, 指指点点地说着些什么。

  荀觉根据经验,猜他们在研究如何爆破突围, 但说心里话,他觉得这招没用。

  而大门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除了他们仨, 只有一只胖老鼠甩着尾巴从台阶下溜过。

  几乎所有病人和家属都已经认命, 没人再去找院方麻烦, 也不再围在大门口瞧热闹。反正出不去就是出不去, 哭天喊地最后遭罪的还是自己。

  “你说他们眼里的我们,是个样子?”

  荀觉隔着一段距离, 朝薛小梅招了招手, 后者立刻两眼放光, 比比划划地大叫着什么, 但荀觉听不见, 看了一会就放弃了沟通, 转头认真等秦晷回答。

  秦晷说:“两个人。”

  荀觉:“?”

  秦晷微顿片刻,又补充:“遛狗。”

  荀觉:“……”

  他“嘿”了一声,莫名觉得这对话还挺熟悉,于是笑眯眯地挠了挠夏箕奇下巴, 说:“叫两声啊, 狗。”

  “……”小表弟委屈得双目含泪, 憋半天憋出一句,“哥,你看他!”

  秦晷护犊子地将小表弟拉到身后,白了荀觉一眼,说:“有病。”

  荀觉也不生气,自得其乐地张开嘴,小小声叫了声:“汪~”

  秦晷:“……”

  如果时间能倒流,他希望回到和过气影帝零距离接触时,那样他就可以把荀觉脑袋怼对方嘴里了。

  他拽着小表弟,母鸡护崽似地急蹿下台阶,引颈向楼上张望。

  整栋医院大楼都静悄悄的,那几只怪物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没闹出什么动静。

  这显然不合常理。

  夏箕奇沙哑着问:“哥……”

  “嘘!”秦晷打断他。

  他们从邵蕴容的办公室走消防通道下来,一共二十多层,别说邵蕴容了,连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病人、家属,乃至值班的医生和护士,似乎都失去了踪影。

  四下里静得出奇。

  那只胖老鼠飞快地在草丛里跳跃,眨眼钻进某个隐蔽的小洞,失去了踪迹。

  荀觉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他悄然上前两步,挡在了哥俩面前。

  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他刚要抬手捂住鼻子,忽然眉梢一跳,一张陌生的面孔拉扒着玻璃门,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是那个和过气影帝下棋的老头儿!”夏箕奇眼尖,立刻认出来,“他不是回房间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秦晷沉默不语,第一时间拽着小表弟戒备后退。

  紧接着,另一张熟悉的面孔也钻了出来。

  是鲁立新隔壁病房那个断腿的小青年。

  此刻他虽然动作迟缓,却丝毫看不出断腿的样子。他嫌老头儿碍事,一肘子怼过去,直接把玻璃撞破了。

  老头儿脑袋扎在玻璃里,鲜血直流,但似乎感觉不到疼,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身子晃了晃,自个儿把脑袋拔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摇晃着向外走来。

  在他们身后,陆续又冒出许多脑袋。

  有穿着病号服的住院病人,有挂着听诊器的急诊科医生,有拿着保温杯的病人家属,甚至还有一名肛肠科医生养的八哥!那货扑楞着翅膀站在主人头上,拖腔拖腔地叫着:“您这是内外双痔,不好办呐!”

  简直诡异。

  夏箕奇头皮当场就麻了。

  秦晷沉声喝道:“走!”

  说完率先掉头就走。

  荀觉拉住他:“等等。”

  荀觉见这些人行动缓慢,便一口气跑到保安亭,抓紧时间三两下把一根铁艺椅的胳膊腿都拆了,尽数散落到台阶下。

  不出所料,以老头为首的怪物相互推搡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跨下台阶,结果一脚踩中铁棍,扑通倒地。

  后面的收不住,多米诺骨牌似地连环倒。

  没一会玻璃门下的五级台阶就躺满了,后面的面面相觑,大写的懵逼。

  夏箕奇:“……”

  “走。”荀觉这才拍了秦晷一把,带头朝楼后走去。

  夏箕奇迈着小短腿,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去哪?”

  “找邵蕴容啊。”荀觉说,“不是判断她是穿书者么,把她找出来,鞭打一顿,应该能消停了吧?”

  “可是,邵蕴容……究竟在哪?”夏箕奇猛地刹住脚步。

  前面的秦晷被他狠狠一拽,差点扑地上。

  荀觉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的腰,勉强没让这人脸着地。又回头瞪夏箕奇一眼,说:“你能不能先把手松了再停?”

  夏箕奇:“……”

  他赶忙把手松了,小心翼翼地检视他哥是否伤到。

  秦晷让他折腾得难受,推开他,皱眉轻咳了一声:“有一个地方我们还没找过。”

  “哪?”荀觉问。

  秦晷睇他一眼:“院长的研究室。”

  “我想起来了!”夏箕奇拍拍脑袋,“邵蕴容之所以成为代理院长,是因为院长关起门来做研究,不管外界事务!这项研究一定非常重要,保密性非常好,以至于我怎么都打听不出来,那么研究室的保安系统肯定也是最高级别的,邵蕴容要搞事的话,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走吧。”荀觉说。

  夏箕奇立刻又耷下脑袋:“可是,大楼设计图上并没显示这个地方。”

  “没显示?”荀觉皱眉,用眼神向秦晷确认。

  秦晷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有意思。”

  一面说,一面推开夏箕奇,站到小径中央,昂首向大楼深处张望。

  “全院停电,乱成这样,院长竟然毫无动静。”他不知想到什么,轻嗤了一声,表情甚是嘲讽。

  荀觉突然出声:“来了。”

  摔倒的怪物终于爬了起来,以0.25倍速颇具喜感地向他们包抄过来。

  在刚才的挣扎中,有人脸破了,有人胳膊断了,打眼看去,前排没几个耐看的,夏箕奇当场又悚成了憨憨。

  这回没有椅子给荀觉拆了,他一把捉住秦晷,拔腿就跑。

  剩下夏箕奇抡着小短腿崩溃地喊:“哥,等等我——!!”

  好在怪物跑不快,三人很快拐过拐角,消失于花坛深处。

  夏箕奇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哥,院长研究室到底在哪?刚下来的时候我看了,楼里没有地下室!”

  “停尸房呢?”荀觉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脱口问。

  夏箕奇表情顿时一言难尽:“把研究室建在停尸楼底下?谁他-妈胆儿这么肥,顶着尸体干活?”

  这家医院名义上是综合医院,但接纳的重症病人并不多,尸体就更少了。所谓的停尸楼其实只是西北角上一幢老式旧楼,总层高六层,其中地下两层,地面四层。由于各种原因,地面四层已经废弃,只有地下两层仍作为停尸房在使用。

  夏箕奇说完,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有没有可能,研究室就在那地上四层?”

  “看看就知道了。”

  从他们所在的花园到旧楼要经过一段停车场、体检大楼,以及楼后树荫里不引人注目的废水池,直线距离大约八百米。

  眼看肛肠科的八哥要扑楞过来了,他们不再说话,卯足了劲狂奔。

  谁知就在这时,另一波怪物从体检大楼里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堪堪堵住他们的去路。